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ma，能量塊?！?/br>
    能量塊是垃圾山最值錢的東西，能從回收商那換最多的錢。久而久之，拾荒者都養(yǎng)成對這玩意的喜愛。林海也不例外。

    每次孩子回來，都會給林海帶一塊有特色的能量石，就和帶特產(chǎn)一樣。

    “聯(lián)邦第一軍校提供的能量石還在上面雕刻了?；?。mama你看看。”男人一板一眼將手里的盒子打開，輕柔地像是遞戒指禮盒一樣把東西送到林海面前?！拔姨匾饬糁鴰Ыo母親。”

    “很漂亮?！蹦呐率橇趾Ｒ膊坏貌毁潎@那銀白色的象征力量和地位紋路。

    林?，F(xiàn)在搬到了鎮(zhèn)子上住。

    青年已經(jīng)長大成人，讀書工作了，因為工作原因他不?；貋?，但他的工資是回來的。

    這孩子是個沉穩(wěn)聰明的，考上了聯(lián)邦軍校，進入軍隊工作，并且在出人頭地之后也沒忘記自己的養(yǎng)母。

    甚至于有點戀母情結(jié)。

    門頭已經(jīng)有點老舊了，泛著黃。

    門頭下面站著兩個人。

    一男一女，擁抱著，姿態(tài)曖昧。但走近一點，聽到他們的說話，就不覺得曖昧了。

    “mama知道你是最孝順的。但你先把車開到停車位去。停在門口擋到我生意了?！绷趾Ｃ嗣绨颍嗄陚€子很高，高高瘦瘦，肩寬腰細，氣質(zhì)極佳。正常家里養(yǎng)出這么個孩子都要驕傲。當優(yōu)秀的孩子向長輩討要關(guān)懷，也沒人會拒絕，因此她不得不安撫青年。

    青年一向聽話，這次回鎮(zhèn)子，連家都沒回，直奔林海的鋪子，非常依戀她，甚至還給了林海一個厚厚的擁抱，林海個子沒有兒子高，快窒息在他懷里。臉頰因為呼吸困難漲紅。林海連忙拍打青年的手臂，讓他放下自己去挪車。

    “mama，我好想你?！?/br>
    語調(diào)沉沉的話從林海頭頂穿過來。青年抵在林海肩膀上，毫不生澀但有些羞澀得道。

    林海雞皮疙瘩都還沒來得及長，腦子里沒想好該怎么回復，青年說完便順從地自顧自回去挪車了。

    林海教訓的話就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就走了。

    林海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給自己灌了一杯冰水。

    現(xiàn)在修理鋪正?；厥臻_門，正值午間，青年的車停在門口，盯著青年利落跳上飛行器，鄰居眼里滿是羨慕，青年在他們眼里算的上是天之驕子，山雞窩飛出了真鳳凰，他們哪能不羨慕嫉妒恨，隨后喜氣洋洋過來打招呼。

    “林海，你家小孩回來了?！碑敃r青年考上聯(lián)邦第一軍校，整個鎮(zhèn)子都轟動了，因為他可以去城里，并且是中心城，鎮(zhèn)長親自給林海送了獎金表示對他們母子的嘉獎?！八娦．厴I(yè)了吧，可以找工作了。你說你養(yǎng)了這么多孩子，怎么個個都那么優(yōu)秀。下次鎮(zhèn)長邀請你去當學校校長別再推遲了。”

    “他們自己努力的，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而已，我根本不會帶孩子。哪敢去當什么校長。都是他們自己的功勞?！?/br>
    林海有話直說，但話太干脆，以至于鄰居覺得她在推脫。

    “對，不當校長，校長忙死了，你本來就開店，有一群小孩，再帶另一群真要給孩子折磨瘋?！编従有χ畛?，“托你的福，現(xiàn)在鎮(zhèn)子里福利院的孩子都被人領(lǐng)養(yǎng)光了，我最近也養(yǎng)了一個孩子，改明天我來她過來見見你?！?/br>
    林海那些孩子都是領(lǐng)養(yǎng)的，養(yǎng)著養(yǎng)著還都出息了，搞得鎮(zhèn)子上的涌現(xiàn)一股領(lǐng)養(yǎng)狂潮。因為嬰兒雨世界上孩子多的是，鎮(zhèn)子比區(qū)外好一些，會準備福利院收養(yǎng)孩童。但公家出錢，也別指望能給孩子太好的待遇，真把孩子當親生的疼。當初被領(lǐng)養(yǎng)的青年考上聯(lián)邦第一軍校帶起領(lǐng)養(yǎng)嬰兒的熱潮，甚至還幫鎮(zhèn)里機關(guān)的財政狠狠喘了一口氣。

