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便想過了，他要一直執(zhí)迷不悟，她就陪著他墮落，讓自己也染上鮮血。

    聞言，陸驚澤渾身一震，他緊緊盯著她，用力地似乎要看穿她。

    不多時，他咧開嘴笑了。

    *

    俗話說，傷筋斷骨一百天，何況是傷了全身的骨頭。

    御醫(yī)們時刻守著陸驚澤，什么法子都用，宮里藥材也足，加之陸驚澤身體強健，恢復(fù)速度比普通人要快得多，可焉谷語擔(dān)心，強行按著他休養(yǎng)了百來天。

    醒轉(zhuǎn)那日，他做的第一個決定便是下令撤了焉谷語與謝卓凡的婚事。起先，謝九釧與王氏并不肯接圣旨，獵隼便拿出了謝卓凡為陸觀棋私下購買兵器的契約，這下，倆老是不同意也得同意，否則他們謝家別想有好日子過。

    婚約一解，焉谷語果斷收拾行李回焉府。

    這事傳開后，陸驚澤的風(fēng)評便不大好了，尤其是那些不信陸觀棋會做出通敵賣國之事的老百姓，逮著機會就開始說三道四。

    陸驚澤從不在乎這些，向來是殺了完事，可有焉谷語的話在前，他又將殺人的決定壓了回去。

    后來，焉谷語想了個法子，讓人在帝都城里散步小道消息。說是辛白歡為拉攏謝家故意設(shè)計陷害她與謝卓凡成婚，而陸觀棋出于私心在新婚夜前殺了謝卓凡，實際上她并沒和謝卓凡拜堂，更算不得夫妻。

    這消息的矛頭全在陸觀棋身上，眾人一聽又罵起了陸觀棋，對焉谷語是諸多同情。

    之后，陸驚澤親自去了焉府下聘，還請了太傅徐也說媒。

    經(jīng)過陸觀棋那一事，焉問津?qū)﹃戵@澤算是徹底改觀，他自認(rèn)做不到陸驚澤這么舍命護(hù)著女兒，也自認(rèn)沒他在乎女兒。再者，徐也是他同窗好友，他說媒，他也就順?biāo)浦鄞饝?yīng)了親事。

    焉谷語總擔(dān)心陸驚澤身上的傷沒好透，便將婚期定在八月，好讓他多養(yǎng)些時日。

    這日，謝開顏收拾好了行禮，打算先去承州住一陣子。

    焉谷語聞訊趕來送人。

    謝九釧與王氏剛與謝開顏話別，見焉谷語過來，王氏直接沒給好臉色，轉(zhuǎn)身便走，謝九釧倒是好聲好氣地說了話，與之前沒什么兩樣。

    “語兒，我們已經(jīng)說完了，你與開顏說吧?！?/br>
    “好。”焉谷語笑著回應(yīng)，她轉(zhuǎn)向謝開顏，拉住她的手叮囑道：“謝jiejie，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你若是不好好照顧自己，我去承州瞧你就把獵隼帶上?！?/br>
    “帶就帶，我又不怕見他?！敝x開顏說得自然，她面上早了沒之前的幽怨模樣，反而有了點兒以前的樣子。

    焉谷語略微詫異，只道謝開顏是徹底看開了。

    謝開顏吐了口氣，不舍道：“小焉兒，時候不早，我先走了，反正你與皇上成婚的日子還早，我留著也幫不上什么。不過你放心，你成親那日我一定會趕回來的?！?/br>
    “嗯?！毖晒日Z點頭。

    謝開顏深吸一口氣，張手抱住焉谷語，“我走了，你也好好照顧自己。”

    語畢，她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保重啊。”焉谷語對著離去的馬車招手，滿眼不舍。

    “唉，謝小姐真是個苦命人，怎么偏偏在感情路上這么不順?！睌堅碌踔恢皇謸u頭，她在爆炸中傷了一只手，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被炸傷的那只手還沒好透，不過她自己覺著不妨事，便跟著焉谷語來送謝開顏離開?！吧洗文鞘乱贿^，奴婢還以為謝小姐會與獵隼侍衛(wèi)會在一起呢。聽侯府里的姐妹們說，火藥爆炸那會兒，獵隼侍衛(wèi)將謝小姐牢牢護(hù)在身下?！?/br>
    “還有這事啊？”焉谷語側(cè)頭，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她跟變了個人似的，原是如此?！?/br>
    “唉，這一下子離開侯府了，奴婢還真覺得焉府里冷清。”攬月嘟著嘴道。

    焉谷語走得快了些，像是要故意拋下攬月，“那你回侯府去吧，我沒事兒的，不用你伺候?！?/br>
    攬月怕焉谷語來真的，連忙追上前去，“那怎么成，奴婢要一輩子跟著小姐?！?/br>
    ……

    *

    八月初八，帝后大婚，普天同慶。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夜里，祭天城門下，全帝都的百姓都跪在下頭，高聲呼喊。

    近來，陸驚澤做了不少利好百姓的事，在百姓中的威望也逐撥高。

    陸驚澤睨著城下的人群，嘲諷道：“你看看這些人，給點甜頭便忘了我是什么人了?！?/br>
    焉谷語站在他身側(cè)，轉(zhuǎn)頭道：“所以，你是你，他們是他們，你能坐上這個位置，而他們卻站在下頭?！?/br>
    聽得這話，陸驚澤伸手?jǐn)堊⊙晒日Z拉近，“主人這是在哄我么？”

