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語兒meimei。”不知何時,謝卓凡追了上來,他小跑到她身前,極為殷勤道:“焉伯伯已經(jīng)與夏致坐馬車走了,我送你回焉府吧?!?/br> “不必了,多謝謝公子的好意?!毖晒日Z冷臉攏起眉頭,自顧自往前頭走去,也不管謝卓凡的自在不自在,“我爹不會丟下我走的,即便他帶著夏致先走,焉一焉二也會在外頭等我?!?/br> 謝卓凡被焉谷語說得面上一紅,呆呆地看著焉谷語遠去。片刻后,他追上去,尷尬地咳嗽一聲,暗道,卑鄙便卑鄙吧?!罢Z兒meimei,你再同我這般說話,我便要生氣了。我想,你應(yīng)該不希望我生氣?!?/br> “……” 焉谷語腳下步子一停,她聽出了謝卓凡話中的意思,他在用那事威脅她。她心頭來了氣,偏生又不得不順從謝卓凡。 “走吧?!彼а劳鲁鰞勺帧?/br> “好!”謝卓凡起先也覺得自己行徑卑鄙,可真等嘗到甜頭了,他的想法就變了。事實證明,做正人君子并不能讓人得到心愛之人,反而做小人可以。 兩人隔著一人的距離,并肩走在空蕩的道上。 倏然,焉谷語停下腳步,出神地望著前頭不遠處的男人。兩人許久不見,又是在她即將成婚的情況下,她啞巴了。 見焉谷語神情異樣,謝卓凡跟著停下身,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只見陸驚澤站在前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二人。 “語兒meimei,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謝卓凡假裝沒瞧見陸驚澤,他繞到焉谷語身前低頭看她。“你若是不舒服,我現(xiàn)在便帶你去太醫(yī)院?!?/br> 原本好端端的視線中突然出現(xiàn)一人,擋住了陸驚澤的臉,焉谷語頓覺惱火,不耐煩道:“我沒有不舒服?!?/br> “沒有便好。”謝卓凡湊近她耳畔,低聲道:“語兒meimei,記住我方才跟你說的話?!?/br> 焉谷語不喜謝卓凡靠得太近,急忙往后退去,順道狠狠地瞪了他幾眼。 謝卓凡伸出手,在半空中頓了頓,隨后,他緩緩拉住焉谷語的手,焉谷語下意識便要抽回自己的手。 “語兒meimei?!敝x卓凡低低地喊她,手上用力一握。 焉谷語無法,只得放棄掙扎。 她一放棄掙扎,謝卓凡即刻咧開嘴,牽著她朝陸驚澤走去。 “草民見過六皇子?!敝x卓凡做出一副沒料到陸驚澤會在此處的模樣,話間卻是彬彬有禮。 然而陸驚澤并沒搭理謝卓凡,他直直看向兩人相牽的手,目光瞬間轉(zhuǎn)冷,冷得仿佛淬了千年寒冰,凍人肌骨。 焉谷語被那目光看得心虛,慢慢低下頭去。 謝卓凡忽略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朗聲道:“殿下,草民與語兒meimei過幾日便要成親了,請?zhí)钕聭?yīng)該已經(jīng)收到了吧?倘若沒收到,草民再給殿下寄一份?!?/br> 陸驚澤不語。 謝卓凡猜不透陸驚澤的心思,倒是覺得自己心頭舒坦了,“殿下既是語兒meimei的義兄,往后,草民待殿下也會同待兄長一般。初八那日,還請殿下一定要來侯府喝喜酒?!?/br> 半晌,陸驚澤依舊未說話,只管盯著焉谷語瞧。 他不明白她為何會答應(yīng)初八與謝卓凡成婚,若是有苦衷,又為何不來同自己說,而是選擇同謝卓凡求救。 