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敟在估摸著孫敬偉過來便提前拎著行李下了樓，他的車中已經(jīng)坐了一男一女的年輕人，他下車來替他拎行李放到后備箱，說道：“怎么不在家里等著，外面多冷?！?/br>
    昨晚還下了小雪，這時候樹杈上仍舊還留有殘雪，地面濕漉漉的，又潮又冷。

    程敟笑笑，說自己也才剛下來沒多久。

    上了車，孫敬偉向她介紹了那兩位老鄉(xiāng)，小劉和小張，都是年輕人，一路上話題不斷，車中熱鬧得很。

    這三人侃侃而談，程敟是話最少的人，她感冒了腦子昏昏沉沉的，總是忍不住的想要打盹，人叫她她的反應也慢半拍。

    孫敬偉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只得說自己有點兒感冒吃了感冒藥。孫敬偉便遞了一條毯子給她，讓她不必見外，好好睡上一覺。

    程敟這一路是睡到家的，那三位輪流開車，只有她感冒沒有輪換，腦子昏沉不安全，她也不敢開。

    她這感冒回到家非但沒有減輕，反倒是變得嚴重起來。佟姨給她熬了姜糖水讓她喝了發(fā)汗，她怕會傳染給他們，第二天一早便往診所去輸液。

    因為感冒的緣故，她這個年什么忙都沒有幫上，整日就呆在房間里養(yǎng)病，聽著小巷里的熱鬧喧囂，明明是熟悉懷念的，她卻在這熱鬧中生出了幾分寂寞來。不由得想起了遠在濟城的邵洵，不知道他這個年是怎么過的。是出去玩兒了，還是像往年一樣，到邵家別墅那邊去團年。

    不過程敟并未打電話過去，只是在大年夜跨年時掐著點兒給他發(fā)了祝福語，但并未得到回復。

    倒是周馳莘打了電話來，祝她新年快樂。不過不知道他在哪兒，手機信號不怎么好，說話也斷斷續(xù)續(xù)的，沒說幾句就掛了電話。

    梁崢在大年初四便過來了，盡管年前就已準備了禮物和年貨，他這次過來仍是帶了滿滿的一后備箱東西，給小孩兒的玩具衣服，他們家那邊自己做的土特產(chǎn)，還給老太太和佟姨準備了補品。

    這個年的天氣一直都不太好，陰雨蒙蒙的，他過來的第一天便去公墓看了寒雨，買了一束鮮花和寒雨以前喜歡吃的糕點零食。

    第243章 卑微可憐的自尊

    程敟這些天一直都在生病，因為梁崢的到來，這個年才稍稍的熱鬧了一些。梁崢帶著小家伙去看燈會，去看舞獅。佟姨和老太太則是鉚足了心思給他做好吃的。并讓他以后過來時帶上余桐一起。

    梁崢微笑著應了下來。

    他本是當天便要返回濟城的，但礙于老太太和佟姨的熱情，他不得不留下住了一晚，初五返回濟城。

    程敟返程的時間原本是初六，但搭他的便車方便，老太太便讓她同梁崢一起走，說多呆一天少呆一天都一樣。知道她舍不得小家伙，又說等天氣暖和了要是還沒開學，就帶小家伙去她那邊住幾天。

    程敟的感冒一直都沒有好，都沒怎么好好陪小家伙，她的心里是歉疚的。聽到老太太那么說總算是高興了起來，戀戀不舍的同小家伙道別。

    提前一天回來，小區(qū)里還冷清得很，大部分回家過年的人都還未回來，就連門口人滿為患的西圖瀾婭餐廳也冷清了不少。

    不知道邵洵這個年是在哪兒過的，回到家中時已是晚上，程敟稍稍的猶疑了一下，還是給他打了電話。

    電話過了許久才被接起來，但接電話的卻并不是邵洵，而是一道女聲，cao著流利的英語告訴程敟，邵洵在洗澡，稍后會給她回電。

    程敟倉惶的掛斷了電話，整個人都是亂糟糟的。電話那端的人說邵洵在洗澡，似乎是在告訴她，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或者是即將發(fā)生什么。其實同邵洵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里，她已經(jīng)下意識的不去想他身邊的異性，她那卑微又可憐的自尊心不允許她去想，更寧愿自欺欺人。

