“皇后娘娘？”焉谷語看向外頭，心里免不得奇怪。

    皇后娘娘找她做什么。雖說陸贏口頭上提過一嘴收她做義女, 但也只是口頭上, 她還算不得真義女, 其次, 她進(jìn)宮次數(shù)雖多，見皇后的次數(shù)卻很少，兩人的關(guān)系也一般。

    焉谷語仔細(xì)在腦中思索一番，太子哥哥前日已經(jīng)隨杜大將軍出征了，所以皇后覺得身側(cè)無人十分枯燥，找她去皇宮聊天？

    “攬?jiān)?，梳頭。”

    有辛逐己這事在前，攬?jiān)滦那榇蠛茫_心道：“是?！?/br>
    *

    “咯吱咯吱……”軟轎慢悠悠前行。

    焉谷語不安地坐著，內(nèi)心忐忑。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皇后這次喊她的目的不簡單?；秀遍g，她又想起了昨晚做的夢。

    夢里紅燭高燒，她穿著一襲鮮紅的嫁衣，獨(dú)自一人等在新房里。

    想必，皇后這次是給她說親吧。

    一個時(shí)候后，轎子被人放下，有人撩開了簾子，“焉二小姐，皇宮到了，下轎吧?！苯尤说恼切涟讱g的貼身太監(jiān)，楊覺遠(yuǎn)。

    焉谷語走出轎子，跟著楊覺遠(yuǎn)去往延德宮。

    “語兒，你來了。”辛白歡早早等在前廳，面色不佳，見她進(jìn)門立馬展了顏。

    “臣女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毖晒日Z矮身行禮，她瞧見了辛白歡的臉，不由暗自猜測，皇后方才該是在為辛逐己的事煩憂。

    “不必多禮，過來坐?！毙涟讱g整整儀容，伸手一指邊上的座位。

    “謝皇后娘娘賜座?！毖晒日Z頷首，走了幾步在凳子上坐下。

    辛白歡側(cè)過臉，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了焉谷語一番。一番打量下來，她不得不承認(rèn)，焉谷語生得極美，美得像是上蒼的恩賜，明媚絕麗，身姿婀娜，確確實(shí)實(shí)當(dāng)?shù)闷鸬鄱嫉谝幻廊说姆Q號。

    所以說，焉谷語若是進(jìn)了后宮，后宮的水便再也不會平靜了，而這是她最不愿意見到的。

    “語兒，本宮記得你今年十五歲，再過兩月便是十六。之前，皇上不準(zhǔn)那些紈绔子弟去丞相府提親，是怕他們配不上你，且那時(shí)你剛及笄，也不用急，但之前是之前，今時(shí)不同往日，你得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考慮才是，十六便不是小姑娘了?！?/br>
    焉谷語早在來時(shí)便想過皇后召她的意圖，也準(zhǔn)備了一些托詞，她嘆息一聲，柔聲道：“皇后娘娘，臣女不急著嫁人，臣女只想把自己的病先治好。況且，皇上說了，會幫臣女尋覓如意郎君，臣女不敢傷他的心?！?/br>
    聞言，辛白歡面色微微一變，眼尾尖銳地挑了起來。

    見狀，楊覺遠(yuǎn)開口，“焉二小姐，之前皇上那般說話是以為您不喜那些人，若是您遇著喜歡之人自己想嫁了，皇上自然不會反對?！?/br>
    “嗯?！毙涟讱g贊同似的點(diǎn)點(diǎn)頭，附和道：“語兒，本宮與皇上相處多年，比你要了解他，他是樂意看到你出嫁的?！?/br>
    焉谷語面上神色不變，笑著道：“皇后娘娘與皇上恩愛幾十年，定是了解他的，只是……”

