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寶斐然 第38節(jié)
“現(xiàn)在可以喝咖啡了?”他遞過去一杯拿鐵,意有所指地問。 商明寶點頭:“做完手術后就可以喝了,雖然醫(yī)生說有復發(fā)的風險,但是目前還沒有出現(xiàn)過?!?/br> 射頻消融手術不是百分百有效的,許多病人做完后還會復發(fā),于是便去做第二次,但是風險系數(shù)當然也會相應上漲。 他們默契地都沒有提人工呼吸這件事。 “斐然哥哥,你怎么會剛好出現(xiàn)在這里?” 向斐然便跟她說自己住在96街,而這里有家裝飾品古董店在賣他的標本畫。地方不遠,商明寶跟著他一起從街巷里穿過去。集市的人聲漸遠了,四周安靜下來,腳步最終停在了一家從門口開始就堆了各種柜子燈具的家具店前。 老板是個高個兒白人,很瘦,叫斐然“felix”,行事簡潔,說已經把那副壞了的標本畫放在工作臺上了。 見了商明寶,少不得調侃一句:“你是felix的女朋友?眼光真不錯——你們兩個都是?!?/br> 向斐然穿過昏暗狹長、亮著燈的店內,沒回應,于是商明寶只好磕磕絆絆地說:“不,其實我是……失陪?!?/br> 她抿著唇,亦步亦趨地跟著向斐然??蓯海哌@么快,都沒給她留下解釋的時間。 后方的工作間里是一張立式工作臺,上面很亂,顯然老板沒少在這兒修東西。向斐然拆開玻璃框放到一邊,用一柄小小的塵刷刷干凈松果掉落后磕出的碎屑。 這是一幅畫與物結合的立體裝飾畫,背景是筆觸細膩的植物科學畫,上面則用膠水固定著已經經過處理的植物果實、葉片與枝椏。 室內安靜,只聽到刷子的刷刷聲。光線昏暗,只有工作臺前的臺燈明亮,照著向斐然低垂的、專注的眼。 過了會兒,向斐然交代她:“我要上膠了,氣味不好,你去外面等?!?/br> 商明寶反坐在一張椅子上:“不要,等下他又開我玩笑?!?/br> 向斐然放下刷子,目光檢查著畫,頭也不抬地說:“你解釋一下就好了,雖然當我女朋友可以獲得他一點優(yōu)待?!?/br> “什么優(yōu)待?” “比如一杯年份夠久遠的特調。他以前是很有名的調酒師,拿過國際金獎?!毕蜢橙宦唤浶牡卣f。 商明寶心里亂跳,半咬著唇:“真的?那他看穿了怎么辦?” 向斐然抬起眼眸瞥向她,似笑非笑:“那就等他看穿了再說?!?/br> 他戴上手套,給膠槍插上電,等加熱的數(shù)秒中說:“好了,去吧,錢becca小姐?!?/br> 商明寶恨他這會兒還要揶揄她,哼了一聲,撩開檔簾出去。 店里沒有客人,老板果然坐在柜臺后自酌自飲。在他身后的柜子里,陳列著數(shù)十瓶各色酒瓶和奇形怪狀的酒杯。 不等商明寶說什么,老板先哈哈大笑起來:“我猜felix肯定告訴你,如果你是他女朋友的話,我就會給你調一杯我的經典之作。” 商明寶鬼靈精地說:“他說你很厲害,我不信,你有證據(jù)?” 老板便跟他自報家門,讓她google一下,“by the way,這杯叫做‘芳地’的酒,曾經的拍賣價格是三千美金一杯。” 商明寶“wow”了一下,沒碰手機,歪了下腦袋說:“那我有這個幸運嘗到嗎?” 老板更笑:“不行,因為你肯定不是他女朋友,你是來騙酒喝的小meimei?!?/br> 商明寶眼神一閃,鎮(zhèn)定地回:“你怎么知道?” “因為他肯定不喜歡你這個類型,你看,你太little girl了,我認為felix這樣的男人應該喜歡更美艷性感的女人。”老板老神在在地說。 他用的詞是“definitely”。 如果說之前是玩笑,那么這一句后的商明寶,就真的是在努力進行表情管理,不讓自己的笑難看下來。 “well……”她找不到話說,縮在袖口里的手指勾著手心。 “誰說她肯定不是我女朋友?”向斐然撩開門簾出來,單手勾住商明寶的頸項,將她以親密無間的姿勢擁到懷里,唇瓣在她耳邊輕聲:“不碰你,別緊張?!?/br> 他口罩不知什么時候勾到了下頜,嘴唇不可避免地擦過了商明寶的耳廓,帶起了一片不受控的緋紅。 老板在饒有興致的旁觀下迎來了他意味明確的一瞥: “還有,我肯定我喜歡她的類型?!?/br> 他用的也是“definitely”。 老板服了他,一邊翻白眼一邊笑著舉手投降,罵罵咧咧地滾過去調酒了。 商明寶站在向斐然的身邊,心跳未定,給了自己默數(shù)的五秒。五秒后,她的心跳沒有好轉,在如雷的心聲中,她放縱了自己,將手塞進他的掌心。 “斐然哥哥,你不介意裝得像一點吧。” 第24章 向斐然只僵了很短的一瞬, 就毫不猶豫地牽緊了商明寶的手。 被他手掌包裹的感覺很陌生,他的手很大,掌心溫度灼熱, 更襯得她的手柔軟而涼。向斐然牽著她, 像撈著一段沁了水的絲綢。 商明寶咳嗽了一下,往向斐然身邊挨了一步,欲蓋彌彰地說:“這樣就不會穿幫了吧?” “不牽也不會穿幫,穿幫了也不會怎么樣。” 