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攬?jiān)驴吹饺狙呢笆?，忽地明白過來，“方才謝公子是不是欺負(fù)小姐了？”

    “算是吧?！蹦钇鸱讲诺膱鼍?，焉谷語依舊有些后怕，倘若沒有這匕首，后頭的事真不好說。她想了想，這院子里肯定有王氏的人，這事定然會(huì)傳到她耳朵里。她掀開衣袖，只見手腕上留了通紅的指印，瞧著很是駭人。

    她腦中驀然來了主意，湊近攬?jiān)露叺溃骸皵堅(jiān)拢羰敲魅罩x伯母問起今晚的事，你這么跟她說……”

    *

    翌日，焉谷語早早醒了。

    攬?jiān)屡踔词镁哌M(jìn)屋，看到焉谷語眼下的黑暈便問：“小姐昨晚沒睡好么？”

    “嗯。”焉谷語搓了搓惺忪的睡眼，慢慢坐起身來。這要是在焉府，她肯定會(huì)睡遲些，但這是在侯府，別人的地方，她若是由著自己的性子，其他人肯定有話說。

    攬?jiān)聰囍磷?，心疼道：“那小姐還是再睡會(huì)兒吧，奴婢去廚房里拿早點(diǎn)?！?/br>
    幾日里，兩人時(shí)不時(shí)就逛逛侯府，這兒走，那兒走，十幾次下來對(duì)侯府熟悉不少。

    焉谷語接過帕子往面上擦，含糊道：“還是不了。謝伯母瞧著便不是好相與的人，我們就別自找麻煩了?！?/br>
    “唉，小姐如此說話真憋屈。也不曉得焉一焉二何時(shí)回來。”攬?jiān)马樧煲徽f，“他們倆不在身邊就是少點(diǎn)氣勢(shì)。這侯府的人倒是都還成，沒幾個(gè)喜歡給人穿小鞋的，不過怎么說呢，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奴婢還是喜歡待在焉府?！?/br>
    “噗嗤?！毖晒日Z擦干凈臉，好笑地望著攬?jiān)?，“你個(gè)小丫頭片子，我還沒說什么呢，你倒先抱怨上了?！痹捳f回來，攬?jiān)绿崞鹧梢谎啥€真有點(diǎn)兒需要他們倆。

    “你待會(huì)兒寫封信給焉一焉二，問問他們何時(shí)回來。千萬別催他們，還是要讓他們把事情辦好的?！?/br>
    “知道了，奴婢心里有數(shù)。”攬?jiān)滦χc(diǎn)頭。

    洗漱后，兩人一道去了前廳，不巧在前院里碰著了焉府的官家，吳有財(cái)。

    “吳叔，你怎么來了？”焉谷語欣喜萬分，趕忙迎了上去。在侯府待的七八天里，她心里無時(shí)無刻不記掛焉府，而今見著吳有財(cái)便跟見著親人一般。

    “小姐?！眳怯胸?cái)和藹地瞧著焉谷語，慈愛道：“老朽是來接小姐回焉府的?！?/br>
    “接我回焉府？”焉谷語不解。

    王氏站在廳上沒說話，眸中陰晴不定。

    謝九釧走出前廳，對(duì)著焉谷語道：“語兒，你爹讓你回焉府一趟，說是有事商量?？?，過來吃早點(diǎn)，等吃完早點(diǎn)，我讓卓凡陪你一道去，也算是回門吧?！?/br>
    這時(shí)，王氏的貼身丫鬟濡晏道：“老爺，少爺不在府里，天還沒亮就出去了。”

    “什么？”謝九釧回身去看濡晏。

    濡晏道：“濟(jì)州的鋪?zhàn)映隽藛栴}，少爺一聽便騎馬趕過去了，這一來一回得十來天呢?！?/br>
    “竟有這事？”謝九釧愕然，黑著臉道：“你們?cè)趺床桓嬖V我，這臭小子也是的，身子才剛好，又是新婚 ，竟然拋下妻子去濟(jì)州，真是不知好歹，等他回來我非要好好訓(xùn)他一頓不可。”說著，他尷尬地看向焉谷語，“語兒，這，你待會(huì)兒自己回焉府吧，我讓人送你?！?/br>
    “謝伯伯，不用麻煩了?！毖晒日Z連連擺手，柔聲道：“有吳叔在?！?/br>
    “語兒?！焙鋈?，許久未說話的王氏開口了，“昨晚你和卓凡是不是鬧不愉快了？我怎么聽下人說，卓凡從你屋子里出來的時(shí)候手臂上都是血？”