    她恍恍惚惚的就那么坐著，直至手機又震動起來，她才渾渾噩噩中清醒了過來。電話自然不是邵洵撥過來的，而是老太太打來的，她回來后還未打電話向她們報平安，她便先打了電話過來，詢問她到了沒有。

    程敟打起了精神來，告訴老太太已經(jīng)到了。她擔心會讓老太太聽出異樣來，只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屋子里明明是有暖氣的，她卻覺得渾身發(fā)冷。今兒提早一天回來，她其實是有擔心著那人的心思，想早點兒回來陪陪她的，卻沒想到，這就像一個笑話，他那樣的人，身邊又怎么會缺人陪伴呢？

    程敟在心里微微的嘆息了一聲，也許是從來都知道兩人之間算什么，她漸漸的平復了下來。像往常一樣打掃衛(wèi)生，弄東西吃。

    邵洵最終也未回電話，更未解釋什么。她平靜得若無其事，早早的洗漱上床睡覺，竟然沒有失眠，很快就睡了過去。

    她那一直沒好的感冒又開始反復，竟然發(fā)起了燒來，她不得不再次往醫(yī)院，抽血化驗輸液。過年期間的醫(yī)院也仍舊是人滿為患，走廊上坐滿了輸液的病患，幾乎都有人陪著，唯獨她是孤零零的。

    護士給她輸好了藥便離開，程敟實在困得厲害，本是想閉上眼睛瞇一會兒的，竟然就這么睡了過去。她是被護士給叫醒的，彼時藥水已經(jīng)輸完，鮮紅的血液倒回了輸液管里，還是鄰座一對老夫妻發(fā)現(xiàn)得及時才將護士叫了過來。

    她睡得太熟，把那護士也嚇到了，嚴厲的批評了她一頓，讓她獨自一個人過來一定要保持清醒，這幾天是流感的高峰期，他們?nèi)耸植粔?，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能關注到病人的狀況。

    護士批評完便又匆匆的走了，程敟向鄰座的老夫妻道了謝，這下再也不敢睡了，時不時的就要去看看藥水。

    輸完藥出了醫(yī)院，想起家里什么都沒有，她又打起精神去了一趟超市?；氐郊抑?，將明兒要上班的衣服找出來熨燙后掛好，才得以休息。

    有事兒做時間過得要快許多，也不用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只是心里是空落落的，就像是破了一個洞似的，就連呼吸也生疼。

    她胡亂的煮了點兒餛飩吃，便拉了被子蒙頭大睡。她這一睡就到了傍晚，她是被手機給吵醒的，睜開眼，外邊兒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暗了下來，手機在床頭嗚嗚的震動著。

    她正要拿起，那震動就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砰砰的敲門聲。才剛起來，她有些頭重腳輕的，不知道是誰那么急，趿著拖鞋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周馳莘，他抱著一大只紙箱子。見程敟睡眼惺忪的樣子，他笑了起來，說道：“睡著了？打那么多電話都不接。”

    他手中的箱子大，程敟要伸手去接他沒讓，說很沉，他來就行。

    程敟趕緊的讓到了一遍，讓他進來，問道：“帶那么多東西干什么？”

    話說出口她才發(fā)現(xiàn)聲音竟然啞了起來。

    周馳莘放下紙箱，見她面容灰白憔悴，關切的問道：“怎么，不舒服嗎？”

    “沒事，就有點兒感冒?！彼闷娴娜タ茨欠庵募埾渥樱恢肋@么大一紙箱他都裝了些什么。

    周馳莘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竟然上前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他自己的額頭，感覺她比他熱一些，問道：“是不是有點兒發(fā)燒？”

    程敟搖搖頭，說沒有，說自己才剛從醫(yī)院回來，“你才剛從外面進來，肯定要冷點兒。”

    得知她已經(jīng)去過了醫(yī)院，周馳莘放下心來，去廚房拿出了剪刀就開始拆開紙箱。里邊兒雜七雜八的有許多東西，有他從小攤上淘來的藝術品小玩意兒，有自制的棋子，他親眼看著人做的，覺得很有意思，便帶了回來。

    除了這些，還有各種特產(chǎn)和小吃，都是他吃過覺得不錯的，全都打包給程敟帶了回來。

    雜七雜八的那么一大堆東西，他竟有那么好的耐性都收集起來。

    程敟伸手揉了揉眉心，無奈的說：“帶那么多東西回來干什么？你也不嫌麻煩?！?/br>
    周馳莘笑了起來，說：“有什么麻煩的，朋友間的分享讓人快樂。要不是時間有限，我還能收集更多東西?！?/br>
    他的語氣里竟還帶了些遺憾。