    林海不太想回憶那段日子。被人關(guān)注，行走在陽光下，對于她這樣的陰暗生物不太妙。幸運的是靠著這點關(guān)注，她的二手修理店打響了名聲。

    “貝哥?！鼻嗄昱餐贶嚮貋?，一進屋就和鄰居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我還給你帶了禮物?！驮诤筌噹野谚€匙給你，你可以自己去拿……順便開一開車也行……”

    青年從小性情溫和沉穩(wěn)，成績好，人緣也極好。

    鄰居一聽自己有禮物，笑容更帶上幾分真心。然后很快被青年打發(fā)了回去。

    跟被催眠了一樣。青年說什么就是什么。

    林海納悶地盯著這一幕，青年說話總有種讓人信服的魔力，許多人自發(fā)奉他為領(lǐng)袖，從小他不怎么費力就能當孩子王，有時候她也想學一學。要是能把這招學到用來對付顧客，林海遲早能成為聯(lián)邦首富。

    林海雜七雜八想了一堆，但就是沒說話。

    店鋪中空氣沉悶。機油味浸透每一個縫隙。

    透著不歡迎青年的一股味道。

    他是突如其來的，預料之外的。

    “母親，不想我嗎？”

    青年盯著林海，眉毛舒展，低頭輕聲問。

    “我非常想你?！?/br>
    “明知道這是敷衍的回答，但因為是母親說的，所以還是覺得很開心?！鼻嗄攴浅Ｊ苡茫χf道。

    他的話顯得林海仿佛是一個很刻薄的，對孩子不大好的人。林海沉默地緊閉住嘴，不再理青年。

    林海不是一個喜歡說廢話的人，也不喜歡和人交流。青年習慣了。他并不厭煩，反而溫和地彎著眼睛，言語熟稔：“面對我們的時候，mama的話總是那么少?！?/br>
    林海穿越過來七八年了，她的店也已經(jīng)開了七八年，作為一個穿越者，她在穿越后赤手空拳，自己打拼擁有了一家店鋪，林海極其以這家修理店為傲。認為是自己能力的象征。

    但時間流逝，陳設(shè)逐漸老舊，設(shè)備老化，林海也跟著店一起老去。

    林海臉上開始爬出皺紋。但在青年眼里，母親總是最美的。

    所以青年回來最迫切想知道的，居然是林海有沒有再婚。

    林海冷笑了一聲，語氣怪異而刻薄。

    “你在講什么笑話?！?/br>
    她盯著那塊立在門口的數(shù)字化五顏六色的漂亮招牌，從放了一堆亂七八糟東西的桌子上找出一個包裹。

    “既然你閑的沒事，今天剛好要去郵寄一個光腦，碧薇兒小姐地址：羅富爾街道格林街367號，她的掃地機器人壞了，需要修理，你幫我把包裹寄出去。順便去一趟她那把掃地機器人給我拿過來?！绷趾＠硭鶓?shù)刂甘骨嗄耆ジ苫?。這些活原本應該由年齡更小的伙計完成，但既然青年回來且閑的要命，就讓他來干吧。

    其實也可以讓取件員上門取件，但能讓青年離開一段時間，何樂而不為。

    青年面色如常，習慣了指使，只是他把包裹拿出去，沒過多久就回到店鋪，告訴林海任務(wù)完成了，稍后需要修理的掃地機器人會到達這里。

    不用想，青年委托了別人。誰能拒絕從聯(lián)邦第一軍校畢業(yè)，從軍隊回來的穿著軍裝，肩章三顆星的大人呢。

    權(quán)力會赤瀰裸瀰裸碾壓一切。

    林海給青年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青年新奇地看著林海的動作，雙手接過，簡直受寵若驚，不過再多的待遇就沒有了。

