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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傾東宮 第6節(jié)

    正焦灼著,卻見一個侍衛(wèi)奔了進(jìn)來,匆匆行了個禮又伏到劉德全跟前私語。

    殷姝哭得直打嗝卻也凝神注意著動靜。

    卻見老太監(jiān)聽完,囚著她的眼愈發(fā)意味深長,他“惡狠狠”道:“今日是你好運!然姜殿下護(hù)得了你一時,護(hù)不了你一世,今日所見所聞給咱家死死咽進(jìn)肚子里!”

    劉德全睨了一眼架上暈死的“血影”,牙縫中擠出兩個字。

    “否則——”

    剩下的,他沒明說,大搖大擺出了地牢。

    緊接著,殷姝被人放了下來,連拖帶拽著往外面帶,一路迅疾,扔進(jìn)了一處牢房。

    “別走。”

    殷姝下意識想抓住人的衣角,卻撲了一場空。

    哐啷——

    鐵門關(guān)闔發(fā)出刺耳巨響,之外一切也瞬間風(fēng)停靜止。

    空氣中盡是浸入骨髓的涼寒和腐朽的惡臭。

    “放我出去?!?/br>
    殷姝攥著鐵欄,空無一人的長廊回徹著細(xì)弱的回音。

    誰來救救她……

    *

    深夜的宮宇陷入沉寂的幽肅之中,地牢外狂風(fēng)大作,無暇的月光遍地輝映鋪得一路銀霜。

    俊拔纖碩的男子正端坐于步攆之上,闔著一雙幽眸,支手抵著額。

    潤和氳玉,清俊動人。

    明是如此模樣,可透著與生俱來上位者的矜驕和威壓,令人使不住的想屈膝臣服。

    劉德全不敢多看,一甩手中凈鞭,極恭敬手交疊于額前,叩跪下去。

    “殿下,老奴有罪。那小兒跑出后無意撞見了老奴和秦指揮使,眼下只怕以為老奴和“西廠”的人暗中……勾結(jié)。”

    劉德全面色訕訕,繼續(xù)道。

    “然老奴已將功補過,將計就計將那小兒押入了地牢好生嚇了一番,此刻在東宮里頭,只怕他信賴的唯有……”

    “信賴?”

    話說著,卻聞姜宴卿輕笑了一聲,然雖是在笑,卻令人瘆得慌。

    劉德全聲音越來越小,主子這反應(yīng)莫非是自己控的這火候不對?亦或是自己不該在此時點火?

    晌久,姜宴卿幽幽抬起眼來,月色清影映在男子清俊的面容之上,鋒利雕琢的輪廓暈染著淡淡霜雪。

    一道無形的威壓讓人心底發(fā)慌,劉德全甚至已想好自己該如何領(lǐng)罰謝罪,卻聞姜宴卿只漫不經(jīng)心問了一句。

    “動手了嗎?”

    劉德全怔然,反應(yīng)過來立馬搖了搖頭,“殿下您未吩咐,老奴未曾動刑?!?/br>
    自家主子的心意難以揣測,他已將計就計自導(dǎo)自演了一場戲碼。至于接下來的,殿下尚未明說,他怎還敢擅作主張對其動刑。

    “不過殿下,”劉德全腰伏得更低,“老奴覺得此人……似乎過于,”

    見主子面色無異,劉德全壯著膽子把話說完,“……平庸了些?!?/br>
    他還未動手呢,便嚇成那副模樣,要真哪日見了自家主子那折磨人的手段,怕得嚇?biāo)纻€千百遍。

    劉德全抬起頭來,卻見男子深眸微斂,白凈如玉的指若有似無摩挲著手上白玉扳指。

    姜宴卿黑眸微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來。

    殷不雪對這個弟弟的行蹤千防萬防,這么些年,朝中多方勢力,愣是誰也沒探出個三分。

    要說是護(hù)犢子心切?

    要真這般兒女情長,那便不是心狠手辣的殷不雪了。

    姜宴卿面色瞬間陰沉下來,周身驟起的冷意似一汪寒潭。

    他朝底下之人吩咐:“他既逃了出來,那便不用送回那兒了?!?/br>
    “殿下您的意思是將人送去……”

    姜宴卿淡淡掃過一眼,沒說話,抬腳欲下步攆,疾風(fēng)驟起,滾著織金的錦衫翩躚飄擺,恰如騰云駕霧的畫中謫仙下凡。

    除了面色病態(tài)的發(fā)白,怎會有人聯(lián)想到此人便是那深居內(nèi)宮、久窩病榻的當(dāng)朝儲貳?