    她說話稀疏平常，眼神卻如毒蛇一般尖利。

    “夫人，你說什么？”謝九釧不可置信地看著王氏，眼睛瞪得跟銅鈴差不多大。

    焉谷語早便準(zhǔn)備好了說辭，她故意做出一副自責(zé)的模樣，低頭道：“昨晚都是我不好，是我耐不住性子，傷害了謝公子。謝伯伯，謝伯母，你們怪我吧。”

    她說得不清不楚，謝九釧急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姐，昨晚明明是謝公子有錯(cuò)在先，你為何將錯(cuò)往自己身上攬?！甭牭醚晒日Z的話，攬?jiān)卤锊蛔×?，氣呼呼道：“老爺?shù)墓俾毷谴蟛蝗缜傲?，可小姐一直都是老爺?shù)男念^rou，若是讓老爺知道小姐在侯府里受了委屈，他定會(huì)過來為小姐討個(gè)公道的?！?/br>
    吳有財(cái)聽得一頭霧水，只管看著焉谷語。

    王氏擰起眉頭，面色愈發(fā)沉重。

    見自家夫人動(dòng)了怒，謝九釧立馬道：“既然你為語兒鳴不平，那便由你來說，昨晚桃花院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昨晚……”攬?jiān)驴戳搜垩晒日Z，憤憤道：“我家小姐念謝公子大病初愈該靜養(yǎng)，便讓謝公子睡在新房，自個(gè)兒去睡偏房，誰想，謝公子不依不饒非要讓小姐陪他，小姐身子弱，自然爭不過他，后來，謝公子就，就欺負(fù)我們家小姐，小姐嚇壞了，這才不小心誤傷了謝公子。謝侯爺，謝夫人，我們家小姐是不該誤傷謝公子，可謝公子他，詆毀我們家小姐不說，還妄圖……”

    “好了攬?jiān)?，別說了。”焉谷語含淚搖頭，她眸中水光盈盈，似泣非泣，好不可憐，任誰見都要憐惜一番，舍不得說半句重話?！爸x伯伯，一切都是我的錯(cuò)，是我說錯(cuò)了話，叫謝公子生氣了，算來都是我的錯(cuò)。你們罰我吧。”

    終于，吳有財(cái)聽不下去了，他站到焉谷語身前，厲聲道：“小姐縱然有錯(cuò)，可這謝家的公子未必就沒錯(cuò)?！?/br>
    攬?jiān)抡f后，謝九釧和王氏的面色都不大好了，一個(gè)黑，一個(gè)又白又紅。

    “謝侯爺，謝夫人，你們?nèi)羰遣恍?，大可以看看我家小姐的手，都被謝公子捏青了。”說著，攬?jiān)鲁吨晒日Z的衣袖露出一截皓腕。“看看這手印子，多用力啊。而且不止手，其他地方也有，我們家小姐可不會(huì)自己捏自己?！?/br>
    白皙如玉的肌膚上赫然可見青紫的指印。

    “嗯?！敝x九釧捂嘴咳嗽兩聲，果斷將目光轉(zhuǎn)向王氏?！胺蛉?，這……”

    王氏的神色稍微緩了緩，溫和道：“既是誤會(huì)便算了，我也不喜歡追究人。你們小夫妻倆的事自己處理。我年紀(jì)大了，管不了，也不想管。卓凡確實(shí)不該對(duì)你動(dòng)粗，等他回來，我會(huì)好好同他說的。你父親找你有事，你就先去吧，”

    “嗯?！毖晒日Z柔柔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與吳有財(cái)一道出了侯府。

    “呼……好險(xiǎn)?！贝狭笋R車，攬?jiān)卤汩_始拍自己的胸脯，“方才奴婢差點(diǎn)忘記小姐說的東西了。這謝夫人也是的，真不把兒媳當(dāng)人看。方才她那眼神，奴婢還以為她要打小姐呢。”

