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寶斐然 第156節(jié)
拱火嘉賓:“你們不都在網(wǎng)上看完了嗎,我天,跨度十年,從寧市到美國,從紐約到波士頓,還有你們沒看到的照片?聯(lián)合國演講的新聞稿都被你們逐字品讀了是吧?” 熒光手環(huán)揮舞成斑斕燈海。 馬甲漏到了這份上,再堅持戴口罩確實也沒什么必要了。為表禮貌和尊重,向斐然摘了下來,折好壓平后抄進運動褲兜里。 鏡頭直掃,導播很懂地推了個近景。 切第二現(xiàn)場,一堆樂手開玩笑似的從座位上起身:“不比了不比了,比不了,比不了一點兒?!?/br> 主持人平息現(xiàn)場氣氛:“我敢打保票,接下來的音樂節(jié)誰能請到帶向博編制的波特尼,誰的票就能最快售罄?!?/br> 幾個嘉賓都笑:“不是,這怎么越錄越像炒作了?洗不清了啊?!?/br> 演播后臺在緊鑼密鼓中也隱隱壓著一股雀躍。誰能想到一檔策劃一年的節(jié)目會因為一個鼓手的骨折而迎來意想不到的熱點?事已至此,鏡頭不可能放過現(xiàn)場任何一個細節(jié)——因為他們都知道,下一期節(jié)目必爆。 主唱接過話打圓場:“我發(fā)誓,他真是被我們坑蒙拐騙來的?!?/br> 主持人笑:“我算是看清楚了,你的酷是跟他學的。” 主唱:“是是是,他打小學起就這樣,欠揍,全賴我保護。” 向斐然勾了勾唇,算了,要出道的是他,讓讓他得了。 在笑聲中,主持人問:“今后考慮上音樂節(jié)嗎,向博?” “不考慮。” “綜藝呢?比如那種腦力綜藝,生活類帶點科普性質的真人秀?”主持人認真道:“我是真接到好幾個制片人朋友的電話。” “謝謝,婉拒?!?/br> “……” 主持人認真道:“上節(jié)目前有沒有考慮過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向斐然惜字如金:“沒有。” “那過去幾天有沒有給你生活帶來什么困擾?” “有。” 主持人明顯尬了一下,沒料到他會這么干脆,干脆到不留情面。 身邊嘉賓經(jīng)驗豐富地把話題接了過去,插科打諢:“是不是人生頭一次感到了顏值帶來的困擾?我跟網(wǎng)友們一樣,論文看不懂,五官身材倍兒懂。” “我想問一下?!敝谱魅思钨e打斷,“你剛剛的鼓是不是有了個失誤?還是你設計的?因為你后面加了段花。” 向斐然坦然承認:“失誤?!?/br> 他想再去找那雙與她相似的眼睛,但克制住了。 跟樂隊其他成員聊了幾句后,主持人將話題繞回他身上,問他有沒有話跟現(xiàn)場及觀眾說。 “不是手語的那種?!奔钨e哪壺不開提哪壺。 向斐然想了一想,聲線平穩(wěn)語氣淡然: “植物學是一個相對冷門的專業(yè),植物不會說話,也無法自保,生物多樣性的保護除了有賴于政府、機構和專業(yè)人士的努力外,面向公眾的科普教育和關注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許多物種瀕危的原因,不在于自身在自然環(huán)境下的繁育困境,而在于盜采、盜挖,或者僅僅是在不知情情況下出于喜歡和感慨美麗的采摘。從這個角度來說,如果對我個人的關注都能轉化為對分類學和生物多樣性保護的關注的話,我不介意多多益善。” 掌聲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發(fā)言。向斐然微微頷首,等現(xiàn)場氣氛稍息,他淡淡續(xù)道:“但是有一件事,我希望可以借這個舞臺澄清?!?/br> 他不玩社交平臺,沒有其他可以澄清的賬號。 主持人面色認真,以為他要接著說其他學術方面的事。 向斐然直視鏡頭,清冷的面龐上神情很淡:“我前女友還健在,并且很健康,她會長命百歲?!?