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貪婪地攀附而上，紙質(zhì)的賬本頃刻化為灰燼，發(fā)揮了最后余熱，為屋內(nèi)增添了些許溫度。

    方硯知半邊臉被灶火映照得暖烘烘的，看著燃燒殆盡的賬本出神，心里百感交集，沒有注意到沈舒年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自己身邊。

    他的聲音在屋內(nèi)暖紅色的燭光下聽起來有著幾分難得的溫柔，學(xué)著方硯知的姿勢坐在一旁：“在想什么？”

    方硯知別過臉去，用指節(jié)蹭了一下眼角，嘴硬不愿意讓沈舒年笑話自己。待到平復(fù)心情，方硯知才扭過頭來，跟沈舒年笑著道：“在想今天咱家沈大公子幫了我不少忙，明天是給你做個雞湯呢還是紅燒呢?！?/br>
    “我都可以，看你喜歡吃什么。”沈舒年握住方硯知放在膝上的手，燭火在眸中跳動，溫暖又吸引人，“都過去了?！?/br>
    方硯知這人向來藏不住事，偏偏還自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他的情緒狀態(tài)分毫畢現(xiàn)地呈現(xiàn)在臉上，沈舒年只消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在憂慮什么。

    他又重復(fù)了一句，手上的動作也緊了緊：“都過去了?！?/br>
    第36章

    答應(yīng)沈舒年作為還款陪伴報酬的雞湯方硯知最后還是沒有做成, 雖然他本人礙于面子不想承認(rèn)，但是不得不說，這雞可真是難殺。

    他一大清早就在自家院子里面逮雞, 叉著腰站在院口打算挑選一只合眼緣的作為今日午飯, 最后和一只翅膀上有橙色花紋的雞大眼對小眼了。

    “就是你了?！?/br>
    他雙手合十摩挲著手靜悄悄地靠近, 本想出其不意一擊致命, 沒想到這雞好像成了個精怪，沒等方硯知靠近幾步就機(jī)敏地?fù)渖戎岚蛳胍痫w, 最后掀起了一地雞毛。

    一人一雞你來我往在院子里面鬧得雞飛狗跳, 整出了堪比天塌下來的動靜。沈舒年被屋外的鬧騰聲吵醒, 第一反應(yīng)是好奇方硯知又在折騰什么幺蛾子。

    他揉了揉眼睛, 一邊整理著衣裳一邊出門探查情況，推開門后被院子里一片狼藉驚得呆在了原地，險些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方硯知原本就束得松松垮垮的頭發(fā)現(xiàn)在更是凌亂，一些發(fā)絲張牙舞爪地糊在了臉上，一些又隨風(fēng)在空中搖曳生姿, 姿態(tài)可與路邊幾年沒吃飽飯的叫花子相媲美。

    看著方硯知這般狀態(tài)，又發(fā)現(xiàn)他罵罵咧咧地不斷抱怨，沈舒年覺得, 這場一人一雞的世界大戰(zhàn), 看來是這只其貌不揚的蘆花雞更勝一籌。

    見到沈舒年出來了, 方硯知趕忙迎了上去。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腦，被這驍勇善戰(zhàn)的雞鬧得氣喘吁吁, 于是毫不猶豫地跟沈舒年告狀：“不行, 氣死我了。”

    方硯知把袖子擼起來, 露出一節(jié)覆著薄薄肌rou的小臂，摩拳擦掌準(zhǔn)備和這成了精的雞再戰(zhàn)幾百個來回, 眼睛里面神采奕奕有著不滅的斗志：“這雞氣死我了，我今天非得給它逮住了給你做雞湯喝?！?/br>
    聽到方硯知這般賭氣的話，沈舒年沒忍住笑了出來。他伸手去摸方硯知的腦袋，方硯知也沒躲，乖乖地站在原地。

    沈舒年撥弄著他的發(fā)絲，從里面抽出了一根雞毛。他饒有興致地?fù)u著雞毛，遞到方硯知的眼皮子底下，朝他揶揄道：“我看你多多少少是藏著點私心?！?/br>
    他將拿著的雞毛扔了，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方硯知因為頭發(fā)臟了而瀕臨崩潰的神情：“看來給我做雞湯是假，把這鬧了你半天的雞殺了泄憤才是真吧?！?/br>
    方硯知沒想到自己非但沒能抓住這只可惡的蘆花雞，反而因為它賠上了自己的一頭秀發(fā)。他的潔癖難得地犯了，渾身上下都難受了起來，一聞總覺得自己身上有一股雞糞味。

    他難以忍受地“啊”得慘叫一聲，驚起了旁邊蹦跶著的幾只麻雀。方硯知攏好散亂的衣領(lǐng)，趕忙去井邊打水處理去了。

    沈舒年看著方硯知落荒而逃的背影，在屋外笑得前仰后合。和方硯知斗智斗勇仍立于不敗之地的雞撲騰著上了院樁，一雙雞眼閃著精光，混入其他的蘆花雞里，深藏功與名去了。

    一

    這雞最后還是沒有殺成。

    沈舒年拿著粟米撒在院子的地上，看著一群的雞爭先恐后地啄來啄去，在心里編排了一會兒方硯知和蘆花雞大戰(zhàn)三百回合最后慘敗雞毛之下的話本故事，心情愉悅樂不可支，暗暗給這只挫敗了方硯知威風(fēng)的雞記了大功，決定以公謀私給它多發(fā)放一頓飯事。

    他這邊正歲月靜好地喂著雞，沒有看到前院烏煙瘴氣地來了幾個人，各個一臉市儈模樣，看起來就不是個好人。

    “方三！”

    “方三！你給我出來！”

    尖厲的女聲劃破天空，從語氣判斷就能發(fā)現(xiàn)來者不是善茬。她的聲音將樹上棲息著的飛鳥嚇得振翅飛走，落在沈舒年的耳朵里面都顯得刺耳。

    莫名其妙被人擾了清凈，沈舒年的眉頭蹙了起來，將手中最后一把粟米扔在了雞群之中，整理著自己的衣裝便去前院開門去了。

    他將大門打開，想要

    看看在自家門口口出狂言的人到底是個何方神圣，沒想到來者一行四人，一女四男，各個都面露jian相，面黃肌瘦。

    那女人判斷不出來年紀(jì)，沈舒年估摸著她大概年過四十，只不過因為長時間的風(fēng)吹日曬和勞作生活，所以外貌呈現(xiàn)會比實際年紀(jì)看起來大上不少。

    她渾濁的眼球在眼眶里倏地一轉(zhuǎn)，看到沈舒年出來時有些驚訝，旋即又恢復(fù)了氣勢，叉著腰，看起來理直氣壯地詰問沈舒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