    “為人父母，自然會(huì)偏袒自己的孩子，這也沒什么?！毖晒日Z靠上軟墊，心想，昨晚只是一夜都這么難熬，往后可怎么辦。

    “小姐?！睌?jiān)略囂街傲艘痪?，認(rèn)真道：“要不，我們趁著今日回焉府吧，別來侯府了?！?/br>
    “那怎么成，你以為成親是過家家呢。我與謝公子是皇后娘娘賜婚，莫說合離，就是日日鬧別扭也是下皇后娘娘的面子。”焉谷語看向外頭疾馳的風(fēng)景，嘆氣道：“事情哪兒有那么容易。”

    眼下只有陸贏才能準(zhǔn)她跟謝卓凡合離，可她是萬萬不會(huì)去求陸贏的。至于另外的法子，那便要看陸驚澤了。

    *

    焉府。

    焉谷語本來還不曉得父親為何要讓她回家一趟，進(jìn)門一看，她就曉得了。

    此刻廳上坐著不少人，焉問津與陳魚正與杜孤泉詳談婚事相關(guān)，焉夏致低頭坐于一旁，一聲不吭，一動(dòng)不動(dòng)，仿佛被人點(diǎn)了xue道。

    同焉夏致相比，杜煊顯然要高興許多，他直勾勾地盯著焉夏致，雙眼放光。

    “呀，杜家人過來商量婚事了。也是，如今杜家已過孝期，是可以成婚了?！睌?jiān)禄腥淮笪虻?，又哼了聲，“看來老天爺還是公平的，小姐不舒坦，三小姐也舒坦不了?！?/br>
    焉谷語仰頭看向湛藍(lán)的天際，幽幽道：“誰知道天意呢?！?/br>
    攬?jiān)抡x凜然道：“反正奴婢相信善有善報(bào)，惡有惡報(bào)，。”

    “爹，娘?！?/br>
    焉谷語進(jìn)入前廳，先喊了一聲焉問津與陳魚，隨后才看向杜家的人，“見過幾位公子?！?/br>
    杜孤泉頷首，目光在焉谷語面上停頓了一會(huì)兒，贊嘆道：“焉大人，你家的兩個(gè)女兒生得當(dāng)真是標(biāo)志啊。不像我們杜家，就我們兄弟四人，沒女胎。我們要是有個(gè)meimei，肯定將她寵上天?！?/br>
    “杜公子說笑了?！毖蓡柦蛐α恕Ｋ⒉怀Ｐ?，但若是有人夸了焉谷語和焉夏致，他便會(huì)忍不住笑。

    焉谷語坐到焉夏致身旁，欲言又止。

    “焉伯伯，我昨日特地找人算了日子，算命先生說，下月初六是個(gè)好日子，宜婚嫁，您覺得怎么樣？”

    忽地，焉夏致捏緊了拳頭。

    焉谷語往旁看去，如今，她最是了解焉夏致的心情。嫁給一個(gè)自己不愛的人是什么滋味，沒人會(huì)比她更明白。自然，這也是要看性子的，比如說那些愿意接受命運(yùn)的人，說不準(zhǔn)是嫁了個(gè)良人，而那些不愿意接受命運(yùn)的，只會(huì)一輩子悶悶不樂。

    “好，我同意。”焉問津回得干脆，絲毫不見猶豫。

    他答應(yīng)，焉夏致的手反而松開了。

    第111章 心慌慌

    “焉大人, 這喜事便由我們杜家cao辦吧，你們就不用費(fèi)心思了?！倍殴氯f得極為認(rèn)真，恍若發(fā)誓一般, “我保證，一定將婚禮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 絕不委屈焉三小姐?！?/br>
    “嗯嗯嗯。”杜煊對(duì)著焉夏致猛點(diǎn)頭, 仿佛如此才能表明自己的心意。

    “爹，娘，女兒身子有點(diǎn)不舒服，想先回房休息。至于婚事，你們慢慢商議吧, 女兒沒意見?！辟康? 焉夏致站起身，她轉(zhuǎn)向焉問津, 眼睛卻沒看任何人。