    “對了，近來本宮在為觀棋挑選太子妃，你可有意？”沒等焉谷語說完，辛白歡打斷她，笑盈盈道：“以前，本宮記得你最愛纏觀棋了?！?/br>
    焉谷語弄不清辛白歡問這話的意思，只得道：“謝皇后娘娘厚愛，臣女脾性不好，身子也差，自覺配不上太子殿下，不敢癡心妄想?！?/br>
    聽得這話，辛白歡的面頰松了，惋惜道：“那倒真是可惜了。本宮是想著，你若心儀太子，本宮便讓你也來選一選，既然你無意，那還是算了?！彼皇帜闷鸩璞?，另一手捏著蓋子搓了搓，“前些日子，本宮聽人說，逍遙侯家的三公子對你癡心一片，你可愿嫁給他？”

    焉谷語握緊雙手，暗忖，怎么又繞到謝卓凡身上了。怕辛白歡真給她賜婚，無奈之下，她只能拉人做擋箭牌，“皇后娘娘，其實(shí)臣女已有心儀之人了，只是，臣女還不曉得他是否也心儀臣女?！?/br>
    說著，她故意做出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粉面含羞。

    辛白歡眸光一閃，飛快問道：“誰？”

    焉谷語垂下螓首，做戲做全套的道理誰不懂，她嬌羞地彎起嘴角，小聲道：“還請皇后娘娘寬恕臣女的不說之罪。倘若他對臣女沒那個意思，那便是臣女自個兒的秘密了，但若是他對臣女有意思，臣女自會對皇后娘娘說的，說不準(zhǔn)，到時(shí)還要請皇后娘娘為臣女賜婚。”

    “是么?！毙涟讱g皺起精致的眉頭，卻也沒追問，畢竟她是皇后，該有大度還是要有，“本宮倒是很好奇，究竟是誰會對你無意?！?/br>
    “臣女并非完美無瑕，自然會有人不喜臣女。”焉谷語嫣然笑開。

    “語兒，聽本宮一句，倘若那人對你無意，你不妨考慮考慮謝家的三公子?！毙涟讱g呷了一口茶，語重心長道。“謝三郎為人忠厚老實(shí)，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況且謝家富足，能收羅到的藥材也多，更利于你養(yǎng)病?！?/br>
    昨晚她深思熟慮過，這才會勸焉谷語嫁給謝卓凡。一來，謝卓凡頻頻外出收賬，而焉谷語身為他的娘子肯定也會跟著去，如此，陸贏便會時(shí)常見不著她。

    二來，焉問津如今沒官職了，她也不怕這兩家能做出幺蛾子。

    三來，謝家人多，人多才能看熱鬧。

    “皇后，你在胡說什么？”冷不丁地，一道滿是怒意的男聲闖了進(jìn)來，重得宛如泰山壓下。

    辛白歡的眉心狠狠跳了跳，隨即抬眸看向來人?！俺兼獏⒁娀噬?。”她站起身，大大方方地行了個禮。

    陸贏進(jìn)門，焉谷語嘴角的弧度便漸漸拉平了，有前幾次的事后，她現(xiàn)在最怕見陸贏。但怕歸怕，禮數(shù)還是不能少。

    “臣女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br>
    “皇后不必多禮，語兒也不必多禮，快起來吧?！标戁A嘴上是對兩人說話，目光卻只停在焉谷語一人的身上，扶也只扶焉谷語一人。

    他癡迷地望著焉谷語的面頰，似乎怎么也看不夠。多日不見，他心口竟有種如隔三秋之感。這么些年，還從未有過女人能讓他如此。

    奈何自己實(shí)在是忙。

    自打焉問津走后，許多事情他都得親自批閱，龍案上奏章堆積如山，他忙得焦頭爛額，如若不然，他必定隔幾日便招她入宮。

    手上觸感清晰，焉谷語頓覺渾身不自在。可她不敢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不悅，面上依舊溫柔帶笑。

