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節(jié)
羅露被牽扯進(jìn)殺人案中, 她有可能是殺人兇手。 林景一實(shí)在無法將他認(rèn)得的羅露和窮兇極惡的羅露聯(lián)系起來。 同學(xué)多年,林景一從前對羅露雖然沒有太過深刻的印象,但在他記憶中,她一直是個溫順的姑娘, 是大家閨秀。 不知是不是被趙淑佳影響,趙淑佳雖然知書達(dá)理, 但在外被欺負(fù)時,往往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林家落難那會兒, 她經(jīng)常被外人欺負(fù),氣得都哆嗦了,卻不知該怎么罵回去,只能回家偷偷抹眼淚。 林景一似乎不太喜歡這樣的性格。 倒是現(xiàn)在的林瑄禾, 誰敢欺負(fù)她,她張口就能罵回去, 林景一以前不明白,但他似乎更欣賞這種性格的女生。 起碼不會讓自己和家人受氣。 所以對羅露,林景一從未往其他方面想過。 直到現(xiàn)在,他也不認(rèn)為羅露會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羅露的目光更是古怪,“我還沒說要去哪里,說不定只是去樓下商店買些東西,你怎么就想到實(shí)驗(yàn)室了?” 林景一怔住,“我,我只是……” “是林瑄禾同你說了什么吧?”羅露淡淡道,“剛剛你說是去樓下買東西,其實(shí)是和她偷偷說話去了?!?/br> 林景一錯愕地看著她。 以前的羅露,是不會說出讓人難堪的話的。 她總是恰到好處地留下余地,所有人都認(rèn)為,與羅露相處時很舒服,就連林景一都能夠放松警惕。 可現(xiàn)在,羅露聲音淡漠,直截了當(dāng)?shù)夭鸫┝怂?/br> 羅露接著說道:“她還和你說,我被牽扯到一起案子里,對嗎?我們認(rèn)識這么久,你真的相信她的話嗎?” 林景一的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什么,羅露又接著說道:“我昨晚一直和你待在一起,怎么會去殺人?” 林景一迅速瞥了羅露一眼。 他低著頭,內(nèi)心似乎在做激烈的掙扎,“可瑄禾不會無緣無故懷疑別人……” “她一直盯著我,”羅露說,“我知道她盯著我的理由,她認(rèn)為我隱瞞了太多事情,心思重,不是一個好人,對嗎?” “沒、沒……”林景一的語氣有些緊張,不知是想安撫羅露,還是在替林瑄禾辯解,“她沒這么說,你別多想。” 羅露拿掉額頭上的毛巾,丟到窗邊的書桌上。 自己則慢慢站起身走過去,倚在床旁抱臂看著窗外,“其實(shí)她說的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br> 林景一再次怔住。 他茫然地看著羅露,不知說什么好。 羅露的聲音卻異常平靜,“從小我就在心里發(fā)誓,絕對絕對不會任人欺負(fù),以前我年紀(jì)小,力氣也小,沒法反抗,現(xiàn)在我絕對不會再任人擺布?!?/br> 林景一更是迷茫,“可是你……” “可是我家庭幸福,父母對我都很好?”羅露意味深長地看向林景一,“我不應(yīng)該缺乏安全感的,是嗎?” 林景一點(diǎn)點(diǎn)頭。 羅露的父母都有正經(jīng)的工作,家里在新市算是富裕的。 雖然后來經(jīng)歷了那種事,但在此之前,父母看起來恩愛,對她也很好。 誰能欺負(fù)她? “那是很小的時候了,那會兒我家還不住在這里,我跟著爸媽住在廠子附近的院子里,那邊住著很多人,有幾個小朋友和我年紀(jì)一樣大。我們總是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晚上會約定好去某個人家里做作業(yè)?!?/br> “我們中間有個叫小桃的孩子,是我們中間唯一一個家里有電視機(jī)的。是小的黑白電視,屏幕不太大,但能看好幾個臺?!?/br> “我們特別喜歡去她家里做作業(yè),她爸媽人特好,只要我們過去,就會給我們做雞蛋羹吃,有的時候還會給我蒸小糕點(diǎn)。” “我那會兒特羨慕她,覺得她每天都能看電視,還有動畫片可以看。” “當(dāng)時我們家看不上電視,只有外公家有電視,我媽不允許我經(jīng)??