他臉上神情自若地的,看不出一點情緒波動, 一手牽著她,另一手打開柜臺抽屜, 從里面撿了一枚琥珀出來。 商明寶抿了下唇:“那你松手?!?/br> 剛要抽動, 向斐然便緊了一緊:“別半途而廢?!?/br> 商明寶果真不動了, 依過去跟他一起看那枚琥珀:“這是什么?” 商明寶對彩寶鉆石是有研究的,對于這些高珠不常用的文玩玉石了解便少了。她只覺得這它金黃剔透, 里面凝固的東西纖毫畢現(xiàn),仔細看,似乎是一朵花。 向斐然答她:“緬甸金珀?!?/br> “就是琥珀?是真的嗎?” “是真的。” “那里面的是什么?花?” “是一朵非常完整的花, ”向斐然非常自然地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枚放大鏡,一一展現(xiàn)給她, “你可以看到它的莖、花托、萼片,這是它的花瓣, 這是花柱和柱頭?!?/br> 在這枚拇指大的金珀下, 這朵花細如絲線,薄如蟬翼, 但形態(tài)完整而栩栩如生。周圍一同被凝固進去的浮塵、碎葉,形成一串飄花, 是生命的意猶未盡的省略號。 商明寶認真地看著,不由得問:“這是什么時候的?” “白堊紀末期,距今一億多年。” “一億多年?”商明寶懵了。 “是的,在早白堊紀,這個河谷生長著大片的水杉林,也許在某一次天災中,受傷的水杉流淌樹脂,將沿途所有的東西都包裹了進去,包括了這朵花。這是它最盛開的時候,它舒展蓬勃的姿態(tài)被猝不及防地凝固,經過一億年地底的高溫、高壓與黑暗,在又一次的地質運動后終于重見天日,并從緬甸越洋而來,出現(xiàn)在了此時此刻你的眼前?!?/br> 他語速勻緩而口吻平淡,似乎在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正好老板端著兩杯雞尾酒出來,向斐然便將這枚金珀收在手里,跟商明寶一起返回到他的柜臺前。 他吃了退燒和消炎藥,只能謝絕老板這杯價值千金的酒,老板便都推到了商明寶跟前。 “行不行?”在商明寶要喝第二杯前,向斐然虛虛地壓住了杯口,端詳她的瞳色。 商明寶沒什么上頭的感覺,只面色更紅潤了一些?!班拧绷艘宦?,鼻音酸軟道:“男人不能說不行,女人也不能?!?/br> 向斐然:“……” 要不還是別喝了。 但是商明寶最終還是把兩杯都喝完了,四舍五入一下,覺得自己立賺六千美金。 告辭前,向斐然將那枚琥珀示意給老板看了一下,并很爽快地刷卡付了款。他沒問價格,商明寶也沒看到他究竟刷了多少錢。 “我現(xiàn)在相信她是你女朋友了,因為你從沒有這么出手闊綽過?!崩习宀煌揶?。 商明寶反倒不好意思,她料想這個東西應該不便宜,向斐然也沒說這是送給她的,老板這么一調侃,他反而難辦。 便解釋:“這不是送給我的?!?/br> 向斐然將禮盒塞到她懷里,像看傻子的眼神:“不是送給你的,還能送給誰?” 商明寶還想說什么,被他牽得跌撞一步。老板在身后喊:“打了九折也不說聲謝謝!” 向斐然沒回頭,抬起手揚了揚,算是謝過。 出了門,他牽著她的那只手緊了一緊,繼而了無痕跡地松開了,沒有留下任何掙扎或不舍的成份。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將手抄進了口袋,仿佛怕冷風吹散溫度太快。 商明寶將那個禮盒也收進燈芯絨夾克的衣兜里,沒話找話地問:“那朵花有名字嗎?” 她沒想到真有。 “l(fā)aoa terriae。”向斐然答她。 “什么?”這也太拗口了。 “拉丁學名。中文名暫時還沒有?!?/br> “那叫它明寶花怎么樣?”商明寶異想天開地問。 “恐怕不行,”向斐然好笑地瞥她一眼,“因為按定年來說,它出現(xiàn)在白堊紀,目前關于被子植物出現(xiàn)年代的假說及化石證據(jù)支撐,學界普遍接受為白堊紀起源、末期爆發(fā),因此……”他頓了一頓,眸底笑意加深:“它算是被子植物里的老奶奶,你是嗎?babe同學。” 商明寶窘了一下:“不行就不行,干嘛叫我老奶奶……” 她清清嗓子,面頰如有螞蟻在撓:“干嘛突然送我禮物?” 向斐然漫應道:“重逢見面禮,不用太當回事?!?/br> 商明寶將手抄進兜里,指腹摩挲著禮盒的邊角。 這是一億年前的禮物,一億年前的花,她怎么能不當回事?他說這句話就是犯規(guī)的,明知是她做不到的。 “你明明知道我會當回事?!鄙堂鲗気p輕地抱怨。 向斐然垂下視線:“會當哪一回事?” 商明寶被他問得心底一震,與他對視著,失了語。 她沒回答,氣氛微妙地沉了一下。 轉過街角,集市的喧鬧又再度闖入他們的世界。 “為什么會想到擺攤?”向斐然淡定地重啟了一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