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丟死人了。 “哈哈哈。”微微一怔,陸驚澤朗聲笑開。 認識大半年,焉谷語還從未聽過陸驚澤這么笑過,不由放開了雙手,她出神地瞧著他,他笑得俊臉舒展,面龐上浸透了放肆和開懷。 見她松開手,他痞氣地捉住她的手往上按去,低聲道:“我以為,光生米煮成熟飯還不成,畢竟你爹是個老頑固,不如我們弄個孩子出來吧?!?/br> 雙手被按,他又說出這樣的話,焉谷語愈發(fā)緊張,脫口道:“這個房間不隔音,他們會聽見的?!?/br> 像是聽了什么好笑的事,陸驚澤嘴角的弧度蕩得更彎了?!爸灰麄兟牪灰娔憔驮敢??” 說著,他靠得更近了,呼吸直往她面上撲。焉谷語呼吸急促,慌亂道:“他們都是習武之人,肯定會聽見的。” “你不出聲他們能聽見么?”陸驚澤再近一步,兩人鼻尖相觸。 “可是,可是……”焉谷語眉心糾結(jié),又可是不出來。 陸驚澤笑著搖頭,靜靜凝視身下的少女。半晌,他問道:“愿意陪我一起下地獄么?” 這話,他問得很輕,輕如耳語。 “地獄”兩字,焉谷語再熟悉不過,夢中的那個世界里,她時時刻刻都希望陸驚澤下地獄,而今,聽到他問她是否愿意跟他一起下地獄,她心頭五味陳雜。 她控制不住地想撫他的臉,奈何雙手被按在上方,動憚不得,“我不喜歡下地獄,你也別去?!?/br> “呵呵。”陸驚澤莞爾,隨后,他松開按住焉谷語的手,翻身躺在她身旁,長長呼出一口氣,似乎是在嘆息,又似乎在煩惱。 “我說真的。”焉谷語支起身子,偷偷瞄了眼身旁的人。 陸驚澤閉上眼,沒頭沒尾地問了這么一句,“倘若你母親處心積慮要你死,你會不會殺了她?” “什么?”焉谷語還道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坐起身。 她低頭覷他,腦中思緒萬千。他為何會問這樣一個問題。難道,方才那群殺手是他母親派來的? 可,劉淑妃不是已經(jīng)死了么。再者,劉淑妃家境貧寒,家里也沒什么人健在,根本不會買兇殺他,這一點說不通。 置于皇后,以夢中的事看,他對皇后只有恨。 焉谷語絞盡腦汁,奈何怎么也想不通他問這話的緣由。 “沒聽見便算了。”陸驚澤依舊閉著眼,他抬起手,曲肘擋在額頭上,似是怕光。 炭火“噼里啪啦”地響著,離床榻近,照得素色帳簾紅通通的。 “殿下,脫了衣裳再睡,不然容易著涼?!背聊?,焉谷語扯了扯陸驚澤的腰帶,她弄不清楚他的心思,只曉得他心思復雜。興許,她在夢中看到的他不是全部,他身上還有許多秘密。 陸驚澤坐起身,沒瞧她,徑自脫下外袍往凳子上扔。 焉谷語背對陸驚澤解了外袍,疊好再放在凳子上。她轉(zhuǎn)過身時,只見陸驚澤取了發(fā)冠,閉眼坐在床頭,眉心深陷,仿佛在回憶什么痛苦的記憶。 她輕手輕腳地上了床榻,越過他,飛快掀起被子往里頭躺,直到蓋好被子,她才看向他,試探道:“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br> 忽地,陸驚澤睜開眼,他指尖一彈,滅了屋內(nèi)的蠟燭。 霎時,房內(nèi)暗下,只留炭盆里的火焰,“呲呲”地跳動著,昏暗而微弱。 陸驚澤慢慢躺下身,一言不發(fā)。 焉谷語側(cè)過臉,沒貼太近。 “幾月前,我看過一本奇異志。上頭說,在一個叫碧落國的地方,里頭住的都是鮫人,鮫人君王有十幾個孩子,他放任自己的孩子內(nèi)斗,揚言,最后留下的孩子便能成為下一任君王。他的孩子中,有個叫廉的王子,而這個王子有個meimei,影,他們倆的母親死得早,兩人在吃人的鮫人皇宮里相依為命。漸漸地,影愛上了自己的哥哥。后來,廉當上了鮫人國王的君王,娶了許多女鮫人,自然而然與自己的meimei疏遠了。影被愛意折磨,日日垂淚,一晚,她趁著兄長酒醉將自己說成是兄長的妃子,兩人成其好事。兩月后,影懷了身孕,她怕人發(fā)現(xiàn)借此對付自己的兄長,于是偷偷生下這個孩子,又偷偷將這個孩子殺了?!?/br> 寂靜的夜色中,陸驚澤一句句說著,平淡如水,半點不見情緒起伏。 停頓良久,他繼續(xù)道:“你說,這個孩子是不是孽種?是不是該死?” 這一句,他說得極為尖銳,尖銳得仿佛一柄鋒利的劍劃破黑暗。 焉谷語不動聲色地聽著陸驚澤的話,眉心隱隱跳動。這故事她聽得不舒服,背后甚至有點發(fā)冷。 按照彧國的律例,兄妹或是其他有血緣關系的近親亂了倫理綱常,必須被當眾處以絞刑,此外,倘若他們生下孩子,這孩子還會被處以火刑。 