    焉問津面上浮起一片陰云, 似乎很是不滿她的舉動(dòng)。

    見狀，陳魚忙道：“許是昨晚被風(fēng)吹多了, 活該你不舒服。好了, 身子重要, 快回去歇著吧。”

    “爹娘。”焉谷語跟著起身, 溫柔道：“我陪meimei回房。”

    “嗯?！苯K于, 焉問津勉強(qiáng)應(yīng)了一聲。

    “夏致，我們走吧?！闭Z畢，焉谷語搭上焉夏致的肩頭。

    然而這一次焉夏致并沒推開焉谷語, 她任由焉谷語搭著, 像個(gè)乖巧聽話的好meimei。

    杜煊愣愣地看著焉夏致離去, 萬分不舍。

    “嘖。”杜成峰好笑地看著自家弟弟, 揶揄道：“別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了，這會(huì)兒在人家家里呢，收斂點(diǎn)兒，等下月娶她回家，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嘿嘿。”杜煊不好意思地摸了模腦袋，傻里傻氣地笑了，“哦?！?/br>
    *

    今日天氣晴朗，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焉谷語與焉夏致并肩走在小道上，誰也沒說話。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么?！毖上闹侣氏乳_口，“那你盡管笑吧，反正，我確實(shí)是個(gè)笑話。”她自暴自棄地說著，周身充斥著哀怨氣息，模樣與前些日子截然不同。

    焉谷語側(cè)過臉，在焉夏致身上看到了自己今后的影子。

    倘若她拿不到證據(jù)，便會(huì)一直待在侯府與謝卓凡過日子，或者，她拿到了證據(jù)，陸驚澤順利登基，但彼時(shí)他已經(jīng)不愛她了，最后她還是得待在侯府。

    真到了那一步，她想，自己就該是焉夏致現(xiàn)在的模樣，郁郁寡歡。

    “我沒有看你的笑話，也沒資格看你的笑話，難道你以為我在侯府過得的是好日子么？”

    焉夏致眨了眨眼，默然不語。

    兩人隨意走著，走到哪兒算哪兒。

    “其實(shí)按照你之前的所作所為，我今日是該笑話你的，不過，看著你如今的樣子，我笑不出來。”焉谷語呼出一口長長的氣，感嘆似的說著，“一來，我們是姐妹，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始終是將你當(dāng)成meimei的，二來，我原諒你之前的所作所為不是因?yàn)槲掖蠖?，而是我不愿意姨娘難過。我若是將你做的那些事說出來，她肯定同意爹懲罰你，可是傷在你身痛在她心。夏致，你下次再如此，我絕不會(huì)放過你?！?/br>
    焉夏致候間一動(dòng)，死死地咬著唇瓣沒作聲。這么多年來，她們倆從未心平氣和地說過話。今日能說上話，大多還是因?yàn)閮扇硕急幻\(yùn)捉弄了，頗有幾分同病相憐的味道。

    “我倒是想有下次，可惜，我沒那個(gè)心氣了?！?/br>
    “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老老實(shí)實(shí)在家等著出嫁？”焉谷語問。

    “不然呢？”焉夏致冷笑，涼涼道：“難道讓我學(xué)那些話本里的深閨小姐一樣逃婚么？呵呵，我連個(gè)私奔的人都沒有。再者，即便我逃了，爹娘怎么辦，焉家的聲譽(yù)怎么辦?！?/br>
    聽得這話，焉谷語不由有些詫異。一向我行我素的焉夏致居然懂事了，曉得維護(hù)焉家的聲譽(yù)了，她多少有點(diǎn)欣慰。

    “或許，你可以試著跟杜公子好好處處，我看他是個(gè)寬厚的人，也是真心喜歡你，往后一定會(huì)待你好的?！?/br>
    “說得好聽，你怎么不跟謝公子好好處處？哦，我忘了，他不是好人，是個(gè)卑鄙小人，你看不上。這一比較，我嫁的人比你好多了。”焉夏致譏笑地看著焉谷語，眼中卻不見得意之色，她自嘲道：“jiejie，我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