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明晚正好第三日,要我去找你么?” …… 昨日陸驚澤說的話在腦中回響了一遍又一遍。 越想心頭越慌,焉谷語睜開眼,甚至覺得呼吸也有點不對勁兒。她緊緊揪著被角,思緒紊亂。 直覺告訴她,那藥不簡單??上糁袥]那藥,要是有的話,她也不用忐忑了。 前幾日,她是真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但他昨日那么一說,她又不大確定了。 沒辦法,她怕死。瀕臨死亡的那種孤寂恐懼感,在老死前,她想都不敢想。 “混蛋,騙子……”她利落地罵了兩句。他不是說今晚會來么,怎么這會兒還不見人? 正當她想得百感交集時,屋內驀然一亮,是后窗被人打開了。焉谷語心頭一跳,不受控制地抬眼看去。 珠簾如水般被撩開,下一刻,陸驚澤出現(xiàn)在視野中。房中漆黑,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焉谷語心里有氣,連忙閉上眼,假裝自己睡著了。 陸驚澤輕手輕腳地走近床榻,他在黑暗中視物的本領可強,聽力也好,一聽焉谷語那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便知道她是在裝睡。 黑暗中,焉谷語愈發(fā)慌張,被窩里的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被褥。 陸驚澤坐下身,一動不動地凝視焉谷語,目光幽深。如今,他除了皇子身份什么都沒有,不過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正在看著。 只要她待他好,哄他,靠近他,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 但若是有朝一日,她背叛了他,那時他也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或許會殺了她,或許會無視她,又或許,會將她囚禁在身邊。 不過,他要是殺了她,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什么都不在乎了,自然也就沒了把柄,可以隨心所欲。但如今這樣也好,能叫他感受到一點活著的溫暖。 終于,焉谷語忍不住睜開了眼,“你來做什么?”她聲音冷冷的,冷得刻意,像是在生氣。 陸驚澤不答,反問道:“你說呢?” “我是個笨蛋,我不知道你來做什么?!毖晒日Z嗆他。 “主人為何要妄自菲???”陸驚澤輕笑,“你要是笨蛋的話,又怎會去斗奴場討好我,還一直待我好,你要真是笨蛋,就應該直接殺了我。畢竟我這樣的人,只有殺了才會聽話?!?/br> 他雖然在笑,聲音里卻聽不出半點笑意。 無來由地,背后躥起一陣寒意,焉谷語顫了顫,暗道,他今天這是怎么了,似乎,周身都縈繞著一股戾氣。 帳簾內氣氛微妙,她啞巴了。 陸驚澤目不轉睛地盯著焉谷語,她穿著厚厚的棉布寢衣,青絲如瀑,清靈脫俗。他伸出手,掬了一縷她的長發(fā),用指尖一圈一圈地勾著,的從下往上勾,直直勾到焉谷語的頰邊。 “你為何不告訴我那是什么東西?”焉谷語任由他玩弄長發(fā),丁點兒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那晚吃的東西?!拔蚁胫??!?/br> “我說了,是情熱?!标戵@澤挑眉,俯身湊近焉谷語,“主人今晚難道沒有一點反應?比如,渾身燥熱,再比如,口干舌燥,又比如,心跳如鼓?” 他靠得很近,近得鼻尖觸上了她的鼻尖,壓迫感十足。 她剛想抬手推他,沒想陸驚澤主動攬住了她的腰,叫她靠得更近了。 “登徒子?!毖晒日Z握緊拳頭捶了一下陸驚澤的胸膛,被他這么一弄,她確實覺得口干舌燥,心跳加快了,不過她曉得,這是氣的,跟那東西不是一回事。“你不放開我便要喊人了!” 她討厭這種被他掌控心跳的感覺。 “那你喊吧,最好喊大聲些,將全丞相府的人都喊過來,叫他們都知道我留在你的閨房里,如此,你的清規(guī)名譽就毀了,只能嫁給我。”陸驚澤懶散地說著,絲毫不怕她會喊人。他親昵地用鼻尖點著她,啞聲問道:“主人想嫁給我么,嫁給我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么?” 嫁給他? 焉谷語當即愣住,她腦中登時想起了那日陸驚澤在延德宮里說得話,他說,他要娶她。 此刻,他又這么說。難道他是真的打算娶她? 可他這樣的人,知道什么是愛么。 對方久不回答,陸驚澤的眼神瞬間冷卻,宛如夾裹著秋日的寒霜。他松開指尖的長發(fā),摸上了她的面頰,再順著下頜往纖細的脖子上撫。 她的皮膚很是嬌嫩。這么脆弱,怕不是一掐就斷了。 他稍稍用力,好奇地看著血管在他手下變得扭曲。再用力,他的脖子上便能感受到被掐住的感覺,不怎么疼。 至少對于他來說,真的不怎么疼。 焉谷語眨了眨眼。這是怎么回事?她能感受到他應該是用了點力的,但她一點都不疼,只有溫熱的觸感。 自然,這不是眼下她該關注的事。 她主動抓住他的手,認真道:“你不是禽獸不如的東西,在我眼里,你就是你。倘若你能保住我和我的家人,我愿意嫁給你?!?/br> 陸驚澤放下手,默然望著焉谷語,眼神莫測,半晌,他開口,“若是我保不住你和你的家人,你是不是就會去找其他人?” 焉谷語閉口不答。應該會吧?她喜歡他的同時也害怕他,同時,也更愛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能兩全固然好,不能的話,她肯定要棄掉一個。 “呵呵,主人還挺誠實的,不打算騙騙我?”陸驚澤壓著嗓子笑開,他的笑聲很冷,好似雪地里的刺兒,極其惡毒,猝不及防便會戳入肌膚。 “我……”焉谷語將無處安放的雙手搭在被褥上,柔聲解釋道“我跟你不一樣,我有自己的家人,他們對我來說很重要,倘若有一日他們離開我,我會痛不欲生?!?/br> “哼?!标戵@澤鼻尖嗤了一聲,他自是不懂親情,即便陸贏和陸祈寧死在他面前,他大概也不會有反應,更別說傷心痛苦了。 甚至,他還會覺得他們倆死得好。 焉谷語不曉得陸驚澤在想什么,但她還是把自己的理由說出來了。事實就是事實,她更希望他能諒解她的為難,而不是反悔之前答應的事。 “殿下還會幫我么?” 陸驚澤收緊手臂看她,不冷不熱道:“你說呢?” “我不知道。”焉谷語誠懇道,她害怕地落下目光,“殿下心思復雜,我怎會猜得到。” “錯,我的心思從來都不復雜?!标戵@澤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輕佻道:“想要我?guī)湍悖湍贸稣\意來?!?/br> 聞言,焉谷語面上一紅。她是看了許多風月本子,有些東西也知道一些,但真要做起來就難了,臉皮過不去。 最后,她還是決定親他,都說“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是第四回 ,該是熟透了。 焉谷語抬起手,正要去攀陸驚澤的肩頭,不想,他脫下靴子上了床榻。 “你干嘛?”見他如此,焉谷語嚇了一跳。 陸驚澤不答,直挺挺地躺在外側。 焉谷語看得不解,暗自猜測,他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不然他今晚的舉動也太怪了,不過他本身就是個瘋子,不能用常理來推斷他的行事作風。 他躺下后倒是顯得她坐著詭異了。