    辛白歡掃了眼陸贏，內(nèi)里冷笑，聲音也冷了幾分，“皇上下朝了？”語畢，辛白歡走上前。

    “嗯?！币娦涟讱g過來，陸贏不舍地放開手，“皇后，朕方才聽著你的話了，怎么，你是要給語兒尋親事？朕之前不是說了么，她的婚事朕做主，一般男子配不上她，那謝家的三郎單看還成，配語兒便不成了，你這說的哪門子媒。”

    陸贏言語中的不滿頗為清晰，辛白歡笑了，跟著道：“是，臣妾知道，語兒是皇上最疼愛的義女，她未來的夫君，皇上一定是要親自挑的。”

    “……”焉谷語尷尬地站著，心里更不是滋味，跟被馬蜂蟄了一口似的。沉默良久，她主動開口，“皇上，皇后娘娘，臣女還有點(diǎn)事，便先回去了。”

    “怎么回事，朕一來你便要走？你今日氣色看著不錯，別走了。”陸贏面露慍色，用一種命令的口吻說道：“吃完午膳再走?！?/br>
    “……是。”焉谷語拒絕不了，只得留下。她暗暗想著，有辛白歡在，陸贏應(yīng)該不會逾矩。

    *

    晌午時(shí)分，宮人們進(jìn)進(jìn)出出上菜，擺了一道又一道，直將圓桌都擺滿了。

    焉谷語局促地坐著，即便面對山珍海味，她也是胃口全無。

    一旁，陸贏直勾勾地瞧著焉谷語，目光大膽，幾乎忘了辛白歡的存在，“語兒，你來皇宮來的可多，千萬別客氣，想吃什么吃什么?！?/br>
    辛白歡端莊大方地坐在陸贏身側(cè)，面上溫和，眼底卻泛著細(xì)碎的冷光。她是不愛陸贏，可她是個女人，而一個有地位的女人，最不能容忍自己該有的東西被人搶了去。

    “皇上，語兒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客人?！?/br>
    一聽這話，焉谷語心頭頓時(shí)一跳，她哪兒會不曉得辛白歡的手段，辛白歡并非明面上看到的那般溫婉賢淑，她是個不折手段心狠手辣的人。

    “皇后娘娘說得對，多謝皇上關(guān)心，臣女不會客氣的?！彼辉冈倏茨莾扇?，便將視線放在菜品上。

    焉谷語久久不動手，陸贏還道她是不好意思，主動拿起筷子夾了菜放在她碗中，“來，這是你愛吃的蝦仁，嘗嘗看，朕想聽聽，究竟是宮里御廚的手藝更勝一籌，還是你們丞相府廚子的手藝獨(dú)一無二。”

    辛白歡幽幽地看著兩人，順道也給焉谷語夾了一筷子青菜?！凹热换噬隙冀o你夾菜了，那本宮也夾吧，省得你以為本宮不疼你?！?/br>
    看著碗里的半碗菜，焉谷語愈發(fā)為難，“謝皇上，謝皇后娘娘?！?/br>
    陸贏倒是沒在意其他，給焉谷語夾菜之后又給辛白歡夾了菜，“皇后，你最近瘦了，多吃點(diǎn)?！?/br>
    似乎沒料到陸贏會如此，辛白歡面上的笑意瞬間僵硬，不消片刻，她眉眼綻放開來，“臣妾多謝皇上關(guān)心?！?/br>
    三人各自吃著飯菜，面上平靜如水，像極了一家人。

    “父皇。母后，兒臣來了?！?/br>
    這個聲音是……焉谷語猛地抬起頭，只見陸驚澤撩開衣袍跨過了門檻。他壓著臉，沒看她。

    陸贏放下筷子，視線不經(jīng)意間掠過焉谷語的臉，將她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隨后轉(zhuǎn)向陸驚澤，微笑道：“驚澤，你過來，與我們一道用飯吧?！?/br>
    “是?！标戵@澤兀自垂著面頰。

    辛白歡先是看了看陸驚澤，再看焉谷語，眼中慢慢浮起一抹看戲的姿態(tài)。帝都城里關(guān)于他們倆的傳言很多，她聽到的也多?！绑@澤，你坐焉二小姐身邊吧，正好認(rèn)識認(rèn)識。”

