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睜開眼睛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天國。

    入目一片白墻，白色刺激著久經(jīng)黑暗的瞳孔。

    消毒水的氣味刺激鼻腔，產(chǎn)生細微麻癢，劃過內(nèi)部氣管，點起一陣陣刺痛。

    嘴巴腫了。

    林海懶得探究原因。

    病床前頭坐了一個男人，正在休息。

    體型高壯，他抬起頭，觀察力極強，敏銳察覺到觀察自己的目光，發(fā)現(xiàn)林海已經(jīng)醒了。

    凜冽的表情直逼林海面前。

    她沒想過，這么快就能再次見到他。

    “你醒了。”

    青年道。

    “好久不見，林路。”林海扯動嘴角，上下打量青年，“你去當(dāng)兵了?！备嗝赓M好文盡在：r ouwen wu7 .

    其實也沒多久，就幾個月的時間，怎么就換了一個身份見面了。

    林路比以前話更少了，灰眸無機質(zhì)流動晦澀的情緒。

    “是你救了我嗎？”林海頓了頓，溫馴地低頭，雜亂的黑發(fā)垂下，貼在脖頸上?！胺纯管娞幚砹?？”

    “處理了。”嘶啞低沉的男音，叫人不敢相信這是林路的聲音，從青年身上傳來。他的聲音跟以前比變了很多。

    穿著t恤的時候還不覺得，陽光男孩穿上軍裝，筆挺的輪廓線凸出了青年的進攻性。給人帶來危險感。

    世界變化地太快了。

    快到林海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你專門等我醒來嗎？”林海沖他微笑，八顆牙齒，非常標(biāo)準，手里把玩著光腦，努力推高枕頭，慢慢靠住墻支撐起整個身體，“謝謝你，好孩子。等我出院要請你一起吃飯。不知道實驗室其他人怎么樣了。這次危機死了很多人?！?/br>
    林海的身體虛弱，面色蒼白，詭異地顯出一種病態(tài)美。本人是不自知的，高大的青年始終看著，說了一句。

    林海渾然不覺，仿佛沒有注意到他像是吃人一樣的注視。

    “是我救了你?！?/br>
    “憑我們的關(guān)系，我就不多說謝謝了?！绷趾７隽朔鲱^，頭歪著，眼珠轉(zhuǎn)向林路的方向，親昵地說出自己的要求，仿佛從來沒和林路分別過一樣，“我現(xiàn)在身體很痛，其他人現(xiàn)在怎么樣，順便我有點餓了，能去幫我看看其他人，再給我拿一只營養(yǎng)劑嗎？”

    “依照你之前簽的協(xié)議，我們應(yīng)該保持距離，面都不該見。還想叫我給你拿食物。”林路冷冷道。

    這并非單人病房，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引起病房其他病人的注意，目光朝這里匯聚。

    林海不大喜歡被別人看熱鬧，林路一直盯著她，把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老實說，話多一點的林路更叫她放心，她能找回熟悉的應(yīng)對方法。

    “可是你救了我，我們都不是主動毀約的，林路，謝謝你。我餓了。”

    哀求的目光落在身上。

    好說歹說，林路才起身去找食物。

    目送青年離開，林海忙點開光腦，點開扎哈萊恩的頭像。

    直覺告訴她，不要在林路眼皮底下聯(lián)系扎哈。

    呼吸吞吐過幾次。

    沒有回復(fù)。

    怎么回事？不會她們出事了。

    反抗軍殺了很多人。

    林海擔(dān)心極了，舌頭抵住上顎。

    手臂柱著床，兩腿彎曲。

    “現(xiàn)在就要起床。你受的傷還沒好，嫌自己活得不夠長嗎。”林路回來地很快，眼見林海撐起身體，上前阻止。他終于沒繼續(xù)冷漠強硬下去，扶住林海，一邊呵斥。

