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寵 第74節(jié)
“靳長殊……”宋荔晚不可思議地看著直升飛機(jī),不假思索地就要向著海灘跑去,“靳長殊!” 可她剛剛邁出一步,便感覺頸后猛地一疼,視線之中,程潘的面孔溫柔地靠近了她。 “看到他很開心?”程潘微笑著,將她打橫抱起,“他能來,我也很開心?!?/br> 意識漸漸模糊,宋荔晚聽到程潘愉快地笑了起來,最后的一幕,是那如同世界末日降臨一般的天幕,還有天幕間,那道黑色的影子,向下落來,卻又幾乎被一浪高過一浪的海潮所淹沒。 靳長殊……你來救我了。 宋荔晚閉上眼睛,終于陷入了純?nèi)坏暮诎抵小?/br> 作者有話說: 晚點還有一更~ ? 第57章 57 直升飛機(jī)在半空中盤旋, 透過耳麥,機(jī)長緊張道:“可視情況太差了, 不具備著陸條件!” 坐在機(jī)艙內(nèi)的靳長殊冷冷地凝視著飛機(jī)下的海面, 似是并未看到,如今的波糖洶涌:“降落?!?/br> “先生!”不止是機(jī)長,連跟在一旁的董東也忍不住勸阻說, “這太危險了,稍有差池就要機(jī)毀人亡!” 可靳長殊只是道:“我給了你們足夠的薪酬,也替你們買了人身保險, 若飛機(jī)失事, 你們的親人,足以拿到安度一生的賠償金?!?/br> “現(xiàn)在, 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降落?!?/br> 能被他在這種時候帶出來的,都是他的心腹,自然懂得他的脾氣。聞言, 機(jī)長咬了咬牙, 到底拉動cao作桿, 將直升飛機(jī)強(qiáng)行向下降落。 風(fēng)浪太大,自然的偉力cao控人類的科技,這一瞬間, 如有一只無形的大手, 用力地晃動著鋼鐵鑄就的飛行器。機(jī)身劇烈地抖動,連螺旋槳都發(fā)出不祥的皸裂聲。 董東閉緊眼睛默默祈禱, 而前排的兩名機(jī)組成員額上滿滿全是冷汗。 唯有靳長殊, 這一刻仍是一副冷淡面孔, 連呼吸都不曾凌亂半分。 當(dāng)直升飛機(jī)終于降落在沙灘上時, 除了靳長殊以外,飛機(jī)里的所有人都恨不得跪下親吻大地。靳長殊卻已經(jīng)長腿一伸,邁下飛機(jī)。 董東從驚魂未定中醒過來,連忙追了上去,替他領(lǐng)路說:“賀導(dǎo)說,宋小姐是往山腳的草屋方向走的?!?/br> 風(fēng)雨澆濕天地,哪怕并肩而行,說話的聲音卻也十分艱難才能傳入耳中。 靳長殊步子邁得更快,向著草屋走去,身后的董東想要替他打傘,他卻只斜覷一眼,語調(diào)冷淡道:“不必?!?/br> 等兩人走到草屋門口時,都已經(jīng)濕透了,可靳長殊顧不上擦拭面上的雨水,只是皺眉看向草屋開著的門。 門內(nèi)一絲聲響都沒有,因為面積極小,一眼就能掃完,并不見宋荔晚的影子。 董東有些驚訝:“宋小姐居然不在這里?” 靳長殊卻忽然轉(zhuǎn)頭,看向了門前的柱子。 柱子用的是當(dāng)?shù)靥赜械囊环N木材,質(zhì)地堅硬,就算用銳器,也很難在上面留下痕跡。 偏偏這上面,卻一筆一劃寫著: 記得下次,來早一點。 筆跡入木三分,董東上前以手撫過,也皺起了眉:“是用匕首刻的。難道宋小姐……被人帶走了?” 他說完不見靳長殊回應(yīng),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卻被靳長殊此刻的臉色給嚇到了。 仔細(xì)說來,靳長殊面上并沒有多么明晰的神情,甚至連眉宇都舒展開來,只是面無表情地凝視著柱子上的一行字。 可有的人,就是這樣天生不怒自威,董東沒來由打了個冷戰(zhàn),聽到靳長殊低低地笑了一聲。 “下次?” 這一刻,風(fēng)雨如同要吞噬整個世界,雷鳴如滾,震耳欲聾,一顆水珠沿著靳長殊的額頭,緩緩向下滾落,綴在他長長的濃黑睫毛上,彷如一顆,無悲無喜的眼淚。 可董東知道,靳先生從來不會落淚,他只會要阻礙他的人,付出代價,痛苦悔恨于竟然敢同他作對。 盡管靳長殊只說了這兩個字,董東卻奇異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不會有下次了,敢于挑釁他的人,再不會有第二次機(jī)會了。 