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寶斐然 第189節(jié)
他太需要靜養(yǎng),縱使要公示也不能是現(xiàn)在,何況這本就是一件私事。向斐然不是公眾人物,生與死,醒與夢,對利益相關方陳清來龍去脈便好了,豈有硬逼他到鏡頭前的?他又不吃鏡頭飯。 商明寶將手機鎖屏,不以為意地笑笑:“不用管,他們熱鬧一陣就好了,公關方面就聽那邊的建議吧。” essie小心翼翼:“不澄清嗎?” “不澄清。” “澄清?!?/br>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商明寶扭頭看向斐然,斬釘截鐵地說:“不用,根本沒影響,我不靠這些立身,「ming」有自己的定位和客群。” essie欲言又止,眉頭和目光都皺得很緊。 「ming」的價位沒有做到高珠層,還有普通人也買得起的入門款,如今正是品牌的上升期,今年一年的財報表現(xiàn)非常關鍵,將決定明年商明寶能在珠寶集團拿到多少資源和支持——她既然沒有以商家三小姐入主,那么便只能接受董事局一視同仁的考核。 燈光下,向斐然的語氣神情皆淡:“沒關系,本來就要通知的?!?/br> “我不想他們來打擾你?!鄙堂鲗毎醋∷氖郑澳銢]追過星,不懂這些。等你身體徹底恢復好后再公布,斐然哥哥。” 向斐然略想了一想:“我不是明星,不至于?!?/br> 從不玩微博的人,從下載微博客戶端開始,一步步注冊、填資料,匿稱換了幾個都顯示已占用,向斐然拿著手機的手垂下,“嘖”了一聲。 “讓所里發(fā)吧?!?/br> 商明寶:“……” 植物所的官微每天都會發(fā)點花花草草,以及植物園近期的研學活動,閱讀量適中半死不活的,人生高光就是向斐然上節(jié)目被扒出來是研究員的那幾天。 “但是所里只方便澄清我沒死,不能澄清你和我的關系?!毕氲竭@一點,向斐然皺緊的眉心又舒展開,釋然地笑了一下,老老實實地繼續(xù)填昵稱。 就叫……「西五十六街向斐然」。 商明寶看到這個名字,唇角亂翹了一下。 “笑什么?”向斐然剛好瞥到。 “你比賽的時候,我給你們隊投票,所有明寶都被占用了,我就寫……” “西五十六街明寶本寶唯一寶。”向斐然聲線平穩(wěn)地揭曉,目光似笑非笑地直視而來。 “你怎么知道?”商明寶簡直覺得不可思議了。投票公欄刷屏極快,總不能是他剛好在那一秒看到。 “一謝告訴我的?!毕蜢橙恍α诵Γ皼]紅過,那幾天二十四時候盯著后臺,拉了一張五米長的清單貼在排練室?!?/br> 黑色的字密密麻麻,在所有的明寶與明葆中,「西五十六街明寶本寶唯一寶」正如一株植物藏身森林。只有主唱這么想紅的人才會一個個看過去,驚呼一聲,將正路過的向斐然一把扯到那面墻前。 他踉蹌半步,想罵人的,意興索然的雙眼卻在那一刻抬眸了,長長久久地停在那行字上。 唯一寶。 一謝眼見到他勾動唇角,沒表情的臉上笑意難以琢磨。 商明寶,你還真是有自知之明。 商明寶臉紅得要命,顧左右而言他:“你不用澄清,反正只要知道你還活著,他們就能推敲出真相了?!?/br> 向斐然已經(jīng)注冊好了賬號,跳過了開頭那些邀請關注的環(huán)節(jié),“但是我想說?!?/br> 這句話一出,essie呆若木雞,商明寶眼睛不敢眨。 “為什么?”商明寶輕啟唇,心砰砰跳起來,“你明明最討厭……” 他最討厭被人打擾了,一切旁人的目光都是多余,一切的注視都讓他煩躁。 但比起被打擾,一生至寶被覬覦的感覺顯然更讓他不爽。 “那個要花一億當你冤大頭的,是不是也在看微博?”向斐然掀眸,淡定拋出來一句。 