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寶斐然 第18節(jié)
夜漆黑如宙,屋內(nèi)的金盞花燈火倒映在窗臺玻璃,也倒映在向斐然微微垂著的深邃的面容上,那上面帶著模糊的、點到為止的溫柔。 “謝謝你的關(guān)心,但是有些事我做不到逢人就開口?!彼罱K折中地給出答復。 門外的方隨寧抓耳撓腮,什么??!到底在說什么啊!這門隔音怎么這么好?。?/br> 商明寶:“那你以后可以跟我說嗎?” “可以,”向斐然的緩兵之計用得那么恰當:“如果有以后?!?/br> 商明寶的眼淚又開始洶涌:“那你又憑什么看到我假裝沒看到?!?/br> 向斐然再一次虛心求教:“有嗎?” 他今天心情也不好。心情不好的科研狗只能跑數(shù)據(jù),所以喂了服務器一堆數(shù)據(jù)的他,根本沒有出過門,也沒見她的機會。 “你有……” “什么時候?” “在廚房的時候……” 原來是這里。向斐然像被寫進數(shù)據(jù)和命令的服務器,開始自動跑反應程序。 “我又不知道那個什么鉤什么毒草,又不是我故意弄錯的……”她像小孩找大人解釋,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 向斐然頓聲:“沒有人怪你,不是你的錯?!?/br> “可是你對我視而不見?!鄙堂鲗毿墓F饋?,眼淚像開了閘的熱水。她當時,當時站在哪里,聽他們一言一句的,只覺得自己是一道可有可無的、透明的影子。 “我看你了?!?/br> 商明寶心跳一停:“你沒有。” “真的。說話的時候,說你跟方隨寧會走到哪一片山的時候,你再回想一下?!毕蜢橙宦唤?jīng)心地精確到了哪字哪句。 商明寶不買帳:“我不記得。” “也許是因為……”向斐然垂下視線:“你沒看我。” 心臟不受控地抽了一下,帶著泛入四肢的酥麻。這是一種與室上速截然不同的感覺,究竟有什么不同,商明寶卻說不出。她只知道自己好像成了一只流沙包,四肢百骸里緩慢地、guntang地流淌著什么東西。 她的眼淚暫緩了下來,閉上眼,嗓音沙沙的甜。 “那你跟我道歉?!?/br> “都解釋清楚了,也要道歉?” “就要?!鄙堂鲗氁贿吙捺靡贿厰S地有聲。 向斐然抬起手,猶豫了很久很久的手,終于很輕地落在了她的黑發(fā)上,“對不起?!?/br> 在這三個字中,商明寶的眼淚再一次決堤。 向斐然的t恤早就被她的眼淚打濕,濕沉而不舒服地貼在腰腹上。 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讓商明寶一整天沒吃飯的罪魁禍首……是他? 雖然也算是冤有頭債有主,但是……為什么她男朋友這一天都沒有哄好她?向斐然在這一秒心不在焉起來。 ……不知道她男朋友哄起她時是什么樣的,用的什么招數(shù)。 會不會比現(xiàn)在……難哄? 他不介意她更難哄一點。 商明寶從未吃過這種心情上的苦。跟黑粉吵架,她可以雇人替她吵,打字比她快,詞匯就比她多,就連陰陽怪氣都是頂級的;跟同學朋友吵架,吵完和、和玩吵,難過憤懣不超過一頓飯的時間;跟小哥哥吵,媽咪會幫她教訓他…… 她的情緒如山洪泄過后的山隘,變得平緩沉靜了,忽而開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小題大做?很麻煩吧。 她松開手,離開了向斐然的懷抱,拿手背擦擦腮上淚痕,鼻音濃重地找補說:“你不要誤會……” 向斐然搶在她說完之前就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會誤會?!?/br> 商明寶抬起臉,“我都沒說完?!?/br> 她面頰粉的,眼眶濕的,眼尾和鼻尖紅的,鴉黑的睫毛被淚水濡濕,結(jié)成一綹一綹,仿佛一只落水的黑色小雀。 如果視線往下,他還會看到她的鎖骨,她的肩窩,她滑出蕾絲外套的肩膀…… 但他視線不能往下。 向斐然將一直拎在手邊的外套披她身上,蓋過了她哭過后的活色生香。 “晚上涼。” 第13章 商明寶拉攏了向斐然給她披上的外套,又接過了他遞給她的兩張紙,按在眼眶下。沒一會兒,紙就被洇軟了。 “衣服……你特意給我?guī)У模俊?/br> “怕你想出去走一走。” 