矗√业陌职謒ama就不怎么限制她。” “我真的很喜歡她,很喜歡和她做朋友,她性格特別好,很遷就我。有一個新年,她爺爺奶奶給她買了一條新裙子,從首都拿回來的,這邊根本見不到。我特別特別喜歡,可是我家里沒人在首都,也沒人會特意去給我?guī)б患路貋?。?/br> “我實(shí)在太喜歡了,就向小桃借來了衣服,結(jié)果剛穿上沒一會兒,就摔進(jìn)了雪堆里。那雪已經(jīng)稍微化了些,和路面的泥混在一起,衣服臟了。我特別害怕,不知道怎么和小桃說,都想過和爸爸mama一起逃跑了,不過被mama發(fā)現(xiàn)后,強(qiáng)行帶去了小桃家。” “我當(dāng)時都不敢看小桃,她好心借給我穿,卻被我搞臟了,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洗出來,那會兒能買一件新衣服多難得啊……但是小桃和她mama都沒怪我,不僅當(dāng)著我mama的面沒怪我,事后也沒說什么。小桃還把衣服又借給我穿了幾天,說是臟了就臟了,洗干凈就行,她真的對我很好?!?/br> 羅露倚著窗框喃喃自語,似乎完全陷入到自己的回憶中。 林景一雖在認(rèn)真聽著,可心里卻有幾分不解,他不知羅露為何會提到這些。 羅露沒有理會林景一,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我真的沒想過,她會經(jīng)歷那種事?!?/br> “那種事……指的是什么?” “是小桃的舅舅,”羅露轉(zhuǎn)身看過來,眼中隱隱有淚光一閃而過,“她的舅舅從鄉(xiāng)下回來,拋棄了鄉(xiāng)下的老婆孩子,沒有正式工作,賴在小桃家不走。從那以后,就都變了?!?/br> 林景一問:“只是來了一個親戚而已……” 羅露驟然抬高聲音,激動地打斷他,“不是親人,是魔鬼!” 吼完,她猛咳了兩聲,林景一忙取來杯子遞過去,“你還病著,別激動,慢慢說?!?/br> 羅露的情緒這才慢慢平復(fù),但說話時還是咬牙切齒。 “她的舅舅根本就是一個人渣,是個下三濫!他比惡魔還要還要恐怖,自從他來了以后,小桃就像變了一個人,我們的一切都?xì)Я?!?/br> 看著與平時完全不一樣的羅露,林景一心情復(fù)雜,他輕聲問道:“小桃變成什么樣了?” “整日郁郁寡歡,在學(xué)校里不愿意說話,晚上我們想去她家寫作業(yè),她也會拒絕?!绷_露面露悲傷,她走到林景一面前,落寞地低著頭,“她連我都不搭理了,她明明什么話都會和我說的?!?/br> 林景一聽得莫名,“是她的舅舅對她不好?” 羅露卻是冷笑一聲,“如果只是不好,那就沒什么了,我一開始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后來才知道,小桃那段時間過得有多苦?!?/br> 林景一擰起眉。 羅露挑著眉,輕描淡寫道:“一年吧,這種情況整整持續(xù)了一年。這一年里,我?guī)缀鯖]和小桃說過幾句話,我們之間變得無比陌生。她mama卻還以為我們?nèi)匀皇桥笥?,她總是和我說,要多帶著小桃一起玩,可她都不知道,是小桃不愿意理我們?!?/br> 林景一問:“是因?yàn)樗木司耍俊?/br> 羅露點(diǎn)點(diǎn)頭。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這件事,后來有一次,她爸媽帶著她去我家里吃飯……為了讓我們能重新在一起玩?!痹S是想到當(dāng)年的場景,羅露聲音落寞,“在飯桌上她也不樂意說話,我給她夾菜,她還是不理我,我以為她是生我的氣了,直到她mama說起一些事情……” 羅露抬起頭,欲言又止。 她特意壓低的聲音將林景一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林景一追問道:“是和她舅舅有關(guān)嗎?” 羅露緩緩點(diǎn)頭,神色嚴(yán)峻,“她mama說小桃最近一段時間精神不太好,總是怕這怕那,還說她舅舅脫她的衣服?!?