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舍爾沉默搖頭。

    讓人不知道他在否認(rèn)前半句話，還是在否認(rèn)自己是個好人。

    阿舍爾：“我能看看你的臉嗎，我不會告訴別人，我只是想……”

    報答你。

    但這種話就算沒說出來，都有夠自取其辱。

    元恬看著他擦干凈后玉雪可愛的小臉，雖然表情故作成熟，反而讓他看起來更可愛了。

    元恬忽然戴上兜帽，短暫地取消了光學(xué)投影：“可以，但不用報答。這只是一次雙方都物有所值的交易，閑置資源的重新分配?！?/br>
    意識到自己下意識對一個小孩說了“不太人話”的話，少年藍(lán)眼睛里閃過懊惱。

    即使在兜帽的陰影下，那張臉也好像在發(fā)光，不可方物、顧盼生輝。

    懊惱的表情讓這幅筆觸細(xì)膩、色彩濃烈的油畫活了過來，

    在虔誠的祈禱下被賦予了生命，靈動地從畫框里回望早已沉溺迷戀的觀者。

    阿舍爾完全理解為什么他的斗篷不離身。

    阿舍爾說：“聲音……是你的自己的聲音?！?/br>
    只有這樣的臉，才能完美地契合這樣的聲音，甚至語氣。

    元恬以為這是個問句：“對。”

    他重新打開遮蓋面容的小機器，看了眼手表的時間。

    阿舍爾：“你要走了嗎？”

    元恬：“嗯?！?/br>
    阿舍爾：“把聲音也換了吧……不要再關(guān)機器了。”

    元恬居然有種被一個小孩不放心的感覺，失笑：“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小朋友，祝你的meimei早日康復(fù)。”

    阿舍爾仰頭看他：“我不比你小多少。”

    元恬終于感受到了克拉倫斯小時候哄他的快樂：“嗯嗯嗯?！?/br>
    雖然集裝箱們長得都差不多，但這種程度完全難不倒元恬和算力超強的子壹。

    阿舍爾：“再見?！?/br>
    走出一段距離的元恬朝他揮揮手。

    像一顆美麗的非周期性彗星，它不被恒星引力捕獲，只是偶爾一次出現(xiàn)在地下人的仰望中，

    意外地闖入，溫柔地實現(xiàn)一個愿望，然后拖著瑰麗的長尾巴絕裾而去，回歸偌大宇宙的自由。

    直到徹底看不見那個在昏沉夜色中有些單薄的背影，阿舍爾才回了集裝箱，準(zhǔn)備搬走。

    越快越好，他和meimei就越安全。

    有了新的一批生活機器人，即使meimei沒有醒來，他們的搬遷速度反而比以前更快。

    如果元恬還留在這里，就會發(fā)現(xiàn)之前被厚厚的被褥蓋住身體，只露出小半張臉的meimei，

    外表看起來居然和他差不多一個年紀(jì)。

    集裝箱里放著超出普通黑市居民儲存量的書本，全都有翻看過的痕跡。

    阿舍爾親手把一本天體學(xué)的書放進(jìn)空間鈕。

    彗星也不是完全自由，在足夠的引力下，它的軌道也可能會受到擾動，被其他天體捕獲。

    *

    回家的路上，元恬一邊走一邊打量手中的東西，剛剛那個有點早熟的小孩一聲不吭塞在他手里的，

    一枚徽章，干干凈凈，絲毫沒有磨損和劃痕，看得出來主人非常愛惜它。

    上面的花紋元恬不認(rèn)識，也許是小男孩以前收集的什么周邊玩具吧。

    元恬看了一會兒，把它放進(jìn)空間鈕。

    子壹向元恬報告剛剛得到的情報：

    【約書亞并非杜龐家族的親生子，而是名義上的現(xiàn)任家主領(lǐng)養(yǎng)的，因此他未受到杜龐家族當(dāng)前遺傳病全面爆發(fā)的影響。】

    元恬呆愣下：“領(lǐng)養(yǎng)的？”

    他突然想起約書亞特意遮掩過的那雙深藍(lán)色眼睛，

    在公眾場合都被他偽裝成褐色，跟杜龐家族主要成員一樣的瞳色。

    啊，難怪。

    元恬小臉表情不變，一只手握拳垂在另外一只手的手心，恍然：【那個黑市掮客給的，關(guān)于勞爾的資料里是不是有一個養(yǎng)子，你再查一查?！?/br>
    他剛才在血喉蛇酒吧就覺得奇怪，為什么又這么湊巧地跟約書亞撞上了，看來的確存在巧合，

    但對方要找的目標(biāo)并不是他，而是勞爾。

    勞爾在迷霧星黑市混跡了這么久，不可能不清楚約書亞的身份，

    如果約書亞就是勞爾的養(yǎng)子，又輾轉(zhuǎn)被杜龐家族收養(yǎng)，

    那勞爾的態(tài)度，以及約書亞在酒吧將幾個鬧事酒鬼“請出去”的行為也能說得通了。

    對方實際上是在為自己的養(yǎng)父解圍。

    子壹很快上線：【您的猜測完全正確，約書亞在被杜龐家族領(lǐng)養(yǎng)之前，曾經(jīng)與勞爾共同度過了一段時間?！?/br>
    子壹猶豫下，最終把額外搜集到的資料都一并告訴主人：【并且，根據(jù)黑市掮客的資料，約書亞的母親是一位駐軍軍官，在與感染生物的對抗中死亡，約書亞因此成為孤兒，遷入黑市邊緣地區(qū)。勞爾救下約書亞，恰巧使他躲過了某些不尋常的購買者的追捕?！?/br>
    仿生人極度不想在主人面前提起這種骯臟的非法交易，選擇模糊詞匯。

    由于小少爺過于矚目的外表，忠誠的管家絕不會放任小主人在這種黑暗面是一張危險的白紙，

    小少爺需要知道那種骯臟臭蟲的存在，并保持警惕。

    但和平的時候，老人到底也說不了太深，

    他擔(dān)心幼時情感遲鈍得有些淡漠的小少爺，在片面過深地了解小部分黑暗后，危險地滑向人類的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