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他們終于抵達(dá)了空中華園。

    依舊像之前那樣同住一個屋檐下，心境卻和一天前大不相同了。

    但兩人不約而同地失眠。

    沈延宵和賀子鑫開黑打游戲一晚上，掛著語音聊天。

    賀子鑫問他怎么兩天不回消息，沈延宵也沒做聲。

    魏黎在隔壁房間里，睡前收到母親的消息，是一連串為什么要和男人搞同性戀的質(zhì)疑、以及說他對不起她付出了這么多年心血的罵聲。

    最親的人最懂怎么傷人。

    母親的話字字誅心。

    魏黎沒有睡著，閉著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整夜。好在在遙鎮(zhèn)時已經(jīng)睡了一個白天，第二天清晨起床時才不至于太疲憊。

    坐在地鐵上時他拿出手機把那些難聽的話又看了好幾遍，最終還是把敲下的解釋一字字地刪掉了。

    他知道她是看不進(jìn)去的。

    更何況他的解釋，其實連他自己都不能說服。

    沈延宵索吻的時候，他鬼迷心竅地同意了。

    他們吻過了，而且不止一次。

    固然有沈延宵太會撒嬌和拿捏他的原因在，可說到底，還是因為他默許和縱容了沈延宵的行為。

    他明明也可以堅定地拒絕或是推開沈延宵，但卻并沒有這樣做。

    會不會在他心底里……其實已經(jīng)對沈延宵動心了呢？

    他現(xiàn)在還算是個直男嗎？

    魏黎有些迷茫。他沒有戀愛經(jīng)驗，到現(xiàn)在都沒有和任何一個女生交往過，只是自然而然地認(rèn)為自己是異性戀。事實上，他的性向并沒有經(jīng)過驗證。

    一直以來，他只是被社會的主流推著往前走罷了。

    今天上早自習(xí)的時候，魏黎有些心不在焉。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忽然變得太過敏感，看到有學(xué)生借著讀書聲的掩蓋講小話時，他總覺得他們是在談?wù)撟约骸?/br>
    就連之前在學(xué)校被人傳謠言的時候都沒有這么敏感過。

    從教室回辦公室的時候，魏黎又聽到前面手挽手走路的兩個女生講起高三理科班的八卦，說有個很帥的學(xué)霸和平行班的吊車尾學(xué)渣表白了，兩個人都是男生。

    “然后呢然后呢？不會真在一起了吧？”

    “是啊，朋友圈官宣了都。等放學(xué)了我給你找找截圖……”

    “路斯言啥眼光啊，怎么看上個普男？”

    “我也驚了，真的感覺哪哪都不配……路斯言家里條件那么好，成績又好，結(jié)果偏偏看上個最不起眼的?！?/br>
    “真的對這個帥哥配普男的世界絕望了——”

    “喂喂喂你小聲點，后面有老師……”

    其中一個女生忽然發(fā)現(xiàn)了魏黎就在她們身后不遠(yuǎn)處，匆忙地拽著好友跑掉了。

    但魏黎其實沒打算追究那兩個男生談戀愛的事，他在一個人胡思亂想。

    他在想，他和沈延宵好像也是這種情況。

    有錢帥哥和貧窮普男。

    所以他才會問沈延宵到底喜歡自己哪里，他不理解。

    想到這里，魏黎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到底是在亂想些什么？！

    首先，他和沈延宵根本就沒在一起！想這些完全就是自尋煩惱！

    還是先把他是不是直男這個問題想明白吧……

    在此之前，還是和沈同學(xué)保持一定距離比較好。魏黎想。

    和沈延宵待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容易頭腦不清。

    -

    沈延宵開完了會回到辦公室，看到微信提示有新消息，很是期待地點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是魏黎的一句——今晚想一個人在外面，晚點回來。

    旁邊的助理眼睜睜地看著自家上司表演了一場活靈活現(xiàn)的“笑容消失”，嚇得膽戰(zhàn)心驚。

    沈延宵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才收起手機，忽然抬起頭來看向緊張等待著的助理，問：“你怎么不問我是吃食堂還是外賣？”

    不對勁。

    助理滿頭問號。

    因為最近一段時間他們小沈總都是自帶便當(dāng)?shù)模旧喜辉趺丛诠臼程贸曰蛘唿c外賣了，所以他也很久沒問過了。怎么這會兒小沈總又忽然想起這回事來了？

    “那您是要吃食堂還是外賣呢小沈總？”助理一邊恭敬地問著一邊在腦子里飛速思考。

    明明是沈延宵主動提起的，可此時他卻搖了搖頭：“算了，我不餓。”

    其實是生氣了，有點氣飽了。

    他當(dāng)然不會天真地以為魏黎是真的忽然想一個人在外面吃。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這樣說，很顯然是在故意回避他。

    可沈延宵盡管悶悶不樂，也不好說什么，因為他明白魏黎需要一段時間去厘清自己的想法。

    他不會逼迫魏黎，只是他的真心想法。

    他希望魏黎能夠真心實意地選擇他。

    所以即便他心中再急不可耐、再酸澀再不安，也只能等著。

    沈延宵煩躁地抓了兩把頭發(fā)，坐回辦公桌前繼續(xù)工作。

    下班前，他久違地收到了塑料朋友施擎的聯(lián)絡(luò)。

    “沈二，明晚我打算攢個局，你來不來？”

    施擎身邊永遠(yuǎn)熱鬧，背景音里有女人的歡笑。

    沈延宵皺了皺眉，但出于維持社交關(guān)系的需要，還是客氣地問道：“什么局？”

    施擎忽而神秘地笑了兩聲。

    “其實是這樣的，有個人想見你，所以托我?guī)兔σ]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