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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傾東宮 第18節(jié)

    既已猜到,他那人,便絕不會坐以待斃。

    男子眸間閃過病態(tài)的暗芒,而今,便只用待螳螂出手,坐收漁翁了。

    殷姝自是不察男子心中的籌謀算惻,她只覺得更難受了。

    “嗚難受……”

    頸脖本就敏感,殷姝有些受不住如此涼意反復(fù)拭著之上的血,她微微往后仰有些想逃離。

    姜宴卿視線落及人的面上,低聲說:“別動?!?/br>
    “嗚真的難受……”

    殷姝咬了咬唇,流轉(zhuǎn)著一雙極委屈的眼兒凝著姜宴卿。

    見人目光絲毫不落在自己面上,殷姝心里更難受了。

    以前自己受傷難受的時候,嬤嬤皆會極溫柔的安慰她,還會一邊給她上藥一邊給她吹的。

    有些東西不能去想,一想便是止不住的酸澀難過了。

    少女眼尾愈來愈紅,最后氤氳出霧氣來。

    姜宴卿終注意到人兒的變化,不禁長睫微眨,“又哭什么?”

    一介男兒怎能如此羸弱,如此愛哭……

    只見小太監(jiān)本就陰柔似女兒般嬌氣的面此刻盡數(shù)染上粉緋,他話一出,那聚在眼底的淚便是爭先恐后涌了出來。

    姜宴卿沉默片刻,薄唇微掀,“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可曾聽過?”

    帶著寒意卻又溫和的聲線在耳畔落下,少女如蝶翼般的羽睫眨了眨,“有的……”

    這句話,她不僅聽過,也曾在話本子里親眼見過的。

    她從小便以男兒身示人,自是知道男兒絕不能輕易哭,也不能輕易喊疼。

    可她扮作男兒,卻并非以男子的方式養(yǎng)大的,在院子里,她每日大多面對的唯有嬤嬤一人罷了。

    察覺男子視線在她臉上,殷姝想把淚憋出去,可如何也止不住,她只能緊咬住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忍了忍,她又想著,反正相識以來,他也見過知道自己愛哭怕疼的模樣,她現(xiàn)在再如何偽裝也沒用了。

    殷姝吸了吸鼻子,細軟的指攥住了男子的衣袍,“輕點,宴卿哥哥,你輕點嗚。”

    少女的聲線細軟,帶著些鼻音的朦朧,卻讓姜宴卿又聽出了其中的撒嬌意味。

    一介男兒竟又如此。

    習習微風自窗扉拂進,激起帷幔清揚。

    他薄唇闔了闔,似有話要說,最終卻也掩去眸中異色,輕“嗯”了聲。

    掌間的力道放緩了些,待那血跡擦拭干凈,姜宴卿打開方才內(nèi)侍呈上來的青瓷小瓶。

    碧綠盈透瓶盞在男子那如玉的長指間愈顯珍貴,如是,又更顯得那大掌的凈白修長。

    殷姝呆愣愣的順著姜宴卿的手往上看,見男子稍稍斂著眸,長而濃的鴉睫在其柔澈清俊的面上映出一道陰翳。

    俶爾,男子幽幽掀起眼皮,殷姝猝不及防又毫無防備跌入面前那深幽如潭淵的眸里。

    隔得近了,她能從其間將自己看得分明。

    小小的一團……

    “嘶?!?/br>
    驟然,浸涼的藥沫搽至傷口,殷姝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姜宴卿瞳眸微瞇,銳眼囚著眼前細弱的頸脖,便如在審視如何捕獵柔弱的兔子般。

    他幽幽瞥了眼指上扳指,不合時宜的想,若是割下去了,鮮紅的血噴涌而出,獵物又該是如何神情?

    殷姝正覷著男子眉眼為何這般古怪時,卻感姜宴卿上藥的動作已從頸側(cè)至喉嚨位置了。

    那處傷的深些,藥一敷入,便是一陣火辣的灼痛。

    “唔?!?/br>
    下一瞬,不知是因為自己疼了,還是別的緣由,卻見男子的動作微頓了頓,旋即,那好看的唇角扯出一抹笑來。

    聞他低聲問:“殷姝弟弟可已過了舞勺之年?”

    殷姝不明所以,但也乖巧回答:“還沒有的,但而今虛歲倒是十五了?!?/br>
    她眨了眨眼,凝見面前在她頸上停留的目光深邃,眸底一片漆黑。

    “是太小了,此處還未長起來。”

    輕飄飄的話鉆進耳朵里,說罷,微涼的玉指稍一拂過頸喉,殷姝不由微一顫栗,很快又變得全身僵直。

    ——作為男子,那處應(yīng)當是還有一處凸起的喉結(jié)!

    第14章

    涼風攜花無聲拂入殿內(nèi),蕩得面前散泛的香霧散亂,便是那輕紗帷幔也定玲玲脆響。

    殷姝呼吸停滯,在這一瞬間有些發(fā)懵,她極慌忙眨了幾下眼后,見男子也幽幽抬起眼來直勾勾盯著她看。

    清涼淡漠的眼眸仍是無波瀾,可其中似又含著令人難以忽視的逼人寒戾。

    少女有些不敢直視,白嫩指尖攥住衣裳愈發(fā)收緊,軟唇闔了闔,道:“宴卿哥哥,你忘了,太、太監(jiān)……是不會長的?!?/br>
    “是嗎?”