    第244章 從不缺人陪

    兩人之間的相處隨意，難免會提及過年期間的事兒。今年他仍舊是在邵家老宅吃的團年飯，老爺子去世的第一年，大家都到了。但各懷鬼胎，這所謂的團年完全不似別家一樣歡樂，人雖是不少，但冷冷清清的，簡單的吃完一頓飯，也不再多做停留，便都散了。

    他自然也沒有留下，離開時忍不住的回頭看向那座燈火通明的別墅，老爺子在時他常常都得過來，其實最討厭面對那些虛偽的嘴臉。以后都不用再過來了，但他的心里卻生出了些空落來。

    到了此刻，他才真正的意識到，那個嚴肅又偏心的老頭子，是真的不在了。

    大年夜他也沒在濟城呆著，從邵家老宅出來，他便驅車回了父親的老家。他知道，今年以后，大概率是不用再在邵家老宅過年了。

    他回了老家，邵洵也沒在濟城呆著，當夜便飛了國外，直到今天都沒再回來。

    程敟聽著，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讓她出去玩兒時她想也不想就拒絕，但他哪里是缺人陪的人呢？

    她今兒的精神不濟，一直都病懨懨的。周馳莘有些擔憂，不肯離去，堅持要留下來陪她。程敟拒絕無用，只得由著她。她和周馳莘之間來往得并不多，但就算是許久不聯(lián)系，再見面也不會有陌生感。他們其實可以算得上是好友的。

    程敟有些走神。

    她不舒服話少，多數(shù)時候都是周馳莘在說話。見程敟對邵家的事兒感興趣，他便挑了一些被外界傳得離譜的事兒說給她聽，也會說一些邵家內(nèi)部爾虞我詐他看起來蠢得不能再蠢的事兒。所謂的豪門，蒙著那層神秘的面紗，一舉一動都可供外界八卦。在局外的人，感興趣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而他卻厭煩透了那些爾虞我詐，提起除了邵洵之外的幾個表兄來，語氣里盡是厭惡。也不怪他厭惡，他的這幾位表兄，沒有一位是安分守己的主兒，沒少做一些惡臭的事兒，因為有家族撐腰，都被壓了下去。

    當然，對于他這個有著血緣關系的外姓表弟，他們對他也是不屑的，他小時候在邵家老宅沒少受他們的欺負，唯一會護著他的，就只有邵洵。他叛逆的那幾年，誰的話都不聽，但只要邵洵開口，讓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

    就算是到了現(xiàn)在，他仍舊是怕邵洵，不不，應該是心悅誠服。

    程敟聽著他說起同邵洵的過往，臉上的神色恍惚，但很快就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周馳莘看似天花亂墜無厘頭的說著邵家內(nèi)部的事兒，但也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不該說的隱秘事兒，他絕口不提。就算是厭惡極了這個家族，骨子里他仍舊是維護的，不愿意因為自己的口舌之快惹出麻煩來。

    新年后的上班同以往沒什么不同，仍舊忙忙碌碌。而年終晚會的冷清，邵馳果然追了責，有人被調離職位有人被扣了年終獎。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這其實不過是為了保全他那點點兒僅存的顏面。

    這也讓底下的人知道，這位手握大權的邵總，并不是真正那么親和。當然也有人在私底下議論這事兒，以往這樣的議論上頭都是睜只眼閉只眼，但這次議論者沒幾天就被找了其他的借口開除了。底下一時人人自危。

    在這緊張的氣氛里，邵馳某一天竟將女兒帶來了辦公室。小姑娘同爸爸鬧著別扭，而邵馳忙著去開會，將她交給了程敟，讓她幫忙照看一下。

    這小姑娘和沿沿差不多大，起先臭著一張臉不肯搭理她，在程敟說了一些小孩兒感興趣的玩具后大概是好奇她一大人怎么知道這些，漸漸的有了興趣，不再排斥她，肯同她說話了。

    待到邵馳開完會回來，她已是滿面笑容，不再鬧別扭了。邵馳說著小姑娘人小脾氣卻一點兒也不小，每每生氣都得折騰上好一番，好奇的問程敟是怎么哄好小家伙的。

    程敟笑笑，只說小家伙挺乖，沒怎么鬧。邵馳將這當成是投緣，更是放心將小家伙交給她。

    以往他從不會帶小孩兒來公司的，突然帶了小孩兒過來大家都覺得有些奇怪。從小家伙的口中，才知道她姥姥生病她mama帶著弟弟回家照顧了，家里常帶她的阿姨請了假，于是她就只有和爸爸來上班了。

