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門的手伸出，又猶豫收回，笥婷婷在有年代的鐵欄大門前站了有一會了。她低頭掏包尋找，拿出一把邊緣生銹但表面嶄新的鑰匙。

    應(yīng)該是這把，匙胚對準鎖孔插入，笥婷婷胸口生理性的急悶。

    “沒事的，有我在?！敝褫p從她背后走前，幫她扭動鑰匙，拉縮鐵欄，起頭推開笥婷婷最不想開的門。

    “君杰你怎么又出去買零食，不是說了等等要吃蛋糕的嗎？”笥母從廚房走出來，洗菜的手用身上的圍裙擦干，扶了扶老花鏡，才恍然認清，

    “是竹輕啊，你怎么那么早就來了啊，飯還沒做好?！?/br>
    “我可以幫你打下手嘛，笥阿姨這是婷婷專門送你的生日禮物?！斌幽附舆^竹輕遞進口的補品。

    笥婷婷從竹輕背后走出，讓笥母滯神以為是錯覺。笥母慈祥的暖意投入笥婷婷心頭，好像自己回到受寵的小孩子。

    笥母布滿褶皺的手扶上她的肩膀，“來了好，今晚要在這里過夜嗎，我叫你爸去給你鋪床?！?/br>
    真實的觸感讓笥婷婷回到現(xiàn)實，她不習(xí)慣的躲過，眼睛飄忽不想面對母親關(guān)心的神情，她知道它維持的時間很短，“不了，我是來找弟弟問點事?！?/br>
    說罷，不留聽挽留，笥婷婷走上二樓。

    竹輕主動緩解有些尷尬的氛圍，她推著笥母進廚房，提起阿姨感興趣的話題，“笥姨你前幾天送過來的飯菜好好吃，你教我做吧我想傳承你的衣缽?！备嗝赓M好文盡在：xunh ua nli. 

    不需要自己改口，樓下很快就會有融樂笑聲，她的房間就在笥君杰的房間隔壁，笥婷婷轉(zhuǎn)頭看向隔壁，紙箱積得房門不關(guān)的，里面早已成雜物間。

    她敲響笥君杰的門，等待的時間里緩解泛生的揪酸。

    “姐！你來了，電話急著找我什么事？”笥君杰打開門，表情有些強扯出的笑。

    “給你，你喜歡的球鞋。”笥婷婷拿出背手的驚喜，精美包裝盒里的是名牌足球鞋，她弟是學(xué)校足球隊的。

    可她沒接收到笥君杰的歡叫蹦噠，笥君杰異常地退后，像重遇惡魔似的拍掉禮盒。

    “你不會是在客氣吧，這雙球鞋你之前一直求著我買的?！边@個牌子按以前的笥婷婷連頭款分期都不付不完，古思祎第一次給她發(fā)工資，她就立馬下單這雙鞋。

    球鞋滾出盒外，笥婷婷低身去撿，看到鞋壓下的一本書。她順手一起撿起，蓋回封面，名為《黑羊效應(yīng)》。

    指尖捻起翻看了幾頁，大致講的是無助的黑羊未做錯任何事情，卻被一群持刀屠夫欺負，沒有原因，只是覺得大家一起參與欺負無辜的黑羊就很有趣，圍觀的白羊見證事情的全部進展，可并未采取任何行動，為保全自己待在暗處，排在上一個黑羊的后位。

    翻動時有東西掉出書頁間，笥婷婷在空中抓住，是一張有多處修改字跡的草稿紙，

    “小霖，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時，你應(yīng)該在看我踢比賽，如果我贏了這場比賽，我很真摯想問你，你愿意接受我的喜歡嗎，我絕不是突然說說，我從高一開始…”笥婷婷故意大聲地念道，躲過笥君杰想搶回來的手。

    “還給我！你怎么隨便拿別人東西?。　北淮疗频募兦樾乃蓟艅?，笥君杰高個子優(yōu)勢抓住紙角，怕撕破不敢動。

    “青春談戀愛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急什么，你…”

    “等等，你手臂怎么回事？”健壯的手臂上竟有毆打的青紫痕，笥婷婷察覺不對勁拽住他縮回的手，拉上校服袖子，更多的腫痕長上，有些深的發(fā)黑。

    “說話！誰干的?！彼龂烂C詢問道，看笥君杰偏頭不說，拇指按壓一處紫紅，笥君杰痛得跌坐在椅子上，摸自己手臂隱瞞，“自己摔的?！?/br>
    這拙劣的謊話敷衍過，笥婷婷又打了他一下，“你翻山過河上學(xué)啊每天，這些傷和你那個足球領(lǐng)班老師有關(guān)是嗎？”