    畢竟她不是孩子的仆人。

    青年把自己工作現(xiàn)狀滴滴叨叨告訴林海。他現(xiàn)在無疑混的相當好了。每一個父母都會為這樣的孩子驕傲。

    林海聽得很認真，聽到關(guān)鍵處還抬眼，左手摸著右手手腕，問能不能幫她和軍隊牽線，回收軍隊淘汰的二手用品。

    “mama真是盡心竭力地工作，是一位為事業(yè)奮斗的實干家?！鼻嗄暾Ａ苏Ｑ劬?，語氣微妙，口吻溫和微笑著道?！罢麄€聯(lián)邦軍隊的淘汰用品已經(jīng)有固定回收商了，但我回去后可以幫mama嘗試聯(lián)系?！?/br>
    “謝謝了?！?/br>
    “mama別對我說謝謝，我是mama的孩子?！鼻嗄昝佳鄢料聛恚喡乃旁谧烂姘l(fā)出震動的聲響?！敖omama做什么都是應該的?！?/br>
    修理鋪油膩陰暗的角落堆放了各種機械五金。鋼鐵制品堆放吸收了光線，導致房間內(nèi)的灰暗地要命。林海摳性格摳搜，常年也懶得再換新燈具。屋內(nèi)總不亮堂。

    青年最新的光腦散發(fā)的光芒幽幽照亮了這塊地方。

    蓬蓽生輝了。

    林海就不再道謝了。她又給青年倒了一杯水。溫熱的溫度暖和了林海的指尖。

    青年本來就是一個孤兒，此刻卻像真正的貴族一樣，舉手抬足都是風儀。在哪都充滿存在感。

    林海又忍不住喝一杯水，自認和青年無話可談。

    青年哪里該叫她mama。

    林海和她的孩子們關(guān)系并不怎么樣，那些成人后找到工作的孩子大多直接離開了林家，平時只會轉(zhuǎn)錢回來。他們恨林海恨的要死。林海名義上和他們是孤兒和收養(yǎng)者的母子關(guān)系。實際上，林海領(lǐng)養(yǎng)了許多孩子，沒有給他們一分愛，只把他們當做可以少發(fā)工資的工人。

    這間店鋪，就是在壓榨之下誕生的。

    林海也沒奢求他們回來孝順自己。能給她錢的都是她的好大兒。

    林海再度看那個不停變換顏色的逐漸陳舊的電子門牌。

    五味雜陳。

    沒想到青年居然回來了。

    “母親買下這家鋪子了嗎？這是你的夢想。你已經(jīng)在鎮(zhèn)子上買了住宅了吧。之前的錢大概還不夠買下這個鋪子，房貸還完了嗎？錢還夠用嗎？有考慮搬進城內(nèi)居住嗎？”

    “購房的錢林毅留下的錢足夠支付了。商鋪的錢我們家里人每個人寄的錢，母親算一算夠不夠。不夠再問我們要。我們會竭盡所能滿足你?！?/br>
    “請不要吝嗇我和兄弟姐妹們寄回來的錢，還有林毅被賣留下的那些錢，那都是你應得的。”

    “至少，也要把這家鋪子買下來吧?！?/br>
    青年不滿于屋內(nèi)的寂靜，又挑起一個話頭。

    言語堪稱孝順大公無私至極點。

    但優(yōu)雅平緩的調(diào)子之下卻蘊藏著可怕的密辛。

    林海聽到林毅兩個字，就忍不住心驚rou跳，胃難受地要命。她竭力保持正常坐著，臉變得更白了一點。五個手指攥在一起。

    青年，睜著翠綠色的眸子，象征暴力的黑色長筒軍靴踩在陳年地板上，脆弱的地板材質(zhì)發(fā)出嘎嘎的聲音，滿是懷念地打量著這家店鋪，自己生長的地方。

    先前的椅子距離林海太遠，他就沒有坐下，慢慢走到林海旁邊。

    青年是軍隊中的佼佼者，能給予同伴最大限度的安全感，但長大后，每次靠近母親，林?？偸亲屗３志嚯x。

    青年收斂了舉止。

    “母親在害怕什么，”他溫和地笑了笑，“林毅哥肯定也希望你能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br>
    “別聊這個?！蹦沩怀?，最討厭別人提起這個話題，當即訓道。

    “林毅哥不會怪您的?！?/br>
    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嘆息，那雙翠綠色的瞳孔溫和寬容地注視著林海。聽話地不再提其他東西。

    林海變差的面色卻很難再恢復，如同被解剖了一樣，她的隱私被放到陽光下晾曬，曝陽殺死所有陰暗潮濕的東西，水分一一瀝干，因為如此，被擠干水分的她也不了多久。

    無意識摩挲著手上的杯具。

    提起林毅，林海心情重重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