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顧九闕震驚痛苦的模樣，男人笑了笑，他湊近顧九闕：“……悅笙親口跟我說的，要不是為了送你去醫(yī)院，你爸媽也不會遭遇車禍身亡。要不是聽到了你爸媽身亡你又重傷住院的消息，你奶奶也不會突發(fā)心梗去世。要不是顧家接連死了那么多人，連老宅都被一把火燒光了，你爺爺也不至于大受打擊心神恍惚，竟然在替人掌眼時錯把贗品當(dāng)做稀世珍品。博古齋數(shù)百年聲譽(yù)毀于一旦，他自己也身敗名裂郁郁而終?！?/br>
    “顧家會淪落到這種下場，全都是因為你這個喪門星！你全家都被你害死了，你為什么還有臉活著？”

    那耳語如毒蛇吐信，精準(zhǔn)擊中顧九闕的七寸。

    顧九闕渾身一震，整個人都僵住了。

    看著一瞬間不再掙扎反抗的顧九闕，男人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唏噓笑容：“悅笙那么辛苦那么努力，都是為了幫你。為此他不惜出賣自己，答應(yīng)跟金危榭那個偽君子結(jié)婚。就是因為金危榭答應(yīng)他，會在婚后幫你爺爺洗白名聲?！?/br>
    顧九闕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怎么會？他明明已經(jīng)查到了真相，查到爺爺當(dāng)年之所以會打眼，就是金危榭聯(lián)合古董拍賣行，以及請爺爺出山的那位客人一起做的局。他都已經(jīng)找到證據(jù)證明爺爺?shù)那灏?，為什么悅笙還要犧牲自己的幸福跟金危榭結(jié)婚？

    顧九闕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笙笙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男人為什么要這么說。他努力去夠手機(jī)，想要聯(lián)系白悅笙，身體卻被男人死死控制住。

    顧九闕目眥欲裂地掙扎著，卻沒有辦法擺脫男人的桎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神經(jīng)病一樣的男人不斷自說自話：“你要是乖乖死在十年前就好了。你就應(yīng)該死在十年前那場大火中。如果當(dāng)年你死了，笙笙就不會這么痛苦。你這個卑鄙齷齪，忘恩負(fù)義的小人，竟然妄想利用笙笙的善良柔軟，將他一輩子束縛在你身邊。你以為他會一直背負(fù)你這個累贅？你以為你可以糾纏他一輩子？”

    “你做夢！”

    男人的手用力攥緊顧九闕的脖頸，感受著越來越稀薄的呼吸，顧九闕的內(nèi)心一片茫然。他不知道這個瘋子究竟是誰，也不知道白悅笙在想什么，為什么要跟害死他爺爺?shù)某鹑私Y(jié)婚？他明明告訴過白悅笙，他已經(jīng)找到了金危榭陷害他爺爺?shù)淖C據(jù)，為什么笙笙還要犧牲自己？

    “……悅笙的心太軟了。我不能容忍他為了你這樣的廢物，犧牲一輩子的幸福?！蹦腥松窠?jīng)質(zhì)地扭動著脖頸，面目猙獰，喃喃自語。

    他不忍心看到那個善良純真，如水晶般剔透的小人兒一輩子背負(fù)這么沉重的枷鎖。不想看到活潑開朗的白悅笙每次提到顧九闕都是一副憂心忡忡，郁郁寡歡的模樣。他討厭白悅笙張口閉口都是顧九闕，所以他選擇在白悅笙跟別人舉行婚禮的這一天，燒死這個丑八怪。

    ——只要這個丑八怪死了，悅笙就可以輕輕松松的生活了。他會把這個喜訊告訴悅笙，沒了顧九闕這個軟肋，悅笙一定不會再郁郁寡歡，也不會跟金危榭那個偽君子結(jié)婚。

    到時候悅笙就可以答應(yīng)他的追求了！

    男人陷入了甜美的臆想，眼神卻越來越瘋狂?？聪蝾櫨抨I的表情也充滿了森然的殺機(jī)。

    顧九闕卻顧不上害怕。十年茍且，他不是真的怕死，他只是想要將顧家老宅修復(fù)如初，想要重振博古齋。等到九泉之下，也有顏面去見父母家人。然而一場大火，再一次將他的心血焚燒殆盡。

    “不、不要……”巨大的痛苦和不甘匯聚成一道洪流，沖破了禁錮的枷鎖，顧九闕竟然斷斷續(xù)續(xù)地吐出了字句，艱難祈求道：“……燒、宅子！”

    “什么？”男人故意裝作聽不清，歪解顧九闕的話：“你想燒了這座宅子給你陪葬？”

    顧九闕拼命搖頭：“不、不要燒——”

    看著狼狽趴在地上，明明死到臨頭，卻不肯開口求自己放過他，反而求他不要燒宅子的顧九闕，男人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色彩。好似是被顧九闕的舉動逗笑了。

    “你就死在這里吧！”男人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快意：“這是我為你精心挑選的歸宿。只有你死了，悅笙才能徹底擺脫過去，走向他的新生?！?/br>
    男人說著，松開顧九闕的脖頸。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腿不能動口不能言的顧九闕無助地趴在地上激烈的咳著，滾滾濃煙將他滿是疤痕的面目熏黑?；饎莶粩嗦?，漫天飛舞的火星落在顧九闕的身上，焚燒起他的衣裳。深入骨髓的疼痛由表及里，顧九闕只覺得渾身的皮rou、血脈還有骨髓都在火海中一點(diǎn)點(diǎn)燃燒蒸發(fā)。

    彌留之際，顧九闕木然闔上雙眼。他終究還是沒能保住顧家老宅。即便死了，也沒有顏面去見家人。

    不斷躥升的火焰將周圍一切扭曲變形。滾滾烈火中，顧九闕恍惚回到了十年前。只是這一次，他再也沒有能力逃出火海。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變成了一具看不清面目的焦黑尸體。

    他葬身在火海中，死不瞑目。

    *

    【得知顧九闕的死訊，白悅笙傷心欲絕。他攥緊自己看上去跟普通人并無二致的右手，恍惚想起了十年前，未曾在火海中毀容殘疾的顧九闕是如何的郎艷獨(dú)絕。如果不是那一場大火，他本該擁有驚才絕艷的一生。只可惜天妒英才。那個讓他第一次動心的男人，最終還是痛苦又丑陋的死去了。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