/br> 林景一沒反應(yīng)過來,“脫衣服?” “是的,”羅露說,“小桃明明向她爸爸mama求救了,可是沒人相信她,他們認(rèn)為,親戚是不會對自己的孩子做這種事情?!?/br> 聽到此,林景一才意識到“脫衣服”的更深層次含義,他頓時毛骨悚然,“怎么會,你們還那么小……” “我查過,有的人就是對小孩有興趣,國外管這種情況叫□□?!绷_露輕輕嘆口氣,“我當(dāng)時根本聽不懂小桃的mama在說什么,只記得她說小桃這孩子不識趣,她舅舅對她好,她還不愿意跟舅舅接觸。她說這話時還在笑,我爸媽也跟著一起笑,然后小桃就突然哭了。” 林景一心里不是滋味。 那么小的孩子,遇到這種事情,鼓起勇氣向最親近的父母求助,可是父母根本不相信她。 不但不相信,還把這件事當(dāng)成笑料,當(dāng)著她的面講給其他人聽。 恐怕他們對小桃造成的傷害,不亞于小桃的舅舅。 “小桃哭的聲音越大,小桃的mama笑得越厲害,后來見小桃哭得快喘不上氣來了,她mama才停下。但也沒安慰她,相反,還有些生氣,可能是覺得小桃在外人面前給他們丟人了,總之他們那天回家后,小桃被打了幾下?!绷_露愧疚道,“其實(shí)我一開始也沒把小桃的話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我爸給我買了新的作業(yè)本,封面是彩色的,特別好看,我很想給她一個,就去她家里找她?!?/br> “她爸爸mama不在家,正好遇到她舅舅,我看見……”羅露說不下去了。 林景一的心卻提了起來,“你看到什么了?” 羅露聲音哽咽,“她的舅舅把她關(guān)在房間里,趴在她身上,我……” 林景一明白了,“你……怎么做的?” 羅露捂著臉搖頭,“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我看小桃很害怕,就沖進(jìn)去幫她,但我的力氣太小了,惹怒了他,我……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們躲在一起偷偷討論該怎么逃出去,我想和我爸媽說這件事,但小桃不許,她說他們只會笑話她。后來我們就想著,干脆逃跑好了,但是兩個孩子,什么證明都沒有,走都走不了,我們就只能承認(rèn)一切,直到……” 林景一緊張地吞了下口水,“出什么事了?” 羅露的聲音無比痛苦,“小桃……死了,尸體在河里找到的,她扔下我,一個人走了。” 不知是不是羅露的聲音太有代入感,林景一的心也跟著空了幾秒鐘。 片刻,他才回過神,問道:“她舅舅呢,怎么處理的?” “沒處理,”羅露搖著頭,譏諷道,“沒人相信我和小桃的話,他們把小桃的死看作是一場意外,可我知道,就算不是那個男人親手殺了小桃,小桃的死也跟他脫不開關(guān)系。” 林景一沒法否認(rèn)這句話。 一個成年人將毒手伸向小女孩,女孩能如何反抗? 小桃不是沒試過自救,她把自己的恐懼告訴了父母,但是沒人相信她。 她是在恐懼中離開的。 別說是羅露,就連只是過客的林景一聽了心里都不是滋味。 “你認(rèn)為你沒能保護(hù)她,所以……” 羅露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如果我當(dāng)時能夠更強(qiáng)大一些,她說不定就能活下來,我也不會……” 林景一不敢往深處想了。 羅露看向林景一,“我不覺得我在做什么錯事,對我好的人,我也會對他好,比如你。那些壞人,他們自己本身就活該,你不覺得嗎?” 林景一沒法不贊同。 羅露朝他伸出手,再次說道:“所以,陪我去個地方,好嗎?” * 青龍山上人煙稀少,很難找到目擊證人,但宋署暫住的不同。 雖然人口也不多,但畢竟還有常住的人,裴遠(yuǎn)幾人拿著羅露的照片走了不到兩個小時,便傳來消息。 的確有人曾在附近見過羅露,而且她當(dāng)時的穿著偏男性,尤其是鞋子,似乎比尋常人的人更大一些。 裴遠(yuǎn)仔細(xì)盤問下發(fā)覺,鄰居曾稱在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見過的“陳旭暉”,極有可能是羅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