有什么事是謝卓凡能做到,他做不到的? 終于,陸驚澤將定格在焉谷語面上的視線移開,他睨向面上笑意潺潺的謝卓凡,笑著道:“好啊,等你們成婚那日,為兄一定去送個大禮?!?/br> “大禮”,兩個字,他說得如同千金那般重,極有深意。 霎時,謝卓凡面上笑意凝固。 “呵呵?!标戵@澤自嘲地笑了一聲,他想起了一件事,焉谷語曾經(jīng)與他說過,家人與感情能兩全固然好,若是不能,她便會棄掉其中之一。 顯然,他是被棄掉的那個。 陸驚澤煩躁地撥著鬢邊的流蘇,五官在黑夜中愈發(fā)鋒利。 從始至終,焉谷語都低著頭,半點也不敢看陸驚澤。她了解他,清楚他的性子,她曉得,他此時一定是氣急了,說不準(zhǔn),還會做出什么瘋魔的事。 她擔(dān)心得不行,心口繃緊緊的。 結(jié)果,陸驚澤什么都沒做,他就這么走了,與她擦肩而過。 她的衣袖被他的衣袖帶得飛了起來,輕輕飄到半空,重重墜落,帶著她的手腕也沉了一沉。 恍惚間,她記起那次在斗奴場里的事,當(dāng)時,他也是如此與她擦肩而過。 她忍不住想回身喊他,想告訴他自己曉得他的秘密,想告訴他,她心疼他,可她不能。 一等陸驚澤走后,焉谷語便甩開了謝卓凡的手,她厭惡地搓著自己的手,邊搓便往宮門口走。 這一下,謝卓凡沒阻攔,任由她甩開手,任由她往宮門口走。他回頭望著陸驚澤漸行漸遠的背影,心里是又得意又慌張。 不論之前發(fā)生過什么,陸贏也好,賀良舟也好,陸驚澤也罷,最后,終歸都是路人。 只要再過七日,他便會與焉谷語成婚,等成了親,他們的關(guān)系就是板上釘釘,誰也破壞不了。 * 焉府。 洗簌過后,焉谷語上了床榻。她獨自一人躺著,翻來覆去,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越想心頭越煩躁,越煩躁越是要繼續(xù)想。 明明應(yīng)該是他二月登基,直接取消她與謝卓凡的婚禮,結(jié)果怎么就成了她為保他性命要嫁給謝卓凡了。 她不甘心地揪著被子,揪得緊緊的。 從今晚之事來看,謝卓凡往后定然會一直拿這事要挾她,只要她還在乎陸驚澤,便會被他掌控。 她不愿被他掌控,但她更做不到看著陸驚澤死。 …… 想著想著,半個時辰過去了,想著想著,一個時辰過去了。 臨近子時,她腦子依舊清醒,丁點兒睡意也無。隱隱約約地,她覺得頭很重,該是頭疼之癥犯了,但她卻不覺得疼。 只能說,陸驚澤給她吃的藥是神藥,也不知他哪兒弄來的。 仔細算來,他其實待她很好,雖然嘴上說要如何如何,實際卻正好相反。 念及他今晚看她的眼神,她愈發(fā)覺得難受,難受地喘不過氣。她是為了護著他才答應(yīng)嫁給謝卓凡,可看在他眼里,她就像是個見異思遷的壞女人。 她又翻了個身,連嘆三口氣。 乍然,她腦中靈光一現(xiàn)。 或許她可以將計就計。待在謝卓凡身側(cè),應(yīng)該能打聽到一點辛白歡那邊的動靜,如此,她便能為他做點事,幫他先一步破除他們的陷阱。 再者,他們手中肯定有能證明陸驚澤身份的證據(jù),她若是能拿到全部銷毀,那對陸驚澤定然更為有利。 不過,她悶悶地睜開眼。倘若自己真要去謝卓凡身邊找證據(jù),有些事就避免不了了。 她側(cè)身望著炭盆里微弱的火苗,情不自禁地抱緊了自己。 到那時,他還會喜歡自己么。 多半不會了吧? 正當(dāng)她想得起勁時,“吱呀”,后窗被人推開了,這一聲極小,但焉谷語聽著了,因為她醒著。 