    劉德全反應(yīng)過來,連蹭掉手上的灰塵拱手去扶,“殿下,您屈駕金尊——”

    姜宴卿并未接供上來的臂,目光不移已跨入地牢。

    地牢陰寒,穿過幽暗的石壁,走至盡頭,姜宴卿果真瞧見一似幼貓般孱弱的少年瑟縮在角落里,發(fā)出嚶嚶細(xì)弱的低泣。

    真可憐。

    殷姝似有所聞,抬起眼一看,終見了那心心念念翹首以盼許久的男子。

    干澀的眼兒沒忍住又氤氳出盈盈淚珠,與其視線對上的那刻,瞬間奪眶而出。

    “姜……姜宴卿哥哥……你,你總算來了嗚……”

    一隅污地里,底下盡是骯臟和腐朽,而迤然降臨的男子玉冠束發(fā),燭火葳蕤映在他精雕細(xì)琢的面上,一半光影一半黑暗。

    殷姝并未感到隱晦莫測的害怕,而是慈悲憫世的圣性。

    他真的屈身來這逼仄陰暗的地牢救她了。

    殷姝連撲了上去,然因蹲了太久又因腿心受了傷,她身子一軟,朝男子的方向栽去。

    第5章

    然她最后并未到姜宴卿的懷里,直直栽在了地上。

    “好疼?!?/br>
    冷硬的地板磕得她生疼,憋出了淚來。

    少女低低的嗚咽,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止不住的流,委屈又可憐。

    姜宴卿微頓了頓,隨即傾身,如玉的長指扶著人的臂將其拉了起來。

    “怎弄成了這副模樣?”

    男子的聲線依舊清冽如雪,周身的氣度矜驕清貴,縱使屈于這一方地牢里,卻仍舊清如皎月,圣似神邸。

    “嗚你終于來了……”

    少女澄澈乖軟的眸望著人的冷白下頜,沒忍住撲進(jìn)了他的懷里。

    燭火掠過一道殘影,將兩人交疊在一處的身影投在森冷石壁上。

    姜宴卿微微一頓,眼底暗色驟然浮現(xiàn),森寒又危險。

    誰給他的膽子——

    如玉長指不動聲色撫向了少女的頸。

    纖細(xì)綿薄,輕輕一用力便能折斷。

    在這瞬間,不知是冷的還是何故,殷姝無端打了個哆嗦,她來不及細(xì)究,只感受到頸脖傳來一絲涼意。

    她微側(cè)首看,才覺是男子拇指間那白玉扳指傳來的溫度。

    以前她怕的時候,嬤嬤也如此安撫她。

    “宴卿哥哥……”

    流轉(zhuǎn)盈盈淚珠的霧眼又是淌出一行,少女將人環(huán)得更緊,頭也不覺埋進(jìn)了人的胸膛。

    清甜的軟香自四面八方織成細(xì)網(wǎng),溫?zé)岬膯伪∩碥|盡數(shù)盈滿男子懷間,而其中細(xì)軟到極致的嗓音翁著傳出。

    “宴卿哥哥你終于來救了……我好怕……”

    姜宴卿鴉睫微瞇,微斂首看著懷中人,其中的鷙戾幽冷轉(zhuǎn)得探究玩味起來。

    堂堂殷不雪叱咤朝堂,其弟弟竟當(dāng)真如此不堪大器的陰柔。

    若不是還留著有用——

    “嗚宴卿哥哥……我差點被打死了?!?/br>
    懷中細(xì)軟可憐的嗚聲已化作抽咽,她將他抱得極緊,死死窩在他懷里不肯放手。

    姜宴卿沉吟半刻,大掌悄無聲息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殷姝似也察覺了一分,她只吸了吸鼻子,道:“宴卿哥哥,我方才在你宮里看見綁架我的西廠之人了,他叫秦明?!?/br>
    男子半晌不語,少女眸光流轉(zhuǎn),揚起頭來,瞧見男子那雙昳麗似琉璃的俊眸,其中染了墨似的瞳深不可測。

    她來不及探究其眼底一閃而過的暗幽,只聞他道。

    “先出去罷?!?/br>
    “……好?!?/br>
    殷姝乖軟的點了點頭,緊跟在人的身后,細(xì)白指尖一直攥著人寬大的袖袍不肯放手。

    現(xiàn)在雖被救出去了,可她發(fā)現(xiàn)了老宦官和西廠勾結(jié)的秘密,他日后也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她之后又該如何是好……

    思緒疑慮間,兩人已自逼仄鐵門彎身跨出。

    見兩人出來,劉德全迎了上去,待瞧清楚小太監(jiān)貼在自家主子身上那距離——不由駭?shù)醚燮ひ惶?,他奔上去想將人提開。

    沒曾想,還沒靠攏呢,那小太監(jiān)光是看見他,便細(xì)腰一扭,鉆進(jìn)了主子懷里。

    劉德全愣在原地鷹眸瞪得老大,心中已是萬馬奔騰,“殿……殿下!”

    男子身量太高了,殷姝堪堪只及其肩部,她躲在人懷里,軟唇溢出顫栗的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