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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充滿污染,只有少量的資源能夠維持人的生存。 林海一直對這一點沒什么實感,直到中心城的醫(yī)生給她做身體檢查。 說她只能活到五十歲,胸口時不時發(fā)蒙,偶爾會產(chǎn)生頭暈?zāi)X脹的情況,時時刻刻身體會有細細麻麻。 “吸多了廢氣,城外輻射太多了?!?/br> “還是要保重身體?!贬t(yī)生道,“以后住在城內(nèi)可以好好療養(yǎng)。少去城外?!?/br> 神經(jīng)。 “也就少活幾十年,沒什么可惜的,療養(yǎng)好我能活多久。”反正七八十歲,都老成那樣了,活著跟死了也沒區(qū)別,活在這個垃圾世界,林海本來就有心理準備了。 “一百五十歲?!?/br> “……” “行吧?!绷趾H嗔巳囝~頭,“怎么療養(yǎng)?!?/br> 難怪人人都想要進城內(nèi),城里人光看氣色就好很多。 醫(yī)生痛快開出單子。 林邇關(guān)心得把手搭在林海肩上。交錢的時候,醫(yī)生看了看卡上顯示的信息?!败姴康目?,可以減免一部分費用。” 機器滴了一聲。 林海側(cè)頭去看,扣費費用是0。 林邇神色如常,刷完卡后把卡收回。 買了一堆藥品和補品回去。 “這個世界爛完了?!?/br> 林邇不清楚她在說什么,但認真點頭:“是的,爛完了?!?/br> 林海平時醫(yī)院都不敢去。城外的鎮(zhèn)子再怎么城市化也只是城外的鎮(zhèn)子,沒有正常的醫(yī)療資源,也沒有正常的醫(yī)療器械和醫(yī)療環(huán)境。就這,在鎮(zhèn)子上看病都是天價。 普通人的醫(yī)療費用昂貴無比。城內(nèi)也沒有不同。但特權(quán)階級就是無敵,賬單居然是0? “你們軍部的全部看病都不用付錢?”林海還是不太敢信,走了走,回過頭直接問他。 “母親忘記了,我是讀的軍官學校,出來是軍官,待遇會好一些。基礎(chǔ)的一些東西已經(jīng)被涵蓋在福利保障當中了?!鼻嗄瓴辉谝獾馈?/br> 林海就記得,林邇讀書還是她供上去的,得到了好大一筆獎學金,給店里買了很多工具。 總之是看病不用付錢的意思。 “我的福利就是母親的福利?!鼻嗄隃仨樀匮a充。 林??戳艘谎哿诌儯瑳]被他的話騙去,那是林邇的福利,不是林海的福利。那張卡也是林海的,不是林邇的。該死的聯(lián)邦和資本家,特權(quán)階級。青年人生贏家得過分。林海不太想看到他:“好好工作吧?!?/br> 身后的醫(yī)院人來人往,哪怕是城內(nèi),也每天都有人死去。尸體從后門抬出。林海他們走到這里。 林海駐足。 這才是她生活中的日常。 孝子在醫(yī)院門口放聲大哭。城外很少聽到這么感人的哭聲,畢竟他們都是天生天養(yǎng),沒有爹媽,沒有姐妹的,基本都被殘酷的生存環(huán)境磨沒了感情和淚腺。 城內(nèi)很多人還是有親生爹媽的,所以會哭。林海已經(jīng)遺忘自己那個世界的很多東西了,她更熟悉城外那個世界。 林海現(xiàn)在更習慣尸體,污染,維修,和垃圾。這讓她感到安心自在。 醫(yī)護人員給許多死亡人員臉上蓋上一方白巾。 “爛透了的世界有什么好工作的?!绷诌兏谒磉?,五官一動不動,背脊挺直,整個人如同一把優(yōu)美的標尺,視線絲毫沒有偏移。對于除了母親以外的畫面和事情毫不關(guān)心。 毫無波瀾的翠綠色或許能驗證他對于爛透了的世界的厭倦,但也可能這只是青年純粹的對于母親發(fā)言的附和。 沒工作,不就餓死了。林海暗自反駁,任何真正瀕臨過餓死困境的人都不會再愿意回想那種滋味。 至于青年,說著世界爛透在污染中,青年的臉龐卻干凈溫和,不沾染一絲塵埃。就算世界爛透了,他也站在群山之上,更離譜的是,他是自己爬上山的。 林海的手掌被人穿插瀰分開,隨之十指相扣。灼熱的體溫傳遞到她這邊。青年依戀地過分。眉眼中都是流動的纏綿情意。 初嘗情事,青年怎么舍得放開母親,恨不得在床上整個蠶食了她。 出來買藥本身就是因為林海被他做得身體消瘦了才不得不出門。 他就像咬住主人褲腳不肯放開的狗。非得等人踢上一腳才肯罷休。 采陰補陽的東西。 林海暗罵。 