商明寶:“……” essie身形搖晃了一下,心想,原來你是這樣的向博? 向斐然打字很快,措辭簡短: 【剛醒,復健中。明寶是我的前女友及現(xiàn)女友,未來也不會分手,多謝關心?!?/br> 敲完字后,覺得少了點什么說服力。凝眉思索間,essie看熱鬧不嫌事大:“照片,向博,加一張照片?!?/br> 向斐然的舊手機已在泥石流中不見蹤影,他手上這臺是嶄新的,相冊里連花草都不多。 向斐然點進icloud。購買了容量的云端中,所有宣稱被刪除的過往都歷歷在目。 硬盤不刪,云盤不刪,談什么從此以后都不要你不想你。 被丟棄的人,所有道別儀式都不過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一個人的自欺欺人。 向斐然精確地翻到了某一年的時間軸,找到了當中的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連商明寶都未曾見過的照片。 路燈灑金,雪紛飛,向斐然將她抵在墻上,吻得難舍難分。她看上去穿得很清涼,被他護在懷里,只露出閉著眼的半張臉和下巴,以及揪著他沖鋒衣衣襟的手。 ——那年21n的后巷,她跑著去見他,隆冬雪天外套也顧不上披,心甘情愿地跑去迎接他占有她的第四個吻。 別說商明寶了,連essie都深受沖擊口干舌燥。 不,這只是一張很尋常的照片,吻發(fā)生了,但沒直觀曝露在畫面里。但是不,這是一張讓人看了瘋狂想談戀愛的照片。 商明寶眨眨眼,只覺得鼻腔很酸:“這是……誰拍的?” “湯姆斯,記得嗎?那個貝斯手?!?/br> 一流的照片,向斐然一輩子的珍藏。 商明寶怕他看出什么,直起身,微笑地看著essie,假裝自己眼圈沒紅:“那時候還沒正式在一起呢?!?/br> 她記得,記得自己如何支走伍柏延的,記得在后巷等向斐然時的冷,記得他牽著她的手帶她去吃拉面,雪在腳下咯吱咯吱地響。在那間飄著細雪的八角窗公寓,她的熱吹風吹飛了自己的蕾絲內(nèi)褲,接吻時心跳得四肢都麻了。 照片隨文案一同發(fā)了出去。 essie道別,明明耳邊聽的是夏夜的蟋蟀蟲鳴,她卻環(huán)著雙手像是走在雪地里。 回眸望,那座擁有八角窗的臥室亮著燈,燈光溫潤地灑在庭院。 她覺得一切都是如此美。 - 翌日清晨,傭人開門灑掃,被鐵門外此起彼伏的閃光燈與手機攝像頭嚇了一跳。 砰的一聲,鼎沸嘈雜都被阻住了,掃帚啪地一下倒在了石階上。傭人閃身進屋,將門外境況描述得宛如喪尸圍城。 商明寶在二樓只將臥室窗簾撩開一角,便聽隔音玻璃外人聲轟然,嚇得她立刻放下了簾子。 追了這么多年星混了這么多年粉圈,才剛淡出兩年,她就掉以輕心了天真了僥幸了輕敵了。那些自媒體,是哪里有流量就往哪里蜂擁的。 「向斐然」,又爆在了熱搜上。 歷經(jīng)危難于九死一生中歸來,連帶著將“生前”謎團唯一的愛也給認證官宣了,還挑了那么張讓人尖叫的照片,buff疊滿,他不爆平臺都不答應。 「家人們誰懂我現(xiàn)在忙得都不知道先尖叫哪一個!」 「一大早醒來,???活的????官宣啦?」 「笑死,一次性把瓜送完,不愧是博士級效率」 「那句以后都不會分手笑死了,說給誰看的,誰問你了啊!」 「寫給一億冤大頭看的(徹夜研習教材的本人十分肯定」 「笑死」 「從沒想過納斯達克科技新貴跟植物學家之間的交鋒,竟然會讓我一秒都不猶豫」 「別的博士是博士,向博是向博」 「向博復健完還能玩架子鼓嗎?求求上一下音樂節(jié)吧,不然你怎么買得起你唯一的愛設計的珠寶『流淚貓貓頭』」 「照片,我的新屏?!乃馈?/br> …… 商明寶根本無暇顧及這些,打了一通電話給家里求助。