焉谷語無法,跟著躺下身,誰讓她現(xiàn)在有事求他。 見她躺下,陸驚澤的眸光便亮了些,他側過臉,一聲不吭地看著她,目光玩味。 焉谷語被他看得臉熱,不悅道:“你看什么?” “你知道我們這叫什么?”陸驚澤問,半是戲謔,半是嘲弄。 聞言,焉谷語面上更紅,好在夜色黑暗,她萬分慶幸自己沒在他面前丟臉,“叫堂堂六皇子夜闖臣女的閨房?!?/br> 陸驚澤嘖了聲,回嘴道:“下面還少了句,六皇子見色起意欲行不軌,焉二小姐少女懷春,兩人孤男寡女,干柴烈火?!?/br> 兩人躺在一處說這話曖昧得叫人耳赤,焉谷語脫口道:“下流?!闭Z畢,她立馬轉開話題,“太傅大人日日教你這些東西?” “不止,還有其他的?!鼻皟勺?,陸驚澤說得戲謔,后一句,他的聲音便輕了一半。 “還有什么?”焉谷語好奇道。 然而這一次,陸驚澤沉默了。 無邊的寂靜中,焉谷語察覺到陸驚澤穿的衣裳并不多,縱然屋內的炭盆還燒著,卻也是冷的,“我去給你拿床被子?!?/br> 說著,她挪了挪位置,打算起身。 “其實我今日很不開心。”倏地,陸驚澤開口了,聲音全壓在嗓子里,低沉喑啞,仿佛一只被困在牢籠里的獸。“不開心地想殺人?!?/br> 焉谷語呆住。在她的記憶中,陸驚澤從不跟人說自己開心與否,不開心與否。 她出神時,陸驚澤拉住了她的手,隨后將她的手放入衣襟內。 “……”指觸摸上guntang的胸膛時,焉谷語羞臊得不行,使勁收回手,偏偏被陸驚澤的手按著,動憚不得。 他這是心里難受? 她看向他,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陸驚澤沒出聲,只是牢牢地按著她的手。 “撲通,撲通,撲通……” 掌下的心跳清晰有力,焉谷語抽不回手,只得道:“不管是開心還是不開心的事,都會過去的,你一直想著才會一直過不去。人生短暫,何苦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殿下若是不介意,便同我說說吧,是什么讓你這般不開心?” 邊說,她邊用指尖輕輕撫著他的心口,溫柔似水,算是在安撫他的情緒。 陸驚澤輕笑,十分認真地說道:“你真的想聽么?聽了之后,我興許會殺了你?!?/br> “……”焉谷語訕訕道:“那還是算了吧?!彼底宰聊ブ?,他怕不是在計劃怎么血洗皇城。若真是如此,她確實不該知道。 怕他著涼,焉谷語氣呼呼地哼了聲,扯著被子一角拉過去,蓋到了陸驚澤身上。 不消片刻,她在黑暗中聽到一絲語調上揚的笑?!安粶市??!?/br> 陸驚澤靠近她,猛地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你知道什么叫引狼入被么?” “是引狼入室?!毖晒日Z往后退縮,糾正道。 陸驚澤不動了,揶揄道:“可我們在被窩里,所以還是引狼入被?!?/br> 頓時,焉谷語后悔了自己的決定。他這張嘴總是說不出好話,叫他挨凍染上風寒算了?!澳堑钕乱趺礃幽??” 陸驚澤轉過身,側對焉谷語,“怎么樣都要,主人受得住么?” “再說便踹你出去?!彼娝那椴患延峙滤旧巷L寒才讓他躺自己的被窩,沒想他還拿話調戲她。一等陸驚澤的手松了,焉谷語飛快抽回手,轉身背對他。 她使勁扯著被子往心口塞,兩人睡不比一人誰,中間縫隙一大還真有點空蕩,冷風灌入得厲害。 “嘶?!?/br> 她小心翼翼地將被角掖住,剛弄一下便被人掰了過去,下一刻,她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隨后,陸驚澤將被角掖好,嚴絲合縫地抱著她。 焉谷語張大眼,渾身guntang,一點都不冷,就是心跳快了。也不曉得為什么,明明他看著挺冷的,身上卻很燙?!暗钕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