不知是誰,這么大的膽子,居然敢將先生的小祖宗給擄走了。 哪怕和他沒有關(guān)系,可董東仍是下意識地,為那人提前默哀起來。 - 房間內(nèi)鴉雀無聲,唯有懸掛于墻壁上的鐘表,仍忠誠而不知疲倦地向前走動,一聲一聲,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竟然如同雷鳴一般。 巨大的會議室中,唯有兩人,一人坐在主位,另一人坐在下首,下首的女人一襲低胸吊帶酒紅長裙,紅色的波浪長發(fā)沿著肩膀垂在胸前,掩住了波瀾起伏的曼妙身姿,卻只將那萬種風(fēng)情映襯得越發(fā)欲蓋彌彰。 可是此刻,她的臉色極差,幾乎有些咬牙切齒地說:“不是我。” 上首的男人,面上似乎沒有什么表情,完美的五官冷淡而空洞,似是沒有感情波動的一段程序,坐在那里,一襲黑衣,露在外面的肌膚,是冰雪一般的透明。 聽到她的聲音,他懨懨抬起眼睛,黑如鴉羽的睫原本遮住鈷色瞳孔,此刻,緩緩落在女人身上,哪怕一句話未說,卻也令女人不堪重負(fù)地微微顫抖。 貞虹快要被這樣的壓迫感逼瘋了,自暴自棄說:“是,我是討厭宋荔晚,也想過找人教訓(xùn)她??晌也皇前装V,我若是對她動手,別說桑家,就是你也不會放過我。她是你們的小祖宗,我怎么敢……” “我知道不是你。”靳長殊見她并沒有說出什么有新意的話來,重新垂下眼睛,似乎連看她一眼都嫌費力,“見過這個人嗎?” 手機(jī)震動一下,一張照片傳了過來。 貞虹連忙低下頭去,仔細(xì)辨認(rèn),半晌,臉色劇變:“你在哪里見過他?” “是我在問你?!?/br> 貞虹看著靳長殊的臉色,猜測說:“在……宋荔晚身邊看到的?” 回應(yīng)她的,唯有長久而凝固的沉默,貞虹猶豫片刻,咬了咬牙,到底還是回答說:“從血緣關(guān)系上來講,他是你的弟弟?!?/br> - 宋荔晚恢復(fù)意識的時候,并沒有立刻睜開眼睛。 后頸處仍在隱隱作痛,程潘下手穩(wěn)而狠,不給她分毫掙扎的機(jī)會,耳中能聽到儀器有規(guī)律的鳴聲,還有隱約的對話聲傳來,不知是哪里的方言,聽起來拗口難懂。 宋荔晚認(rèn)真地聽了半天才聽出來,是陪游之前說的那種土話。 兩人說了幾句,便結(jié)束了,再次響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換成了英文。 是程潘。 他是上東區(qū)口音,自帶一點老錢的矜貴傲慢,似笑非笑地說:“……那么大的雨,可惜沒有海嘯,否則他必死無疑?!?/br> 他?誰?是靳長殊嗎? 心臟漏跳一拍,耳邊的儀器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鳴聲,宋荔晚心知不好,聽著那邊,程潘的聲音頓了一下,下一刻,腳步聲響了起來,慢慢地接近。 額上,能感覺到一點溫?zé)岬臍饬鳎膛藰?biāo)志的,年輕而輕快的聲音,在離她很近的地方響了起來:“學(xué)姐,醒了就不要裝睡了。” 宋荔晚擔(dān)心他是詐自己,仍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他輕輕地笑起來,有些惡意地說:“再不醒,我就要吻你了哦?!?/br> 他不是開玩笑的。 睫毛輕輕顫抖,宋荔晚緩緩睜開眼睛,琥珀色的瞳仁里,映著正同她近在咫尺的程潘的面孔。 他俯著身,鼻尖幾乎抵在她的鼻尖上,碧綠的眼睛,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見她醒了,他眸中閃過一絲遺憾,似乎有些可惜,她居然睜開了眼睛,沒有給他親吻的機(jī)會。 宋荔晚有些厭惡地側(cè)過頭去,這才知道,程潘為何能夠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她醒了—— 周圍皆是各色的檢測儀器,她的身上貼著電極片,任何的一點情緒波動,都會導(dǎo)致儀器發(fā)出警報。 程潘見她似乎了悟了現(xiàn)狀,微笑著說:“我的睡美人終于醒了。學(xué)姐,想要把你請來,實在是太難了?!?/br> “請我做什么。”