    焉谷語心思幾轉(zhuǎn)，連忙別開眼。

    聞言，陸贏面色一黑，眉骨不快地聳了一下。

    “母后，兒臣認(rèn)識焉二小姐的?！标戵@澤瞧也沒瞧焉谷語，主動在辛白歡身旁坐下。“說起來，上次還是兒臣在火場里救了她呢。”這一說，他才看向焉谷語，面上笑得溫潤和煦。

    這結(jié)果出乎意料，焉谷語眸中的光亮稍稍暗下。她曉得他為何不坐她身旁，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們倆的關(guān)系。

    不過，他在人前的君子模樣跟在她面前的陰郁模樣還真是天差地別。

    她萬萬沒想到，他做戲能做得這么好。

    陸贏贊賞地瞧著陸驚澤，心道，幸好他是個懂事的，也會看人眼色，沒自己想的那般愚笨。

    然而陸驚澤如此只有陸贏開心，焉谷語與辛白歡是各存心思。

    “上回確實(shí)是六哥哥在火場里救了我，我也是打心眼里感激他?！毖晒日Z一字一字地說著，隨后，她起身拿了酒杯，對著陸驚澤正色道：“那日我都沒好好謝過六哥哥，今日便以茶代酒，敬六哥哥一杯吧。”

    陸贏一動不動地盯著焉谷語。他想，來這一處也好，最好讓她斷了愛慕陸驚澤的念頭。

    陸驚澤揚(yáng)起眉梢，嘴角隱約泛起一點(diǎn)微末的笑意?！芭e手之勞而已。語兒meimei不必在意。”他站起身，對著焉谷語平舉酒杯。

    難得聽他這么喊自己，很是新奇，焉谷語抿了抿嘴。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難過。

    待兩人一道喝下杯中酒水，焉谷語坐下身，沒再看陸驚澤。她偏頭夾菜，正好對上陸贏在笑的臉，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

    莫非陸贏以為她喜歡陸驚澤，所以故意弄了這一出？

    突然，陸贏再次開口，“驚澤，你年紀(jì)也不小了，該娶親了。”

    焉谷語失神，很快，她便恢復(fù)如常，繼續(xù)拿著筷子夾菜，無所謂道：“六哥哥今年十八歲，按年紀(jì)確實(shí)該娶親了?！?/br>
    她一說，陸贏愣了，他不懂焉谷語為何這么快便轉(zhuǎn)了態(tài)度。最后，他告訴自己，小女孩的情意，來得快，去的也快，是好事。

    “語兒，那依你看，誰配他最合適。”陸贏不死心，追問道。

    辛白歡自顧自吃飯，好笑地聽著三人的對話，她并不關(guān)心陸驚澤要娶誰，但戲還是要看的。她是個女人，哪兒會不曉得女人看心上人時(shí)是什么眼神。

    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

    她望向焉谷語，心底有幾分吃驚。焉谷語能在這么短的時(shí)間內(nèi)隱藏起自己的情緒，著實(shí)不簡單，怕也是個會來事的，而她，最不喜歡會來事的女子。

    焉谷語轉(zhuǎn)向陸驚澤，凝起眸子審視他，幾個呼吸后，她認(rèn)真道：：“六哥哥性子冷，又不怎么愛說話，該配個活潑可人的姑娘?！?/br>
    第62章 只有她

    “嗯, 有點(diǎn)道理。”陸贏贊同似的點(diǎn)點(diǎn)頭，他沉吟一聲，側(cè)頭看向陸驚澤, 問：“驚澤，你可喜歡活潑可人的姑娘？”

    陸驚澤為難地放下碗筷, 薄唇微微張著, 欲言又止。

    “你這是何意？”陸贏看得疑惑，“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難道你連什么是喜歡，什么是不喜歡都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