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7血光之災

    （1）

    楚明洲來不及多想，回頭一把將床上的凌曜拽了起來，大吼一聲：“媽的別睡了！起來快跑！地震了！”

    凌曜睡眠淺，被他這么一吼精神了不少，兩人匆忙之中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好，抓起背包就從帳篷里沖了出去。外頭的瓢潑大雨依舊沒停，露營地里聚集著許多惶恐的人群，小孩的哭鬧聲和緊急避險的廣播聲此起彼伏。工作人員開著電瓶車來轉移住客，可凌曜和楚明洲都同時想到了一件事。

    jiejie！

    她的帳篷在山頂上！

    他們幾乎是同時仰起頭朝著楚曦所在的山頭看去，晴朗的白天視野若是沒有遮擋的話是能直接看見一個小小的白色帳篷的，可現(xiàn)下夜色深重大雨滂沱，能見度很低，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楚明洲急了，在人群中抓住了一個穿著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員，用英語朝他大喊：“山頂有人！山頂還有住客！你們必須馬上派人去救她！”

    那個工作人員回答：“事發(fā)突然，現(xiàn)在還在下雨，山中除了地震還有泥石流，實在太危險了，直升機救援隊要天亮以后才能趕過來，請耐心等待！”

    楚明洲勃然大怒：“耐心什么耐心！等你們救援來了人都沒了！你們是怎么保障游客安全的！你主管呢？！”

    工作人員被他吼的瑟瑟發(fā)抖，周圍的人也開始圍觀。凌曜上前把楚明洲攔住，低聲勸：“明洲，冷靜一點?！?/br>
    周圍的游客正在一撥撥地被轉移走，他們嘗試用對講機和楚曦聯(lián)系，但始終無人應答。

    “不行，等救援的話太慢了，必須上去找她。”凌曜看著通往山頂?shù)乃嘬嚨?，神情凝重，“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有余震，山里還有野生動物，實在太危險。”

    “同意。”楚明洲毫不猶豫地說，然后轉頭看向凌曜，“我們分頭找，這樣范圍更大?！?/br>
    “好，誰先找到她，記得用對講機聯(lián)系?！绷桕渍f完這話，又補充一句，“這回，誰先找到她，另一個人就自動退出，行不行？”

    楚明洲愣了一下，然后轉頭回望他。

    “你認真的？”

    “嗯?！绷桕c頭，“是時候該做出個了斷了?！?/br>
    楚明洲眼神一凜，吐出一個字：“行。”

    （2）

    山頂帳篷里，楚曦是在強烈的震感下突然驚醒過來的。

    第一反應，就是隨手抓過放在床頭的對講機踉踉蹌蹌地奔出了門外。屋外夜雨傾盆，滂沱大雨如同天空被撕裂了一個大口般嘩啦啦往下潑灑，一瞬間便將楚曦從頭到腳澆了個濕透。還未走出幾步路，身后那搖搖欲墜的小帳篷便轟然倒塌，若是楚曦再晚幾秒逃出來，此時已經被壓在了一片廢墟下了。

    楚曦趴在地上，等第一波強烈震蕩過去后，嘗試用對講機聯(lián)系酒店，卻根本無人應答，不知是壞了還是怎么回事。和弟弟們聯(lián)系，也沒有回音。

    雨勢太大，從山頂往下看，山腳的營地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

    繼續(xù)在山頂呆著太危險了，余震隨時都有可能發(fā)生。下這么大的雨，也不知會不會有山體滑波或泥石流，抑或是什么危險的野生動物。楚曦當機立斷，走入帳篷的廢墟中開始翻找自己的背包，盡量收集還能用上的食物和水一類的物資，打算動身下山。

    她是坐著酒店的電瓶車上來的，大約還記得下山的路線。只是不知道地震過后那條人工修剪的車道還能不能走，但總比在這兒干等著要好。順利的話，大約還能趕上最后一波撤離的車。

    她的思路是對的，但運氣實在是有點兒背。沿著盤山公路走到半山腰的時候，第二波余震襲來，還來不及找到遮掩物，楚曦就被山壁上飛落的石塊砸中了頭，緊接著兩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在雨里躺了多久，再次悠悠醒轉過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陡峭的懸崖邊一個突出的小小石臺上，昏昏沉沉，動彈不得。

    空氣中彌漫著十分濃重的血腥味，左手和左腿都傳來一陣陣鉆心刺骨的疼。楚曦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讓自己清醒過來，抬起右手隨手擦了一把額頭，她看見手心全是殷紅的血液。

    “媽的……”事到如今，她忍不住苦笑起來，右手無力地落下去用手背遮著眼睛，喃喃自語道，“我都燒了九千塊的高香了……佛祖到底管不管事兒啊……”

    好不容易連白血病都挺過來了，要是不明不白地因為一場意外地震客死他鄉(xiāng)，她做鬼都不會放過弘光寺里咒她有血光之災的和尚的！

    她嘗試用一只腳支撐自己站起來，可根本無法保持平衡，更別說用一只手加一只腳從這兒爬上去了，她又不是攀巖選手，就算雙手雙腳健全著她也未必能做到。失血過多加上淋了半宿雨，她的身體已經差不多快到極限。視線一時清晰一時模糊的，渾身guntang，大約是著了涼開始發(fā)燒了。

    為了保存僅剩不多的體力，楚曦決定躺平等待救援。只是每每感覺自己快要睡過去的時候，就狠狠掐一下大腿讓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睡，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睡。萬一真睡過去了，可能就一輩子醒不過來了。

    就這么不知捱了多久，楚曦在恍惚間仿佛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jiejie——！”

    “楚曦——！”

    “jiejie——！”

    一聲聲聲嘶力竭的呼喚，讓她一下就從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中回過了神。

    那聲音，是凌曜的。

    楚曦用盡渾身力氣，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小曜?。。?！”

    “在這兒?。?！我在這兒！?。?！”

    得救了！

    凌曜顯然也是聽到了她的聲音，腳步聲急促紛雜，朝著她的方向奔來，逐漸靠近。最終，他來到了楚曦頭頂?shù)膽已逻?，一眼看到崖下突出的小平臺上、躺在一灘被血染紅的水泊中、傷痕累累的楚曦。

    “jiejie！”他的瞳孔瞬間緊縮，連聲音都變了調子。一刻都沒有多想，直接蹲身從接近兩米的高度跳了下去，跪在楚曦身邊，將她從水中扶了起來。

    “jiejie……”向來淡定沉穩(wěn)的少年，在看見楚曦額頭被尖銳石塊豁開的傷口時，伸出的手都在抖，“jiejie，你怎么樣……你流了好多血……”

    “小曜，小曜?！背仄D難地抬手握住凌曜的手，用哄孩子的語氣安慰他，“好了，冷靜一點，深呼吸。jiejie沒事，真的。別怕?！?/br>
    在她溫柔安定的聲音下，凌曜總算是從慌亂的狀態(tài)下逐漸平復下來。關心則亂，在看到她受傷的那一瞬，原本已經很久不曾出現(xiàn)過的恐懼再度攫取了她的心神。

    “jiejie……你嚇死我了。”凌曜幾乎有些哽咽，俯身抱住了她。

    他真的無法忍受，再度經歷失去她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