許久之前,帝都城偶有此事發(fā)生,她去瞧過一次,畫面殘忍。。 焉谷語久不回答,陸驚澤側(cè)了身,嘲弄道:“怎么不說話,你不會以為我是你的兄長吧?” “不可能?!毖晒日Z篤定道,她側(cè)過身子,正對陸驚澤,“我相信父親,他不會在外面亂來的。至于你問的話,我覺得那個孩子不是孽種,雖然我不贊同影的做法,但她愛一個人的本身并沒錯,更別說孩子了,孩子何其無辜?!?/br> “你不覺得那孩子令人作嘔么?”陸驚澤掬起焉谷語散落的長發(fā),輕輕勾著,“他可是,親兄妹生的?!?/br> 第80章 把持住 “我不覺得這個孩子有什么問題。他沒錯, 錯的是他父母。”焉谷語小幅度搖頭,念起自己曾經(jīng)聽過的傳聞,她感嘆道:“大人尚且還有的選, 但他們的孩子是一丁點選擇的機會都沒有。當真可憐。倘若我身邊有這樣的人,我不會將他當成異類。” 陸驚澤平靜地呼吸著, 很輕, 輕得幾乎聽不見。他默然盯著她,眸子在幽暗的帳簾內(nèi)顯得格外深邃,仿佛要將人吸進去。 “我若是親兄妹生的孽種,你還敢嫁給我么?” “為何不敢?”焉谷語反問,心下愈發(fā)奇怪。直覺告訴她, 他說這個故事別有深意。 而故事的背后一定隱藏著秘密。 至于是什么秘密?她暫時還想不出。 “殿下?!彼剂吭S久, 她握住他勾著發(fā)絲的手,再次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我之前便說過, 我想嫁給你不止是因為你能護住我的家人, 還有,我心里有你, 自然, 我也不否認, 若是你護不住我的家人, 我便不會嫁給你, 但我的心里依舊會有你?!毖晒日Z認真地說著,言辭懇切,“假使我是個孤兒, 什么顧忌都沒有, 我會義無反顧地嫁給你, 因為我心悅你, 跟你是誰無關,哪怕你是個乞丐我也不在乎。不過,前提是你心里有我,要是你心里沒我,我也不會做一廂情愿的事?!?/br> 掌下心跳平穩(wěn),預示著主人沒在說謊。陸驚澤自嘲地笑了笑,她說的確實是實話,這實話也確實不好聽。 于他而言,他只希望不論如何,她都會嫁給自己。 家人家人……要不是怕她傷心難過,他定然會殺光她的家人。到那時,她心里頭便只有他,許多事都會簡單不少。 “呵?!彼土艘宦?,陰陽怪氣道:“主人倒是誠實?!?/br> 這話焉谷語聽得不舒服,她鼓起臉道:“難道你喜歡我騙你?” 陸驚澤不答,他垂下目光,驀然收起手指,揶揄道:“大小適中,與我的手很契合?!?/br> “你!”他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有些硌,卻牽起了一絲酥酥麻麻的滋味,焉谷語面上一熱,“啪”,她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羞惱道:“我在說正經(jīng)事,你不準亂動。” “我也在說正經(jīng)事?!标戵@澤依依不舍地收回手,繼續(xù)把玩她的長發(fā),“你方才不是說把心給我么,既然給我了那就是我的?!彼D了頓,語帶失落道:“東西是好,可惜,里頭不完整?!?/br> 知道他是故意如此,焉谷語懶得搭話,她躺平身子,閉上眼睡覺。 “啊,生氣了?”陸驚澤做出一副詫異的模樣,他拉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衣襟里探去,“你也可以掂量掂量我的心,看看里頭是不是完整的。” “……” 被拉得側(cè)了身,焉谷語愣住,沒收手,任由陸驚澤拉著她的手往他衣襟里伸。指尖觸上結(jié)實的胸膛時,她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心跳快了些。 他的身子與她不同,多是肌rou,硬邦邦的,堅實有力。 似乎,他皮膚比她的指尖要熱?!皳渫?,撲通……”他的心跳震顫著她的手,縱然什么都沒做,她卻覺得面上熱燙極了。 “有感覺么?”陸驚澤張開嘴,露出一嘴漂亮的白牙,開玩笑地說著。“是不是比你的心要完整?” 焉谷語抿著唇不作聲,她曉得他在說什么。比起她帶有目的的喜歡,他對她的感情更純粹?!班??!?/br> 聞言,陸驚澤眸光閃爍不定。 放在衣襟里頭許久,她的手也有些熱了,還有點不受控制的躁動。她看著他黑漆漆的眼,手指無意識地順著線條往下滑。 