    小家伙一來公司就是好幾天，每每邵馳忙起來時她都是跟著程敟，纏著她給講故事，心甘情愿的當著她的小跟班，跟著她到處跑。

    這天下午，她帶著她到外邊兒買甜點回來，往電梯那邊走了沒幾步，小家伙就突然掙脫了她的手，沖著站在電梯口的人叫道：“二叔。”

    程敟順著她的喊聲看去，就見這段時間一直都沒出現(xiàn)的邵洵在等著電梯。他臉上的神情冷淡，見到小姑娘后稍稍的柔和了一點兒，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他說著朝著程敟這邊看了過來，倒是并不驚訝。

    他平常不茍言笑的，和這些小輩也并不親近，但在這偌大的公司，他也算是小姑娘的熟人之一，陡然之間親近不少。她大著膽子的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奶聲奶氣的說：“爺爺奶奶沒在，mama去照顧姥姥了，所以我就和爸爸一起上班了?！?/br>
    邵洵知道肯定是邵馳夫妻之間鬧矛盾了，不然怎么會把她帶到公司來，不過他什么都沒有說，讓小姑娘在這兒要乖乖聽話，爸爸忙。

    說話時程敟走近，低頭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邵總。電梯很快便下來，三人進了電梯。小家伙見著邵洵很高興，奶聲奶氣的說個不停，倆大人卻沒有任何交流，程敟一直低著頭，甚至未去看邵洵。

    電梯到達邵洵所在的樓層，小家伙突發(fā)奇想，不肯跟著程敟上樓了，要和邵洵一起。

    程敟受了邵馳的吩咐讓照顧她，哪里能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面上露出了為難之色來，還要哄著小姑娘上樓，邵洵卻開了口，說：“待會兒我會送她上去?！?/br>
    說罷直接拉著小姑娘走了。

    第245章 宣戰(zhàn)

    程敟站在電梯口，看著兩人走遠，不得不獨自返回樓上。這時候邵馳還在開會，她也不能去進去告訴他這事兒，只得盼著邵洵盡快將小姑娘送上來。

    好在邵洵倒是言而有信，二十來分鐘后小姑娘便被送了上來，手里多了一精致的擺件，是樓下拿上來的。

    程敟這才松了口氣兒。

    晚些時候邵馳開會出來，小家伙立即便上前去，興致勃勃的將邵洵給的擺件給爸爸看。邵馳聽說邵洵來公司臉色不知怎的不太好，不過還是問女兒向二叔道謝了沒有。

    晚些時候程敟下樓去，竟然又在電梯里遇到了邵洵。他像是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過似的，掃了她一眼，問道：“現(xiàn)在還兼職起保姆了？”

    程敟沒有吭聲兒，好在很快便有別的同事進來，倆人再無任何交流。

    白天帶小孩兒耽擱了時間，晚上程敟加了班。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小區(qū)，剛到門口里邊兒的保安老宋就叫住了她，笑著說道：“程小姐你等一下，晚上有人給你送了東西過來，你還沒回來就放我這兒了，我這就拿出來替你送上樓去?！?/br>
    老宋五十來歲了，黑黑胖胖整天都是樂呵呵的。雖是在做保安，但也會收集廢紙殼瓶子之類的東西賣。程敟撞見過兩次后便將家里的快遞箱子收集起來，到了一定的數(shù)量便打電話讓他去拿，時間長了也就熟了起來。

    程敟有些納悶，不知道誰會給自己送東西。但老宋信誓旦旦的說絕對沒有錯，就是給她的，樓層門牌號都是她的，那人自稱是林，還留了電話，說告訴她她就知道。

    程敟接過了老宋給的紙，看了上邊兒的電話才知道送這些東西來的是林巍。她的心里還存了疑惑，見老宋已樂呵呵的抱起了東西，她回過神來，趕緊的向他道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