宋荔晚語氣中并沒有多少情緒起伏,甚至有些淡漠地說,“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那樣的交情?!?/br> “學(xué)姐這樣說話,真?zhèn)业男陌?。”程潘嘆詠似的,用一種夸張的語調(diào)說道,“明明之前,還愿意奮不顧身地救我,怎么現(xiàn)在,又翻臉不認(rèn)人了?” “那種情況下,無論是誰,甚至是一只貓是一只狗,我都會去救。和是不是你,沒有關(guān)系?!?/br> 大概是她的話語太過冷淡,竟讓程潘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總算收起了那種惡心人的笑容,神情也淡了下去:“看來學(xué)姐,不喜歡太熱情的男人。是不是只有靳長殊,才能讓你心動?” 宋荔晚皺了下眉:“你在我身邊,是為了靳長殊?” “是啊,我鉆研了他很久,終于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無堅不摧了,無論是怎樣的風(fēng)波,放在他身上,他都能輕而易舉地解決。所以……想要打敗他”程潘有些向往而深情地凝視著她,“只能從你下手。” “你要拿我威脅靳長殊?”宋荔晚終于對著他露出一點伶仃的笑容,“可惜,我和他之間,并不像你想的那么至死不渝。你想要用我來打敗他,注定只能白費心思了?!?/br> 她說得平淡,似乎真的覺得,程潘說的是個笑話。 可程潘卻嗤笑一聲:“這種話騙騙自己就行了,真以為騙得過別人?學(xué)姐,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敵人。我研究靳長殊,已經(jīng)研究了太久,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痛苦的樣子了。” “為什么?”宋荔晚問,“你為什么那么恨他?” “恨?”程潘卻說,“不,我不恨他。學(xué)姐,其實我很羨慕他,他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最好的天賦、最好的外表、最好的事業(yè),甚至于……最好的愛人。我想打敗他,可我更想——” “替代他?!?/br> 宋荔晚悚然一驚,為他話中,那濃得化不開的執(zhí)念。儀器凌亂地響起,紅色的指示燈如同慌亂的眼睛,無法停止地閃爍著。 宋荔晚知道,自己的心情無法隱藏,索性不再和他兜圈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可剛剛有問必答的程潘,卻在這個問題上,吝嗇了起來:“現(xiàn)在還不是揭秘的時候。觀眾還沒有到齊,學(xué)姐,請你繼續(xù)耐心等待吧?!?/br> 他一邊放浪地大聲笑著,一邊向著外面走去,自天花板蔓延至地板的白熾燈,隨著他的腳步一環(huán)一環(huán)地亮了起來,又在他走遠(yuǎn)后,漸漸熄滅。 宋荔晚想要起身,可手足都被禁錮在試驗床上,她只是試了一下,便理智地放棄了。 這不是憑借人力就能掙脫的器械,她又何必傷害自己? 程潘既然想用她來威脅靳長殊,那在靳長殊到來之前,她都一定是安全的。 可靳長殊真的會來嗎? 不知道為什么,宋荔晚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視網(wǎng)膜里,似乎還殘存著昏迷前的最后一眼,足以掀翻天幕的巨浪、黑色如同深淵發(fā)怒了的大海,還有漆黑的直升飛機(jī),在雨幕之中,如同將要被吞噬一般,執(zhí)著地向著下方落來。 如果靳長殊不在上面,誰又會冒著這樣的風(fēng)險來尋找她? 難道她這一次,又要安靜地在這里等待,等待他的再一次拯救嗎? 到處都是雪白的房間中,宋荔晚靜靜躺在那里,不知是誰替她換了衣服,將她被大雨淋得濕透的薄綢小衫換做了一條長裙。 長裙顏色雪白,包裹住她,她緊閉著雙眼,如同熄滅的蝴蝶一般的眼睫垂下,而她纖細(xì)的四肢,被金屬質(zhì)地的器械固定在床上,若從高空看來,她整個人都如蒙難的天鵝,脆弱而圣潔。 可下一刻,她睜開眼睫,對著某個角落中的隱藏攝像頭說:“我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