倏地,陸驚澤抓住她的手,呼吸略微急促,“再往下,我可不保證自己能繼續(xù)做柳下惠?!彼麥惤?,貼著她的唇瓣說道:“不然,你幫幫我?” 他靠得近,一說話,偏涼的薄唇便會與她摩挲。聽得他沙啞的話,焉谷語羞得不行,小聲呵斥道:“下流?!?/br> 陸驚澤回嘴道:“不下流哪來的孩子,何況我只是嘴上說說,又沒真動你。你連我說的話都聽不下去,還怎么跟我煮飯?” “……”被他一調(diào)侃,焉谷語頓覺自己臉皮太薄。就因為她臉皮薄,每次都被他贏一頭,真是不甘心。 許久,她垂下眼簾,聲音細如雨絲,“那,我要怎么幫你?” 似乎沒料到她會這么說,陸驚澤面露驚訝之色,輕笑道:“主人今晚不會真的存了和我野合的心思吧?” “什么叫野合?”那兩字入耳,焉谷語當即皺起小臉,指正他道:“這又不是在荒郊野外,怎么就野合了,你會不會說話?!?/br> “我就喜歡這般說話?!标戵@澤轉(zhuǎn)著調(diào)子調(diào)戲她,“這兒是荒山野嶺,說野合有錯么?” “粗俗!”焉谷語開口嗆他,她搜刮著腦中的文雅詞兒,一個接一個道:“應該叫,巫山云雨,魚水之歡,顛鸞倒鳳,還有,你上回說的紅燭羅帳,被翻紅浪,這些詞兒比野合高雅多了?!?/br> “再高雅也是那點事。”陸驚澤不屑道,聲音漸冷,“我在斗奴場里待了十幾年。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不會以為我進了皇宮,讀了半年的書就是讀書人吧?” 語畢,他將她的手從衣衫里拿出來,壓抑道:“我不是君子。說不準,待會兒我會不顧你的意愿強要了你。又或者,真等我們行魚水之歡時,我會用斗奴場里學到的招數(shù)欺負你?!?/br> 被這些話刺激到,焉谷語下意識收回了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身前。 “怎么,怕了?”陸驚澤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息,他伸出手,強硬地將她往懷里按,直至兩人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處。 身體相觸,焉谷語羞澀地顫了一顫。她回想起斗奴場里的拍賣夜,假山石里的那晚,永興宮里,不止一次機會,他可以欺負她,但他沒有。 “我不怕。”她將腦袋埋在他懷中,順道環(huán)住他精瘦的腰身,喃喃道:“我相信,你不會強迫我的,你要是想強迫我,說不定我們孩子都有了。至于后頭那句,我也不信。不過,你說的若是閨房情趣,我應該,也能接受……” 事實上,她并非白紙,她看過許多風月話本,有些事還是知道一些的。 話一說完,她便想抽自己一巴掌,太不矜持了。 “呵呵?!标戵@澤候間發(fā)出一陣低笑,好聽地撩人耳膜。他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眸中陰翳一片,“我自制力再好也經(jīng)不住你這么引誘?!闭f著,他曲起腿,壞心眼地撞了她一下。 “呀!”焉谷語驚呼出聲,意識到隔壁有人住著,她飛快捂住自己的嘴,捂得嚴嚴實實的,隨后用眼神瞪他。 真是壞透了。 “我還沒怎么呢,你就喊這么大聲?!标戵@澤彎下身來,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她,他睜著眼,一瞬不瞬地凝視她,仿佛要將她此刻的模樣印在腦子里。 焉谷語羞惱地往床榻內(nèi)側(cè)縮去,奈何陸驚澤抱得緊,她根本挪不動。 她氣呼呼地放開手,使勁捶在他肩頭,一手一次。 “哈哈哈?!标戵@澤肆意地笑開,偏頭在她熱燙的面頰上親了一口,“今日這個日子是好,可惜地點不對,我不喜歡這里。所以……”他輕輕撫著她的腦袋,輕佻道:“主人應該聽話些,別再引誘我,不然后果自負?!?/br> “撲通,撲通,撲通……”心跳劇烈,仿佛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亂撞。焉谷語懊惱地哼唧,她要是沒臉沒皮的人,就使壞捉弄他。 不過,后果便不好說了。 方才他的話惹起了她的好奇心,焉谷語忍不住問道:“你喜歡哪兒?” 陸驚澤閉上眼,喉結(jié)連連滾動,啞聲道:“你覺得我喜歡哪兒?” 焉谷語想了想,試探道:“永興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