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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認(rèn)的白月光是黑心蓮 第15節(jié)

    莫春羽話音剛落,那張臉還沒湊近,迎面砸來一道搖搖晃晃的黑影。

    “唰”的一聲,他被宋隨突然放下的車簾子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打了一下。

    他吃痛捂住,又聽宋隨沒有分毫感情的聲音:“玩夠了就趕緊叫她上來?!?/br>
    “大人,今夜左右也無事,不如就讓她們再玩一會?!?/br>
    宋隨的聲音冷過外頭的飄雪,“莫春羽,你最近對她很是上心?”

    隔著簾子,他雖看不見宋隨的表情,但聽他這聲便知道自己又惹了他不快。

    莫春羽心里依舊記著那日在梁雁房門外聽到的她維護(hù)宋隨的話,想到他們?nèi)嗣罢J(rèn)人家救命恩人身份,在梁府白吃白喝的事情,心中那一抹愧疚也愈發(fā)深了。

    于是猶豫再三,在明知會惹惱宋隨的情況下,依舊開了口:“屬下多嘴兩句,您別不愛聽。梁小姐她是個好人,人長得好看,性子溫溫柔柔的,心地也善良,時常關(guān)照您,有了好東西第一個想著您,旁人說您壞話時也護(hù)著您,您這樣……”

    宋隨拉開了車簾,眉尾掛上一片雪花,更顯容貌冷凝,神情冰滯。

    莫春羽頓了頓,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不敢看他,繼續(xù)開口:“您這樣不好,若是您實(shí)在不喜歡她,不如我們早些找范家的人問清楚,看看這梁宅中能找到什么線索,也好早日搬出去,不再叨擾?!?/br>
    宋隨慢條斯理地攏了攏衣袖,唇角竟扯出道弧度來。

    見他這樣,莫春羽后背忽地升起股冷意,頓感大事不妙。

    雪夜之下,街邊的融融燈光襯得眼前人好似一尊玉面修羅,那人緩緩松下唇角,盯著他,一字一句道:“你若是想認(rèn)她當(dāng)主子,現(xiàn)在就滾?!?/br>
    第19章

    宋隨說完這一句,那簾子又‘唰’地一下打下來,簡直劈頭蓋臉。

    莫春羽摸了摸臉,重新?lián)破痦\繩,長長吸了口氣才朝下頭那兩人道:“梁小姐,盈雙姑娘,夜深了,我們要不先回去吧?!?/br>
    梁雁在雪里回過頭,臉上的笑意還未收起,更顯冰肌玉骨,姿容勝雪。

    她拍拍手道:“也對,我還得回去給范姑娘寫帖子?!?/br>
    于是又拉著盈雙回了馬車。

    她一句推辭都無,如此通情達(dá)理,為宋隨考慮。

    這讓莫春羽覺得更不好意思了。

    后半程一路無言,很快就到了梁府。

    馬車到了梁府后,梁雁便看見碧流在門口等著。

    碧流見她回來了,先是看了一眼駕著馬車的莫春羽,神色凝了凝,而后才迎上來。

    碧流上前,拉著梁雁的手往里走,“小姐,不是說老爺去接您么,怎么是他們?nèi)??若早知道是這樣不如與我傳個話,我就帶車夫去接了。”

    三人并排著往里,梁雁解釋道:“你別多想,爹爹突然有點(diǎn)事,才托宋大哥回來的時候捎上我的?!?/br>
    “往后還是讓我們?nèi)ソ影桑€未出閣,雖是同路,但坐宋大人的馬車總歸是不太好的?!?/br>
    梁雁很快應(yīng)下:“也成。”

    宋隨從馬車上一只腳邁下來,衣袖間跟著滾落下一根銀釵,就落在他腳邊。

    他彎腰拾起,釵子是芙蓉花的花樣,下頭綴著流蘇。

    是梁雁的釵子。

    他開口想要將人叫住,只是片刻的功夫,她早已攜著自己的兩個丫鬟熱熱鬧鬧地往里走了。

    這么晚了,為了支簪子追到她院子里似乎不太妥當(dāng),他在原地默了片刻,于是只能隨手塞進(jìn)袖子里。

    “大人,我怎么看梁府的丫頭不大待見你呢?”

    莫春羽是個不記事兒的,雖然方才被宋隨兇了兩句,但轉(zhuǎn)頭便拋在腦后,又不正經(jīng)起來。

    他將馬車?yán)K遞給了一旁的護(hù)衛(wèi),小跑著到他跟前,一副十分欠揍的模樣。

    宋隨不動聲色地攏了攏袖口,提步往里走,不想與他多話,“你以為她不待見我,便能待見你?”

    “我……應(yīng)當(dāng)還好吧,盈雙今日還給我吃糕點(diǎn)了呢?!?/br>
    他覺得比起他家大人,他在梁府的人緣應(yīng)當(dāng)是要好不少的。

    說話間,莫春羽揉了揉肚子,說起來還真又有些餓了。

    梁雁主仆三人回院子的路上,盈雙想起什么,便同梁雁說:“對了小姐,昨夜你說讓我吩咐后廚送些糕點(diǎn)給宋大人。那糕點(diǎn)昨日做好了,但我看他屋子熄了燈燭便沒叫人送。然后本想今日送過去,又怕隔夜的吃了不好?!?/br>
    梁雁用腳踩著地上積起的薄雪,很是開心,“所以你把糕點(diǎn)丟了嗎?”