    動作比較急，整齊的軍裝都松亂了，打亂青年的呼吸，無機質(zhì)的灰色眸子驟然鮮活起來。

    這才更像是原本的林路。

    陰霾消失后的青年。

    “一直躺著不舒服，我就是坐起來。”等林路按照林海的想法把她姿勢調(diào)整好，林海才不再亂動了，雙手放在被子上。

    林路喋喋不休念叨著，林海沒聽清大體內(nèi)容。

    林路竟然不恨她。

    真是個好人。

    任勞任怨。

    “你現(xiàn)在手都不方便動，”林路抿了抿嘴，撬開營養(yǎng)劑瓶口，讓她張嘴，喂給林海。

    “我來的不是時候。”華麗的低音此刻救了林海一命。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球，示意林路。

    “先喝完這一瓶吧。你餓了很久?！绷致窙]有放下營養(yǎng)劑，甚至沒有看來人是誰，固執(zhí)地道。

    林海不得不將一瓶營養(yǎng)液灌下去。

    林斯河抱胸，和其他病床上的病人一起欣賞難得一見的有趣的戲劇化一幕。

    一男一女在病房糾纏。

    林路把營養(yǎng)劑瓶子丟進垃圾桶，林海翻了個白眼。她讓林路去叫醫(yī)生，自己對著林斯河質(zhì)問。

    “事情解決了，給我的賠償方案出來沒？說給我聽聽?！?/br>
    兩個人快要吵起來。

    語氣帶著些質(zhì)問，誰能想到上個班上出生命危險。任何一個死里逃生的人看見領(lǐng)導(dǎo)脾氣都不會好的。

    林路問清楚還有沒有要他一起做的事，確定下來不用再林海差使第三遍，才慢慢出門去。

    “事發(fā)突然，后期會統(tǒng)一表彰補償你們。實驗室距離城墻較近，以后也會加強安保防護?！绷炙购哟丝坍?dāng)做個好脾氣的老板，一一解釋清楚。

    林斯河是過來慰問員工的，林海才知道，實驗室所有沒死的員工現(xiàn)在都住在這所醫(yī)院。這個時候距離游行爆發(fā)已經(jīng)過去整一天。林斯河剛慰問他們結(jié)束，給每個生還的員工都解釋了一遍公司的回應(yīng)和處理，現(xiàn)在以治病為準，醫(yī)藥費公司承擔(dān)。

    聽完回應(yīng)。林海沉默了一會，事情以后總有扯的時候。

    瞥了一眼門外，確認沒人。她沒糾結(jié)上一個問題，低聲拋出下一個重點。

    “我家可能出了點意外，通訊器上一直沒回我。你能幫我去看看嗎？”

    說到底，畢竟有養(yǎng)大了林斯河的情誼在，兩個人說話沒有普通員工老板之間的拘束。林海將事情托付給林斯河。不是大事，林斯河沒有拒絕。

    話沒說多久，林路就回來了。不知道公務(wù)處理完沒有，他朝林斯河打了個招呼。

    彼此都是認識的。

    林路性格熱絡(luò)些，以前還會叫林斯河四哥，只是現(xiàn)在不叫了。

    各自被賣給不同家族之后，他們之間也很久不聯(lián)系，本來冷淡的關(guān)系更加生疏。

    “你……也是母親聯(lián)系你的？”林路打了招呼后，忽然開口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林斯河點頭，坦蕩作答。

    “你也是？”

    “對。”林路神情冷漠，灰質(zhì)眼眸暗沉，看上去有難言之隱。

    林斯河心底明晰幾分，林海這個生意人開始砸自己做生意的招牌了。甚至對這個沒什么親情的兄弟生出幾分同情，林路定然也是被吵著要求關(guān)照她，利用那份贍養(yǎng)的恩情狹恩圖報。

    林斯河沒有久留，很快就離開了。

    林路表情又不大好，冷冰冰的。

    林海不想惹他，一直沒有開口。

    到晚上，又有鯊魚進攻她的舌頭，靈活地撬開密閉的口腔。

    林海陡然清醒。

    忍著痛抓住那人的腦袋。

    周圍鼾聲四起。

    對上一雙眼睛，一雙又灰又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