畢竟他是奔著給別的男人哄好女朋友的任務而來的,又不知道她在氣什么,那出去看看花花草草應該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 “我想走走。”商明寶干脆地表達需求,試圖下床。 怕她跪了太久腿麻,向斐然一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先吃飯?!?/br> 打開門,守在外面的蘭姨和方隨寧都喜出望外,蘭姨熱切地問:“湯還小火熱著呢,先喝點湯墊墊肚子?” 商明寶點點頭。 方隨寧拿胳膊肘捅了向斐然一下,差點沒給人捅成重傷:“可以啊斐然哥哥,小看你了?!?/br> 向斐然沒什么表示,只是頷了下首,意思是這句夸獎他就懶得推辭了。 商明寶的腳步自然而然地慢了下來,要不了幾步,就落到了末尾。向斐然腳步也慢,短短的一道走廊,前面是蘭姨和方隨寧歡欣鼓舞,后面是他們的靜默無聲。等方隨寧兩人下樓梯了,向斐然感覺到t恤一覺被人輕輕扯了扯。他回眸,商明寶揪著他一小片衣角,暗色光線下,哭過的眼尾還剩緋紅。 向斐然用眼神問她:怎么? “你還沒歡迎我回來呢?!鄙堂鲗毿⌒÷暤卣f,嘴巴噘了一點,目光瞥向它側(cè)。 委屈死了,再見到的第一面就給她大聲,也完全沒表現(xiàn)出點高興的意思。她能耿耿于懷三百六十五天。 方隨寧在樓梯上等他們,嚷嚷:“干嘛呢?湯又涼了!” 向斐然的音量只給商明寶: “歡迎你回來,商明寶?!?/br> “你高興嗎?”商明寶問。 她仰起的雙眸認真、澄澈、不含雜念。 向斐然便也逼自己剔除掉對她這一問的任何想入非非的旖念,“高興?!?/br> 只是總有那么下意識的一秒,他不合時宜地想:她是不是有一點在乎他。 當然,對于一個從小就活在眾星拱月花團錦簇氛圍中的女生來說,霸占周圍所有人的目光是吃飯喝水一樣自然的事,她只是不允許作為“周圍人”之一的他心不在焉,所以才有此一問。 吃完晚飯后,他踐行諾言帶她去看花。 “可是月見草都謝了,別的花晚上又不開?!鄙堂鲗氝z憾至極。 “有很多花在晚上開,不止月見草?!?/br> “比如?” “最常說的,曇花。還有玉蕊,海洲常山,葫蘆,絲瓜……等等。“ 商明寶眼睛亮起來:“這里有種嗎?” 向斐然無情地說:“沒有?!?/br> “那我都不知道它們長什么樣……” “等下可以給你看標本?!?/br> 商明寶頓時覺得索然無味起來:“那還有什么好走的,黑漆漆的,也沒什么可看的。” 那些白天盛開的花,固然晚上也是開著的,可是既已見過了盛大明媚的樣子,便覺得晚上的是如此乏善可陳了。 向斐然想了想,說:“在這里等我?!?/br> 他去而復返,手里拿著一柄與平時家用略有不同的手電筒。 商明寶:“這是什么?” “紫外線手電筒?!?/br> “干什么的?” “帶你看看植物的另一面?!?/br> 向斐然推開開關(guān),光束照出,很暗。商明寶摸不著頭腦,問:“壞了?” 向斐然輕抬下巴:“看?!?/br> 一株商明寶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在那束她看不見的光束下,散發(fā)出幽幽的紅色熒光。 商明寶沉默一下:“好詭異……” 詭異嗎? 向斐然沒吭聲,自覺地將紫外線光關(guān)了,十分干脆地說:“對不起,我們還是回去看標本吧。” 商明寶一把拉住他胳膊:“不要不要。” 向斐然回眸:“你不是覺得恐怖嗎?” 為了哄好別人的女朋友,他也算是盡心盡力……有求必應。 “只是沒習慣,所以覺得有點詭異。但是好神奇啊,為什么?”商明寶表現(xiàn)出求知若渴的樣子。 向斐然整理了一下措辭,用最通俗的話解釋:“我們rou眼看到的,并不是光的全部,出了可見光之外,還有一些是我們rou眼捕捉不到的,比如紫外線。這部分get?” 商明寶:“嗯嗯?!?/br> “葉綠素白天吸收可見光,釋放出來的光在人眼里呈現(xiàn)為綠色。它同時也吸收紫外線,呈現(xiàn)的是熒光,但是人眼看不到。為了看到植物這一面,我們可以等到晚上,沒有那些可見光的干擾了,用單純的紫外線照射?!?/br> 商明寶沒回應,兩手撐著膝蓋,仰頭念念有詞,一副在努力理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