    “怎么可能,奴婢可是過過苦日子的。心想著不能浪費(fèi),早間碰上莫侍衛(wèi),便給他吃了?!?/br>
    碧流擔(dān)憂道:“不會吃壞肚子吧?!?/br>
    梁雁抬起頭來,拍拍碧流的肩寬慰:“莫侍衛(wèi)看著五大三粗的,應(yīng)當(dāng)不要緊的?!?/br>
    盈雙立刻應(yīng)道:“我覺著也是!”

    幾人說說笑笑,又在院子里玩了會雪,這才進(jìn)屋去休息。

    回了屋子,梁雁便立刻叫了碧流備好筆墨,開始給范冬蓮寫帖子。

    這是宋隨主動托梁雁做的第一件事,她十分慎重,下筆前思索再三,寫廢了四五張紙才將邀她出門的帖子寫好。

    帖子寫完,梁雁吩咐碧流明日去送,又叮囑了她一番叫她不要忘了送上帖子的時候多提一句,這才放心去休息了。

    夜?jié)u靜謐悄然,雪落無聲,緩緩落在西院屋檐上。

    宋隨立在廊下,抬眼看著院中紛揚(yáng)灑落的白色雪花,神色冷漠寂然。

    他與韓明,當(dāng)真是許久未見了。

    四年前他與韓明同次科考及第后被分去翰林院當(dāng)差,兩人曾有過一段短暫的同僚經(jīng)歷。不過他看韓明不順眼,韓明也不愛他冷沉決然的性子,兩人不大對付。

    兩年后宋隨調(diào)任大理寺,而韓明則繼續(xù)呆在了翰林院,攬起了無人問津的地志修撰的活計。

    從那之后,除了上朝時偶爾打個照面,兩人私下也再未見過。

    今日瞧他,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討人嫌的模樣。

    宋隨一只手垂落在身側(cè),袖角往下的位置,隱約可見里頭露出來一小塊白色的玉質(zhì)。

    這樣的下雪天,他手里不端手爐,反倒捏了塊玉佩。

    玉佩冰冷,比外頭這撲撲簌簌的雪還要更冷。

    他緊緊攥著那玉佩,冰澈冷凝的瞳心掠過沉沉的殺氣。

    仿佛也只有這樣直白的冷意才能叫他清醒。

    梅花樹下,凝著薄冰的水渠里,忽有一尾魚破開冰面,躍了出來。

    嘩啦水響在院子里蕩開,宋隨緩步走入庭中,視線落在水渠上。

    魚兒破開水面后又躺了回去,水面上的薄冰裂開,漸漸下沉,最后沉入水底,好似不曾出現(xiàn)過一般。

    他垂下眼,水里映著他冰冷的面容,他冷笑一聲:“愚蠢,你便是破了這冰又如何,只要雪還在下,它便會繼續(xù)結(jié)起來?!?/br>
    這種時候,你便該安安靜靜呆著,積蓄力量,以待春暖花開日才是。

    里頭的魚不理會他,搖著尾巴,甩出來一片水花,濺在他下巴上。

    水花清凌凌的聲音,不知怎的,竟叫他想起梁雁靠近時,頭上那只銀步搖簌簌而動的聲響。

    “就這么信我?”

    “那倘若你信任的人欺騙了你呢?”

    “騙就騙了吧,反正我從不后悔付出過的真心,畢竟該扼腕嘆息,懊悔不已的是糟蹋它的人才對。”

    耳邊也莫名回響起今日在馬車上,梁雁與她說的話。

    他伸手揩去下巴上的水漬,水滴落在指尖,帶著淺淺的溫度。

    雪兒輕落,只聽他冷哼了聲:“和你那主子一樣,是個傻的?!?/br>
    接著轉(zhuǎn)身回了屋子,到底不再去糾結(jié)魚的事情了。

    *

    風(fēng)雪帶著寒涼氣侵入,卻也拂開某些塵封的記憶。

    是夜,韓明做了個夢。

    記憶深處的某些零散片段漸漸浮現(xiàn)。

    有泛著苦氣的濃黑色湯藥,有單薄的素白色孝衣,有石黃色的紙錢隨風(fēng)飄,還有灼熱的一場大火……

    “這玉佩你不配戴?!?/br>
    “我不想再看見你。”

    “離開我娘的靈堂!”

    ……

    夢里又回到了從前。

    那時候,姨母是這世上除了母親外,待他最好的人,他與阿越也還是世上最親的兄弟。

    新年的時候,姨母打了一對白玉荷花佩,和母親一道去寺里求了兩只開過光的紫檀手串。

    她說那手串十分靈,能保佑他和阿越歲歲平安,快樂康健。

    可后來手串丟了一只,她便將剩下的那只拆開,取了兩顆珠子掛在白玉佩上。

    他和阿越,一人一只。

    再后來,那玉佩陪著他和阿越長大成人,他們各自娶妻生子,把它送給喜歡的姑娘。

    姨母和娘笑著說,“積云寺的禪珠果然靈驗(yàn),真就保護(hù)著他們兄弟倆一路平安順?biāo)炝??!?/br>
    可若真是這樣,便好了……

    那夢境將他困住,半夜一身冷汗驚醒。

    天還未亮,仍是夜半,雖有月光,但光影黯淡。

    室內(nèi)的物件也好似籠了層薄霧,模糊不清,這令他想起剛才的夢境,于是伸手探額,果然摸到了濕濕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