    男子的嗓音清磁悅耳,輕飄飄的,似羽毛拂過心尖一般。然此刻,殷姝怎么聽都覺得發(fā)毛。

    “是、是啊?!?/br>
    她唇邊擠出一抹笑來,竭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失常,“你有所不知,太監(jiān)是沒有……沒有那個的。”

    一室寂靜中竟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殷姝卻覺得自己膛間的那顆心要跳出來了,正慌措間,聞姜宴卿溫聲道。

    “倒是孤真忘了,若年幼便做了太監(jiān),有些東西確長不起來。”

    男子的話淡冷得聽不出起伏,可殷姝卻從中窺得了些意味不明和別有所指。

    殷姝不敢多想,好歹他是信了的,正當她放松警惕歇口氣之際,又聞姜宴卿說:“不過孤記得殷姝弟弟乃近來才……”

    果然!

    只見他深幽視線下移,最后停在了自己那處不可言說的位置。

    殷姝雙股一緊,夾緊了腿,一雙眸里流轉(zhuǎn)的盡是慌措和怯懼,“我、我……”

    少女軟唇囁喏,還沒憋出半個字,卻見姜宴卿又徐徐道:“瞧瞧孤這記性,竟又忘了,男兒生長晚些,這喉結(jié)乃十五左右才有所生長?!?/br>
    “所以……”

    姜宴卿驟然傾盡身來,馥郁的中藥味攜著好聞的淡香拂入鼻間,殷姝呼吸一緊,聞他道:“殷姝弟弟雖近來才舍了那物件兒,但喉結(jié)未有也是情理之中?!?/br>
    殷姝一張小臉上氳滿怵惕,茫茫然點了點頭。她不敢再接什么話,迅疾扯開話題。

    “宴卿哥哥,哥、哥哥給你通信了嗎?他可有說什么時候來接我?”

    少女細軟的嗓音有些急于掩示的慌亂,近在咫尺的距離,姜宴卿聽得正是清楚。

    他輕笑一聲,眸色中帶了些挪逾,“未曾。”

    殷姝被男子這般直勾勾的眼神端詳,脊背不由一軟,飛快瞄了一眼男子,卻見其已坐回原位。

    泠泠日光渡亮了清透如玉的側(cè)顏,顯得格外柔和。

    看這樣子是真的放過她了,殷姝悄悄舒了口氣,又將手心生起的細汗在后擺擦了擦。

    姜宴卿瞧著少女這副花枝掩柳的模樣,并未接著逗弄,云淡風輕攪了攪浸在藥膏中的竹條。

    “近來西廠將要生事,殷督主不能輕舉妄動,所以你留在東宮,最是安全?!?/br>
    “那哥哥會遇到危險嗎?”

    “不會。”

    姜宴卿面不改色,繼續(xù)說:“只要你待在安全的地方,殷督主便能放心的應(yīng)對西廠和一眾jian佞?!?/br>
    見人凝重點頭,對自己的話深信不疑,姜宴卿又問:“你不想留在東宮?”

    “不是的,”殷姝一驚,連搖了搖頭,“我不是想離開這里的意思,我就是有些想哥哥了……”

    姜宴卿咳了兩聲沒再說話,復(fù)舉起抹了藥的竹條來往殷姝頸上探去。

    殷姝身體一僵下意識往后縮了縮,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般乃此地無銀三百兩,眼眸流轉(zhuǎn),軟軟道:“宴卿哥哥,手上的傷疼了……”

    說罷,她撩開袖子,將那處紅腫顯了出來,“好疼好疼?!?/br>
    “既如此,”姜宴卿眼眸微瞇,也不揭穿,“那便先上手上的傷吧?!?/br>
    倏地,聞屋外清脆的敲門聲,規(guī)律敲了三下。

    殷姝猜應(yīng)是來找姜宴卿的,她側(cè)眼看去,隔著門扉,殷姝只看見一道高大的陰翳候在門外。

    姜宴卿眸光微動,旋即淡聲道:“孤出去一趟?!?/br>
    見人起身,少女一急抓住了人的袖袍,眼眸流轉(zhuǎn),問:“那你還會回來嗎?”

    她怕姜宴卿不在,長秋殿會出現(xiàn)西廠的人。

    此刻男子已站起身來,高大俊拔的身姿玉于前,投出暗影,因背著光,殷姝有些看不清人的面色。

    她又道:“宴卿哥哥,我不想回藏春苑,也不想待在此處,我、我就想待在你身邊。”

    細軟的嗓音氤滿了楚楚可憐的哀求,姜宴卿看著她,面無異色,眸底卻是極深。

    要寸步不離的跟著他?

    見男子似在考量,殷姝勾住人袖袍的細軟指尖又晃了晃,“好不好?宴卿哥哥?!?/br>
    “我會乖乖聽話的,不會給你惹麻煩?!?/br>
    姜宴卿沉吟晌久,遂即眉眼微漾,如玉長指毫不費力便控住了自己袖袍那雙不聽話的手。

    小太監(jiān)的手許是因年紀小,或又是因殷不雪當真將其養(yǎng)得極金貴,凝霜聚雪,倒真的是纖如甜荑,裊若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