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緩和后，維莉雅抬手解開眼前的束縛。

    她眼尾帶著紅暈，被生理淚水浸濕的緞帶重新纏到手腕。它也變不回薔薇，被手嘴并用簡單打了個結(jié)。

    起身時，身后有東西滑落在地的聲音。

    維莉雅回頭去看，發(fā)現(xiàn)是被男人遺忘的皺巴巴的外套。

    她想了想，將它撿起。

    不能帶走，只好留在這里了。好在這是不讓進的私人花園，就算先被來打理花圃的園丁發(fā)現(xiàn)，也只會拿給格雷文。

    反正他和格雷文認識不是嗎？

    維莉雅將外套折好，平整地放在桌上。

    衣裙還算得體，離開時她有些臉熱，不過是因為羞愧。

    需要給格雷文道歉，這個私人花園被她闖了兩次?？伤植荒苋フ宜?，不然怎么解釋知道后還故意闖入的第二次？

    心中暗藏歉意，她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碰到一花一草。

    維莉雅輕車熟路地回到宴會廳，恰好到了用餐時間。她找到父母所在的餐桌落座，索菲太太問她去了哪。

    “只是太悶了，去散散心，mama?！?/br>
    “散心把衣裙款式都改變了？”

    索菲犀利的目光落在已經(jīng)變成蝴蝶結(jié)的兩朵薔薇，維莉雅故作嗔怪，“都是裁縫不用心，花散開了，所以我剛好去沒人的地方重新系上?！?/br>
    索菲看了兩秒，收回目光。維莉雅偷偷松了口氣。

    好在無人留意她臉頰的紅暈。

    鈴響，侍者端上第一道前菜，宴廳一時只剩下用餐和細微的交流聲。

    維莉雅不動聲色地將目光掃過同桌人握餐具的手。

    手是最容易被發(fā)現(xiàn)特征的部位，而且只需要暗中觀察就可以得出結(jié)論。

    她今晚留心撫摸過男人的手指。

    他右手的食指、虎口，以及中指側(cè)面都有厚繭。

    是經(jīng)常用槍，也常握筆的手。上過戰(zhàn)場，又需要動筆寫字，加上他聲音透露出來的年紀，或許是個不年輕的軍官。

    侍者不斷上菜，她又趁機透過菜盤看向周圍餐桌的人。

    很可惜，并未有能夠懷疑的目標。

    但她總會找到他。

    維莉雅默默收回視線，專心進食。

    上主菜之前，主桌的奧康納夫婦起身，凱特太太用銀制餐刀敲了敲杯，吸引賓客們的注意。

    “今夜歡迎眾多朋友的到來，我們相聚于此，既是慶祝戰(zhàn)爭勝利，也是感謝上帝送回奈歐莎離鄉(xiāng)的戰(zhàn)士?！?/br>
    她看向身邊人，眼眶濕潤，“其中就包括我的兒子，親愛的格雷文?！?/br>
    于是格雷文起身，微微躬身致禮，然后端起酒杯，“希望各位享受今夜，讓我們共飲此杯?！?/br>
    維莉雅端杯時，索菲低聲道：“別喝太醉，保持清醒與人交談。”

    她便只抿了一口。

    用餐結(jié)束，隨著甜品臺推入，廳內(nèi)的音樂變得輕快。

    有人離開，也有人繼續(xù)社交和跳舞。

    維莉雅去找梅蘭妮吃甜點的路上被人叫住。

    她偏頭看去，穿白色西服的青年帶著禮貌的微笑，“美麗的小姐，可以有幸邀請您跳一支舞嗎？”

    “當然?！?/br>
    維莉雅輕提裙擺，然后將手放上他平攤的手心。

    他們步入舞池，隨著音樂旋轉(zhuǎn)。

    一曲完畢，兩人在原地交談幾句，維莉雅才走向旁邊等待的梅蘭妮。

    “是誰呀？”梅蘭妮好奇地問。

    維莉雅拿起她手中的杏仁餅，“麥考利家族的洛瑞昂?！?/br>
    “怎么樣？人看起來還不錯嘛?！?/br>
    維莉雅想了想，點頭，“挺好的。他還約我一起野騎?！?/br>
    “野騎？”梅蘭妮笑起來，“那還不如去我家的馬場。正好……我也有約?！?/br>
    維莉雅看著她泛紅的臉，挑眉，“看來梅蘭妮小姐今晚有所收獲。”

    梅蘭妮拿杏仁餅堵住她憋不住笑的嘴，“不許笑話我！”

    維莉雅眉眼彎彎，舉手示弱。

    奧康納家族的馬場在奈歐莎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他們家族的核心產(chǎn)業(yè)之一就是馬，甚至有專供戰(zhàn)爭的軍馬場。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后，兩位少女和各自的“男伴”如約而至奧康納馬場。

    少女結(jié)伴進入時，發(fā)現(xiàn)門口突兀地停了輛黑色的汽車。

    雖然奈歐莎是繁榮之都，但多數(shù)貴族出行還是只能用馬車。僅有王室和少量貴族可以駕駛汽車。

    維莉雅問梅蘭妮，而她也不知道。

    “大概是格雷文吧？聽說他在軍隊的軍銜挺高的?！?/br>
    梅蘭妮語氣不太確定，也并不在意，“別管這個了，我們進去吧。”

    不知怎的，維莉雅想到了那個和格雷文認識的男人。

    不過這個想法甚至沒有留存到四人見面，就被拋之腦后。

    互相介紹時，維莉雅微笑著，神態(tài)自若地觀察眼前這位第一個吸引到梅蘭妮的青年。

    布魯諾有一頭如焰火的紅色短發(fā)，和陽光般燦爛的亮橙色眼瞳。

    二十歲的他洋溢著青春、熱情，上過戰(zhàn)場，但幸運地只參與了很快結(jié)束的后半場。他對生活的熱忱沒有磨滅，反而被戰(zhàn)爭的勝利助燃了。

    維莉雅看著時不時就被逗得哈哈大笑的梅蘭妮，也不免揚起嘴角。

    “看來你很關心你的朋友?！?/br>
    耳畔落下平和的男聲，維莉雅看向他，對上一雙盛著溫柔湖水的淺藍色眼睛。

    身側(cè)的青年有一種能讓人心神恬適的氣質(zhì)，維莉雅不免笑容加深，回看前方，“我們是最好的朋友?！?/br>
    “你們的友情讓人羨慕，也讓人懷念?！?/br>
    “懷念？你的朋友……”

    維莉雅話音停頓。

    洛瑞昂平靜地接上她的話，“他永遠地留在了戰(zhàn)場?！?/br>
    維莉雅驚訝，還沒表示惋惜，他已經(jīng)攜笑跳過話題，“不過看樣子我們今天都會交到新朋友?！?/br>
    目光跟隨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悠然曬太陽的馬群，維莉雅配合地輕笑，“希望我不會摔得太慘。小時候馬兒可是我最大的敵人！”

    “是嗎？那今天請放心交給我，不會讓你有機會與地面親密接觸的，維莉雅小姐?！?/br>
    雖然只是玩笑話，但他的神情好像真的能帶給維莉雅安心。

    于是她真正笑出聲，“那就先多謝你了，洛瑞昂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