    焉谷語任由他攬著，搖頭道：“我在說實話。”

    “嘭！”

    一簇簇?zé)熁鹪诎肟罩姓ㄩ_，絢爛至極，將帝都城照得猶如白扆崋日。

    陸驚澤仰頭看向前頭的煙火，眸中卻沒什么光亮，“其實這位置沒什么特別，無趣得緊?！?/br>
    焉谷語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漫天的煙火，笑著道：“那我陪著你呢？你還會覺得無趣么？”

    陸驚澤轉(zhuǎn)過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低聲道：“那興許不會無趣?！?/br>
    “啊?！毖晒日Z嚇了一跳，趕忙摟住他的脖頸，她往下頭看了眼，不解道：“這就回去了？不用再說點什么？”

    “該說的都說了，銅錢也撒了，沒必要一直留著吹冷風(fēng)。你不回去是想在這里入洞房么？”說著，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揶揄道：“啊，我差點忘了，主人喜歡自己的閨房，那我們?nèi)パ筛！?/br>
    怕他真帶著她去焉府，焉谷語忙道：“別別別，別去焉府，我們回宮，回宮吧?！?/br>
    陸驚澤抱著她往城樓下走，怕焉谷語害羞便又問了一遍，“真不去焉府？不去就回宮了?！?/br>
    “不去，回宮?！毖晒日Z悶聲道，今晚回焉府實在不妥，若是被爹娘看到，她又得解釋半天。至于閨房的事，往后有的是機會。

    *

    八月的夜，空氣悶熱無比，太極宮里早早有人放置了消暑的冰塊。

    囍字，紅燭，羅帳。

    陸驚澤去拿交杯酒，焉谷語自顧自坐上床榻，不小心磕到了床板，“哎呀！”

    她驚叫一聲，下一刻，陸驚澤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肘檢查。

    “怎么這么不小心。”他責(zé)備地說道，拉起她的衣袖察看，之間光潔白皙的肌膚上紅了一塊，很是顯眼。

    焉谷語不解地看著陸驚澤，心想，她都沒說自己哪兒有事，他怎么曉得她傷在手肘上。還有初夜那晚，她一點都不疼，反而他面色古怪。

    她那時不懂那么多，直到前兩日焉夏致同她說了周公之禮的事。

    不知怎么的，她腦中竟想起了獵隼曾經(jīng)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你根本不值得殿下為你付出那么多?！?/br>
    這一想，她頓覺不安，試探道：“你怎么知道我傷在手肘上？我方才都沒說?！?/br>
    陸驚澤愣了一下，沒作聲，他轉(zhuǎn)身去拿消腫的藥膏。

    焉谷語望著他在寢殿里來回走動，心頭的猜測一下子放大了。直到陸驚澤再次拉起她的衣袖，她才再次開口，“即便你不跟我說實話，我也能猜到。傻子。”

    話一出口，她登時紅了眼眶。

    陸驚澤用手指勾了點藥膏抹在她纖細(xì)的手肘上，他抹得很是小心仔細(xì)，滿不在乎道：“你怕疼，我不怕疼，不好么？”

    這話算是承認(rèn)了。

    “不好?！毖晒日Z搖頭，眼中的淚跟著低落下來，她是怕疼，可她更不愿他替她疼?！拔也幌肽闾嫖姨郏阌昧说崮系男M蟲是不是，快讓白獅解了?！?/br>
    “不解。一輩子都不解。”陸驚澤合上藥膏盒，隨手扔在一旁，他轉(zhuǎn)身看她，見她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笑著道：“現(xiàn)在哭什么，待會兒有你哭的。而且，我從來不怕疼?！?/br>
    “我會心疼?！毖晒日Z吸著鼻子指正他。

    陸驚澤勾起嘴角，傾身去吻她面上的淚，呢喃道：“只要你陪著我，我永遠(yuǎn)都不會疼?！?/br>
    “不成。”焉谷語還是搖頭，她想起那些坊間的話，都說女人生孩子那才是大遭罪，疼得跟去地府走一回似的。她推開他，按著他堅實的手臂，認(rèn)真道：“你不解蠱，我就不生孩子?！?/br>
    “你現(xiàn)在嫁給我了，得聽我的?！标戵@澤揮手滅燈，滅燈之后才開始脫衣裳，似乎是不愿讓她看他的身子，“今晚是洞房花燭，想那些有的沒的多做什么，是我沒讓你快活到么？”

    “我說正經(jīng)的?！?/br>
    “我也說正經(jīng)的?！?/br>
    縱然處在黑暗中，她還是摸到了他身上的傷疤，有的深，有的淺。她輕輕撫著他背上的一條條傷疤，難受道：“我不想你一個人付出，顯得我占了你的便宜。”

    陸驚澤拉著她的手往下帶，啞聲道：“那你現(xiàn)在付出。哄我開心。”

    “啊……”

    焉谷語咬了咬唇瓣，輕聲道：“好。”

    ……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番外的話，想到什么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