/br> 第95章 向斐然救場的第二期, 刷新了這檔綜藝節(jié)目播放量的紀錄,甚至超過該賽季的第一季。就在所有人都翹首期盼能看到他更多鏡頭時,從后續(xù)錄制現(xiàn)場流傳出的小道消息不脛而走——波特尼又換了個鼓手, 向斐然沒有再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 「波特尼的表現(xiàn)很棒, 新鼓手也很好,但不是向博,over?!?/br> 「簽了保密協(xié)議不能多說,現(xiàn)場主持人問了好幾遍真不來啦,主唱的意思是向博當初答應的就是只幫兩期?!?/br> 「波特尼出場前, 哇哇哇,波特尼出場后, 啊啊???笑死, 誰說滾圈不看臉, 這不以前沒臉看嗎!」 「有點人脈,節(jié)目組開了小幾百萬的出場費(注意是每期, 愣是沒啃下來?!?/br> 網(wǎng)友對新人新事的記憶力比不過金魚,在每天層出不窮的新熱點新話題中,隨著后續(xù)曝光的斷崖式隱匿, 向斐然終于如他所愿地淡出了公眾視線。 算起來,他是受害人, 原本要招聘秘書來做日常行政管理工作的,出了這件事后, 為免后臺涌入大量無效簡歷, 他只能將招聘計劃暫緩,老老實實地又捱了段自己貼發(fā)票報銷的日子。 財務處對誰都沒好臉色, 發(fā)票沒對齊像犯了死罪,唯獨對向博例外, 星星眼問:“向老師,我能幫我小孩向你咨詢個問題嗎?” “嗯?!?/br> 正常來說,她不是問奧賽就是問留美直博,從過往經(jīng)驗看,直接掏出一道競賽題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財務:“玩架子鼓是不是有助于大腦發(fā)育啊?” 向斐然:“……” 幸好所里沒有年會表演,否則以后尾牙根本逃不過露一手。 時間在按部就班中穩(wěn)步推進到了九月末。 從哥本哈根參加完學術會議后,向斐然回單位第一天就被所里叫了過去。 同時在辦公室的還有一位知名紀錄片導演,姓楊,、應該說是中國最好的自然紀錄片導演之一;一位來自外省宣傳部門的官員,以及一名知名自然保護機構的負責人。 這些人對他來說都不是生人,在這兩年大大小小的會議上,他們或許有過幾面之緣,或許交換過名片。齊齊出現(xiàn)在這里,意味很明顯——他又得出差了。 所里領導表示愛莫能助,誰讓他紅了?能勝任紀錄片出鏡講解的學者不勝枚舉,但上面點名要他。 “想開點,向博?!敝魅闻呐乃绨颍霸捠悄阕约赫f的,只要對你的關注能轉成對自然保護的關注,你是多多益善的。” 向斐然人生頭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這一部紀錄片的攝制地在熱帶雨林,定于一周后開拔。 向斐然的團隊正在進行花發(fā)育調控網(wǎng)絡的研究,探究全基因組復制事件對于這些基因的影響。他只能將組會提前,梳理了他們的進度和難點后,又花了兩個通宵修改了他們提報上來的論文。 正式出發(fā)當天,向斐然行李輕簡,從候機到登機至飛行全程他都在審核期刊那邊積壓的投稿,并寫下認真精要的批注意見。 落地海島,從舷梯下來乘擺渡車,風潮熱地帶著重量,讓他想起幾年前落地香港的那一次。 很怪,明明在綺邐作論壇分享的那兩天他都沒想起過商明寶,但在這相似的風里,卻心不在焉地憶起了那晚的心情。 那天也是擺渡車,也是夜晚。在等候上車的隊伍末尾,塔臺的燈星冷,他迫切想見到剛分開不過十個小時的她。 經(jīng)行李轉盤后至到達大廳的出口,節(jié)目組派了專人來接,白板接機牌上寫著“向博”二字,很醒目,另外還有一塊接機牌,寫的是紀錄片名。 制片組的小姑娘先前在群里聊過,叫惠雯,“哎”了一聲,“向老師出來這么快?” 