過了半小時,位于市中心的商宇分集團總部大廈的安保被抽調(diào)了過來,與別墅物業(yè)一起進行清場、疏散人群。 這里面有很多是來看熱鬧的業(yè)主,勸一勸也就算了,難辦的是等在外圍的幾臺車子,顯然是想跟出向斐然的行程,最好能摸出在哪個醫(yī)院做復健。這些人并不僅僅是做娛樂八卦的自媒體,還有專門做保健品灰色直播的,向斐然的“死而復生”對他們來說是騙老人的天然素材,能拍到就是賺到。 內(nèi)線傳出有車子出向宅后,那些等著拍直播的人都精神抖擻起來。過了會兒,看著道路上出現(xiàn)的三臺賓利三臺奔馳,齊齊傻眼,扶著方向盤緩緩地說了聲:“丟?!?/br> 商明寶小時候被媒體曝光過一次后,有過前車之鑒的商伯英十分關注她的安危,進出學校永遠是兩臺車子伴行,有任何事過任何崗亭閘口,她所在的車輛都絕不降一絲車窗。從安保級別上來說,她和她大哥商邵曾享有的是同等待遇,直到后來她長開了,不再有照片流于媒體,香港的治安也有了長足進步,這層安保才撤下。 自媒體固然勇猛,又怎么比得上當年無法無天的港媒和□□?看到這樣的陣仗,瞠目結(jié)舌中只好胡亂地咬上一臺,匯入主干道車流后,被前車精妙的車技輕巧地甩開了。 “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商明寶長長地松了口氣,“小時候覺得上學好煩啊,被保鏢管得死死的。我真佩服我大哥,到現(xiàn)在去哪里都還是有保鏢跟著,不像我,巴不得他們越遠越好?!?/br> 她確實不愛帶保鏢,所幸成年后在紐約生活,身份藏得很好,才逐漸感受到如魚得水的人間自在。 回憶到這里,商明寶怔怔抬眸,看著向斐然:“爺爺是最關心我安危的,十六歲那年能出來……” 是經(jīng)過了商伯英的千挑萬選。 她和向斐然的相遇,是不可能中的可能,百分之一中的百分之百,千挑萬選后的命中注定。 身后紅燈綿延,車子匯成長龍,前方紅燈讀秒,忙碌的人影穿梭在早晨九點的樹影之下。 商明寶抄著口袋里的珠寶盒,心跳砰砰,跳得她四肢皆麻。 她好遲鈍,那年在商伯英彌留之際的病床前,她聽著他說人間很好,爺爺替你看過了,只曉得淚如雨下。她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著夏令營在山中發(fā)生的一切,她遇到的人,她親手拔出的五指毛桃,月光下的月見草,來不及道出的告別,和那個叫向斐然的人送給她的藍莓蛋糕。 “沒吃上。”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知道爺爺一定有很多要緊的事要說,想聽她發(fā)誓會好好度過這一輩子,會好好對待自己,可是她說的都是這樣不重要的瑣事。 他布滿皺紋的雙眼,微笑地聽她不自覺說了五次斐然哥哥。 “你要勇敢一點。”商伯英抬起手,抹走她的眼淚,“babe,勇敢一點?!?/br> 沒有地方可躲,留守在稻田莊園里的傭人已經(jīng)告知她外面有無人機在飛。 他們最終驅(qū)車上山,回山里。 山還是那座山,夏卻不是那個夏了,植物生長了一茬又一茬,枯榮間,只老了守山的人。 原本就要兩個小時的車程,因為要防跟蹤,又多繞了一個小時,驅(qū)進山中時已是正中午。 新聞說今天有暴雨。 夏日的暴雨前,太陽仍然明亮著,氣溫卻降了一下,云層在陽光下半明半暗。風涌得厲害,將草與樹刮出蓬順的形狀。那些風如此強烈,似乎可以用罐子裝滿、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