    “你怎么知道？”看他驚訝的表情，笥婷婷就知道她這弟弟從小就不會說謊的壞習(xí)慣還沒改。

    “我不想爸媽他們知道，我覺得好惡心?！?/br>
    長大了逐漸能站在父母的角度做事，笥君杰手放上鞋盒上，目色里滿是喜愛，瞳邊還有可惜。

    “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保證不好讓大人們知道，我會幫你。”笥婷婷低個度聲說，跟他保證道。

    笥君杰看他姐堅定的眼神，多日的憋屈不禁說出口，“林老師打的我，還，還有他叫了吳永在小巷蹲我?！?/br>
    “陳晨就是被他害死的，因為我，我有次訓(xùn)練膝蓋受傷，跟林老師報告，不小心偷看到了他們，他們在做?！?/br>
    “陳晨被他壓在下面哭的，他是被迫的，還跟我跪下求情叫我不要把失去說出去?！?/br>
    “我就不敢說，可我沒想到陳晨跳樓，我很內(nèi)疚想告發(fā)，可同學(xué)老師都不相信我。姐，我說的都是真的?！斌泳芤话驯翘橐荒I的泣說，自豪的少年心被人一次次否定，會懷疑自己。

    笥婷婷看他哭慘這樣，都不知道怎么安慰捂臉哭的小猛男，她輕拍他的背，“好了，別哭了，哭這么慘怎么保護別人小姑娘?！?/br>
    房門被敲響，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在外喊道：“君杰，別打游戲了飯菜做好，快出來吃蛋糕啦！”估計是哪個親戚來了。

    笥婷婷抽幾張紙巾扔給他，嫌棄道：“快擦擦鼻涕，要不然媽等等說我欺負你?！?/br>
    “放心，不會讓你白挨打的?！?/br>
    笥婷婷開門，笥君杰感覺有束光在他姐身上泛耀眼的閃爍，這一刻，勝過他看過的全部的超人漫畫。

    竹輕在樓梯扶手那，招手示意跟她下樓，才到樓下，就聽到令人難堪的話：

    “哎喲！這不是婷婷嗎，舍得回家啦？”

    “mama生日還不回來，多不孝啊?！?/br>
    在一群認不清面孔的親戚笑語里，笥婷婷繞過沙發(fā)上大姑想敘舊的手，在餐桌旁落座。

    大姑訕訕收手掏把瓜子，陶瓷牙惡狠狠地咬剝瓜子皮，丟在笥父剛拖凈的地板上。

    餐桌上有自己的碗筷，里面是早乘好的米飯，笥母貼心夾了塊西紅柿炒蛋放進笥婷婷碗里，溫聲道：“你以前最喜歡吃的，多吃點?！?/br>
    笥婷婷無表情聽話吃下，沒嘗到懷念的味道，可能是自己從小討厭的西紅柿。

    趁上笥母生日，家庭聚餐里免不了調(diào)侃，

    “好久不見，婷婷都變得好漂亮啦，有對象了嗎我認識個朋友剛離婚”

    “婷婷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工作，我女兒嘞可是在國企里上班，一年十幾萬哦，誒竹輕你律所還招助理嗎”

    不同人每問一句，笥母就跟著回一句：

    “沒有啊，你聽二叔的試試吧，老大不小的了。”

    “唉在家玩呢，我都不知道她平常去哪老是不主動打個電話回家里。

    句句提她，又好像每句都不關(guān)乎自己。喉間的干飯少菜拌吃難以下咽，笥婷婷放下一半還沒吃完的飯菜，退開椅子，沒正眼看他們匆匆道別：

    “我還有點急事，不吃了?！闭f后拿下走廊柜上的包包。

    笥母還想追出來挽留，“你眼怎么紅紅的？”笥父一聲把她拉回，惚忘去關(guān)心下樓的笥君杰。

    外面的空氣一瞬間變得充盈，笥婷婷深吸一口緩胸中的悶壓，她站在笥家大門前。自己出來了又能去哪呢，一個人沒地方可去。

    掌里的手機振動打斷她的呆思，滑上屏保，微信上的紅點數(shù)又增一數(shù)：

    古思祎：吃飯了沒？

    古思祎：［五星酒店的沙拉午餐.照片］

    又看到西紅柿，笥婷婷翻上成條消息，現(xiàn)在沒絲毫心情一條條回復(fù)，她現(xiàn)在覺得好累，入春的勃勃生機在自己眼里失去色彩，她找不到提起活力的心情。經(jīng)歷那么多次了，怎么還沒找解決方法。