是他來了。 焉谷語慌亂地閉上眼,做出一副睡熟的模樣,心頭“砰砰”亂跳,她腦中閃過許多念頭,他今晚來做什么。 是責(zé)問她,還是為難她? 黑暗中,陸驚澤搭著窗框跳入屋內(nèi),他關(guān)上窗戶,徑自走向內(nèi)室。 炭盆里還有一半炭火,溫暖地緊。 他撩開簾子,撩得很是用力,既不怕吵醒屋檐上的焉一焉二,也不怕吵醒焉谷語,“叮叮當(dāng)當(dāng)”,“叮叮當(dāng)當(dāng)”,珠簾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夜色中聽來格外響亮。 焉谷語平躺著,她的雙手在被窩里相互交握。 陸驚澤一眼望向床榻上的焉谷語,目光深重。兩刻鐘前,他還在斗奴場里,翻閱白獅收集的資料,誰料頭疼了。 自然,他極少頭疼,所以頭疼的人一定是她。 他不想來,卻還是來了。有時候,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像條聽話的狗,所以她才這么肆無忌憚,這么不怕他。 “叮叮當(dāng)當(dāng)”,珠簾的響聲漸漸小了下去,襯得內(nèi)室更靜了,靜得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陸驚澤行至床榻邊緣坐下,他低頭凝視焉谷語,一聽呼吸聲便曉得她是在裝睡。 “主人有膽子答應(yīng)謝卓凡,有膽子跟他牽手,怎么沒膽子睜眼看我?!?/br> “怕我報復(fù)你?” “是啊,我真打算報復(fù)你。你不是最在乎親人么,那你自己決定,我先拿誰開刀?!?/br> 聽得這樣的話,焉谷語哪里還裝得下去。她小心翼翼地掀開眼皮,對上陸驚澤陰鷙晦暗的視線,不由哆嗦了一下。 陸驚澤嘲弄地哼出一聲,將右手伸入被窩里。 “??!”他的手很涼,比雪還涼,觸上肌膚時,焉谷語叫出了聲,“你,你來做什么。” 說著,她往被窩里縮了縮,抓住他冰涼的手往外推。 第102章 你信我 “你說我來做什么?”陸驚澤挑眉反問, 他的手依舊放在被窩里,不知是在取暖還是做其他事。 焉谷語抓著陸驚澤的手腕扯,奈何怎么也扯不開, 最后只得作罷。她仰頭看他,今晚見面的那一刻她便注意到了一件事。 他的面頰比上回見到的模樣要削瘦幾分, 下顎骨也更分明了。 “你……”她心疼得不行, 怒氣消散極快。 焉谷語抬起手,不受控制地想去撫陸驚澤的面龐,誰料手不夠長,觸摸不到。 見狀,陸驚澤神色微微一變, 勾唇嘲諷道:“謝夫人這是想做什么?紅杏出墻?” 聽得“謝夫人”三字, 焉谷語心頭的溫存瞬間炸開了,她又委屈又氣, 果斷將手放回被窩里, 回嘴道:“謝夫人在趕你走,你怎么還不走?” 感受到心口的疼痛之意, 陸驚澤立馬將被窩里的手放到焉谷語心口。他一下一下地磨著后槽牙, 目光巋然不動。 “放手!”焉谷語這會兒正在氣頭上, 甚至越想越氣, 她使勁推搡著他的手, 嗤道:“臣女過幾日便要嫁人了,六皇子如此作為怕是不妥。” “這樣就叫不妥了?”陸驚澤俯下身,盯著焉谷語的眼睛道:“再不妥的事我都做過, 也沒見你不樂意。怎么, 得了我的允諾便想一腳踢開我?”說罷, 他收起五指, 做足了挑釁的姿態(tài)。 焉谷語跟著顫了一顫,整個人都繃住了。她面上發(fā)燙,羞惱非常,一根一根地將他的手指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