林海自己也有過性生活,比林邇經(jīng)驗豐富,卻還是被食髓知味的林邇給吸干了。 現(xiàn)在的她兩腿發(fā)虛,甚至偶爾到需要青年攙扶著的地步。青年每一個動作都伺候地萬分誠懇。 “母親,走慢一點。”青年扶著她的肩膀,仔細得看著路。 林海表情不怎么樣,一把把他推開,就算要和青年虛與委蛇,她也不想把自己腎虛的情況表現(xiàn)得人盡皆知:“別扶了。” 就是林邇害的她,丟人。 “等會我們可以去看看能源石?!绷诌儧]有改變主意,兩手如同鐵鉗不容拒絕地抓住了她肩膀和手,“母親要是不愿意我扶你,我就去買一個輪椅。” 林邇:“城內(nèi)也有收集不同種類能源石的人,他開了一家文玩店鋪,母親喜歡能源石,我們可以去那里看到一些絕版的好東西。” 林邇把她當做孩子一樣哄,林海無語,她之前收集能源石只是因為那玩意能回收賣錢:“我喜歡的是星元,我不喜歡能源石。松開我?!?/br> 林邇攤手,肩膀放松地攤開,眼中帶笑,無辜得道:“我的工資早已經(jīng)全都交給母親了。現(xiàn)在想交也沒有錢了?!?/br> “無聊?!?/br> 林海忍耐著這種無聊而又繁復的說話,非自愿的笑容掛在她的臉上如同僵硬的面具。 林海每個養(yǎng)大的孩子都會按時給她匯一筆錢,林邇并不是特殊的那個。但他卻是唯一一個咬了她一口的。林海現(xiàn)在真希望他不是一個“孝子”,而是和其他孩子一樣,只管給錢聽話就行。 暗自嘆了口氣,誰讓他當上了中心城的軍官呢,手里有了莫大的權(quán)力,林海羨慕極了。 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好在青年實際上只是禁止她再接觸扎哈母女,其他都沒有太上心,更不會去挑剔林海稀爛的奉承演技。 只要能把母親留在身邊,其他的,青年都不在乎。 林海從來不知道她對這個孩子這么重要,她以前根本不在意這個。 “母親現(xiàn)在在想誰?” “在想你?!绷趾P睦锵胫鴦e的事,嘴上對突如其來的問題卻立馬回應(yīng)回答,十足貼心。 “母親……真好?!鼻嗄甑男Χ嗔藥追终嫘膶嵰猓p手自然而然環(huán)住林海的脖子,喟嘆融進醫(yī)院外圍的嚎哭冷風中。他的眉目溫柔,因為他的所有渴求都得到了滿足,強烈的滿足感自然而然誕生出幸福。 黑色的頭埋在林海肩膀上,林海不知所措,她現(xiàn)在就是一個沒有自由的提線木偶。 “去看能源石吧。”林海想在外面再呆久一點,多呼吸新鮮空氣,比起待著公寓被吸精氣,她寧愿去看無聊的能源石?;謴吞澘盏纳眢w。 本來行程已經(jīng)定下來,但林邇突然接了一個電話,是任務(wù)來了。他神色一斂,說下次再去,溫柔而強硬地把她帶回公寓,不允許她獨自待在外面。 把林海帶回公寓后,林邇告訴她他很快會回來,讓她不要擔心或者著急,可以在家里玩玩光腦或者看一些視頻,然后給門落鎖離開。 林海扶著酸痛的腰背,感覺自己消瘦了很多。 一直待在公寓里很無聊。 她已經(jīng)換上新的內(nèi)城買的衣服,舊衣服被迭放在衣柜里,因為林海不同意扔才保留下來。 林邇是想把舊衣服丟掉的,象征著母親同過去告別,林海對此嗤之以鼻。 她為什么要和過去告別。 光腦已經(jīng)被林邇設(shè)置拉黑了扎哈以及萊恩。還借助軍部的科技手段,給黑名單上了鎖,林海沒法自己把扎哈他們放出黑名單。她現(xiàn)在還來不及偷偷再買一個新光腦。 林海拍了拍手腕上的光腦。 林海走到窗戶邊上,手掌撐著那塊透明玻璃,低頭往下望,約有二十多層高,很難逃跑,她就像被女巫囚禁在高塔的長發(fā)公主。 不會有王子來救她。 林邇回來時,等待著他的是一扇打開的窗戶,不翼而飛的藥品,丟失的人。 他沉默良久,最后嘆了一聲氣,帶回來的飯菜放到玄關(guān)門口,瞳孔中溫和翠綠的翡翠幾乎被稀釋干凈,染上陰霾。 事實證明,母親最愛的人不是他。 可惜了這些飯菜。 昂貴飯菜看也不看被丟進垃圾桶。青年抽了一根營養(yǎng)劑喝下。 就像他認定的那樣,林邇打開光腦。 沒有理那些繁雜的訊息。 閃爍的光點位置越來越遠。 修長手指描摹著那點光點,重重戳下。 臉上反射著光線的熒藍之。 由始至終,他就是被丟棄的那個孩子。 林邇的身上,已經(jīng)完全失去那種溫和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