    笥婷婷：zuoai，來找我。

    笥婷婷：［定位］

    每次找不到選項時，笥婷婷會選擇當(dāng)個擺爛的廢物。她發(fā)了個定位給古思祎，離開笥家的范圍內(nèi)。

    童年里最快樂的事，無疑是吃飽晚飯，恰好碰到放學(xué)的小伙伴，一起去小公園里玩抓鬼游戲，討論今晚少兒頻道將播出的節(jié)目。

    笥婷婷記得公園有棵高高的樅樹，她抬頭往上瞧，樹枝上掛了個塑料袋，記憶也留不住常青樹。

    唯一讓她懷念的地方，這個公園變成破舊，現(xiàn)在的小孩煩惱可以跟網(wǎng)絡(luò)的陌生人傾訴，小時候的笥婷婷被父母罵，只能次次躲在公園里撒氣。

    笥婷婷踩進小沙坑里，白鞋踢散沙子，旋成個渦。

    “你果然還是跑到這來?！斌渔面每聪蚵谱邅淼闹褫p，抖了抖鞋頭上的沙子,“我媽她不讓你今晚留宿嗎？”

    竹輕也踩進小沙坑里，卡其色平底鞋尖跟小白鞋碰頭，和她幼稚的踢沙子，這是小時候她們最愛玩的事。

    “阿姨有這想法，我沒留?！?/br>
    “因為我明天要出國，去培訓(xùn)同律所的學(xué)生，短則兩叁年?！?/br>
    笥婷婷猛地睜大眼道：“這么突然！”她有些失落，竹輕是她唯一的朋友，從小玩到大竹輕都沒離開過自己。

    下一秒，一束堅定的期許被笥婷婷感知到，“婷婷，我想你和我一起去生活，律師所里可以隨時在我身邊給你加個工位，你想玩想學(xué)我都能滿足你，我想我的未來里有你?！?/br>
    “笥婷婷，我喜歡你。”竹輕抓起笥婷婷的手腕，目光炙熱的看向她：“十年前，我就喜歡上你了?！笔昵?，班里壞學(xué)生堵角落的懦弱小女孩，被另一個女孩拉起手逃跑，認定的亮眸和現(xiàn)在一模一樣。

    笥婷婷驚訝得像頭頂炸了個響雷，仔細回想平常生活里，竹輕似乎每次都會無條件的幫助自己，有時還額外關(guān)心自己的起居，笥婷婷才很信任這個朋友，她好懊惱鈍感力無敵的自己，來不及提前解釋。

    “對不起，竹輕。我，我不知道你對我有意思，但我只拿你當(dāng)最好的朋友，我不是，不應(yīng)該不知道你喜歡我，不對”笥婷婷緊張的話亂套了，手慌動組織語言。

    竹輕看她解釋的樣子失笑，眼鏡下描開的眼尾勾上，指腹留戀的擦過即將松下的手腕。

    “你不用說對不起，我有想過會是這個結(jié)果，我只是不想留遺憾?！?/br>
    竹輕比笥婷婷高叁公分，她還記得這人老是不服自己超高點，竹輕向前環(huán)抱整個人，下巴知存的沒擱在笥婷婷肩上，她完成了第二件不敢干的事，

    “如果遇到什么困難，跟我說我一定會回來，我不再是以前的膽小鬼?！?/br>
    笥婷婷的心情比先前的更難辨，她說不出拒絕的理由，因為自己的處境更復(fù)雜，沒底氣保證那個猜想。手覆上竹輕的后腰，算是回應(yīng)她的十年守護。有時候安靜比說任何話都管用，心知肚明的事不需明說，都是為了守護最后的情誼。

    徐風(fēng)吹飄的垃圾，落在公園口的小車底下，頹喪的視世拉進它。

    車里的人盯著手機，聊天界面是偷拍的入睡的笥婷婷，頭套絨絨的睡衣，睫毛天然垂下，軟糯乖巧的睡顏。

    古思祎繼續(xù)等待兩人相處結(jié)束，她很難想象到自己為什么不出去拉開她們，不知是聽到那段對話影響的，單單沉想：

    拒絕告白的主動擁抱，十條里回個zuoai消息，笥婷婷，明明我對你也很好，為什么我和別人的待遇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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