一看他的登機箱明白了,說道:“傅老師跟您同一趟航班飛過來的,應該是在等行李,我先帶您上車,她那邊應該也快了?!?/br> 一路上跟他交底:“傅鈺老師是被她導師推薦過來跟組的,他們要做一本中國本土熱帶花卉解剖圖鑒,不會耽誤到我們拍攝進度。另外還有一個小寶老師明早到,是我們楊導那邊的關系,也是跟著錄制?!?/br> 向斐然展現(xiàn)出了事不關己的疏離,輕頷首:“你們定?!?/br> 上了商務車略等片刻,電動車門再度被靜謐開啟。向斐然身子前傾坐著,兩手搭在膝蓋上,正忙著在手機上回復郵件。聽到動靜稍抬目光:“幸會?!?/br> 惠雯為他介紹:“這是傅鈺老師,”又轉向女生,“這是向老師,你肯定認識的?!?/br> “當然?!泵懈碘暤呐α诵?,輕快問候,“向老師好?!?/br> 人既已齊,商務車便直奔市區(qū)酒店。當晚,一場小型歡迎宴在宴會廳進行時,商明寶和essie剛收拾好了兩個行李箱。 節(jié)目組是essie聯(lián)系的。她是個眼里有活兒的助理,見商明寶在熱植上靈感郁塞已久,便通過內部關系找了這個由部里牽頭省里配合拍攝的紀錄片資源,成功將她作為自費編外人員塞了進去。 一年考察下來,商明寶對essie的能力很放心,也就由著她安排了。 行李箱里,相機還是她當時跟在向斐然身邊時用慣了那一套,空白活頁筆記本和速寫筆準備了一大摞。她本不想帶助理的,但蘇菲堅持要essie同去,以免有需要時她手邊沒人。 十一點未到,商明寶熄燈就寢。 稻田里的夜靜極了,一長一短的都是蛐蛐的鳴叫,叫到她夢里,為她催著明早五點飛向海島的飛機。 從酒店到森林有將近六個小時的車程,時間緊湊,攝制組所有人在八點半用完早餐后便到了停車場準備出發(fā)。 “向老師,你和傅老師坐這臺?!被蓥┮呀?jīng)將車分配妥當。 向斐然昨晚上審稿審到了凌晨兩點,睡了三個小時后早上五點多起來開跨國會議,這會兒已經(jīng)到了休眠邊緣,所有會消耗電量的選擇題都被大腦屏蔽,別人怎么安排他都隨便,展現(xiàn)出了相當好說話且沉默乖巧的一面。 上了車,跟負責開車的師傅打了聲招呼后,他環(huán)上兩條胳膊,閉上了眼。 車窗沒關,半降著,太陽還沒正式升上,外面嗡嗡鬧鬧,墊著環(huán)島噴泉的水流聲。 “小寶老師的車子回來了。”有人喊,“惠雯姐!” 又聽惠雯聲音,自車窗邊經(jīng)過,由近飄遠的一聲:“小寶老師,辛苦辛苦,凌晨的飛機太磨人了?!?/br> 小寶老師的聲音很低。 有另一道聲音代她續(xù)上寒暄:“哪里,幸好沒有晚點,否則耽誤了大家出發(fā)?!?/br> 又一陣啰里八嗦的廢話,浮動在向斐然困懵了的潛意識里。 俄而聲音近了,聽惠雯介紹:“今天的車程有六個小時,要是您需要用洗手間的話,趁現(xiàn)在可以去酒店用一下?!?/br> 商明寶搖搖頭。 “823,823……”惠雯嘴里念著車牌——給嘉賓的每一臺車都是寶馬x3,贊助的,長一樣。她分辨著車牌號,想起來:“哦對,這是向博的那臺?!?/br> 全中國姓向的博士總不止一個,何至于聽到“向博”二字就心跳漏拍? 商明寶抬起眼,什么都沒來得及想,什么表情都沒來得及做,單單只是在早晨九點的陽光下,自那片半降的深色車窗外經(jīng)過—— 歪靠在后座椅背上的那顆腦袋,黑發(fā)掩著白膚,臉微微地垂著,薄唇自然抿合。 商明寶懵得大腦發(fā)空。 那一秒,慢得像升格鏡頭下的慢動作。 即將擦窗而過時,那雙閉著的眼睛毫無預兆地睜開了,與商明寶的對上,漆黑澄澈,沒有情緒。 做不出情緒,他困著呢,休眠狀態(tài)。 升格鏡頭走完了。與他交匯的一眼帶走了時間,她走過他的車窗,步履來不及停下。 “向博太忙了,昨天出機場來的一路上都在回郵件?!被蓥┑穆曇粲幸还刹恢O世事不知春秋的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