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作者:枝呦九) 第30節(jié)
川哥兒垂頭,覺得自己很沒用,任由于mama把自己抱走了。 等到折綰回正屋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他偷偷的在門縫里看自己。 折綰愣了愣,腳步一頓,皺眉,“于mama呢?” 蟬月:“剛剛?cè)N房了,這會兒應(yīng)該是方mama看著?!?/br> 方mama是趙氏的人,看川哥兒沒有那么緊。 折綰抿唇,跟蟬月道:“跟于mama說說,讓她多帶著川哥兒去瑩姐兒和升哥兒玩?!?/br> 宋玥娘管著瑩姐兒和升哥兒不來蒼云閣,于mama竟然也只帶著川哥兒待在院子里不出門了。 她腳步不?;氐轿葑永?,在紙上寫下一個藥字和一個累字。 如果藥是她喝的那種,她也能體會長姐的心。不敢,不愿。 至于累…… 她唏噓起來,“做英國公府的長媳怎么會不累呢?” 她無數(shù)次累到哭。但人人都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說她不如長姐。 “就這么點事情,阿琰從來都不留到明天。” “阿琰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不像你這樣累?!?/br> 折綰慢吞吞的吃下一個鮮花餅。 原來長姐也會累。 她想了半天,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漏掉了最重要的問題。 ——這封信是什么時候?qū)懙哪兀?/br> 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才會寫下這樣的信。 …… 孫三娘發(fā)現(xiàn)折綰這幾天總是在走神。 今日玉岫沒來,她便親自端了一杯這幾天研制的花茶出來,“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折綰搖了搖頭,而后道:“咱們還是先說買地的事情吧。” 孫三娘笑著應(yīng)下:“好啊?!?/br> 兩人看的都是縣志??磿琴M神的,玉岫只愛附庸風(fēng)雅,不愛讀書,先就說了她只負責(zé)出銀子。孫三娘是精神不濟,看不了許多。還是折綰熬夜看完了這些縣志。 她說,“閩南那邊也有地價貴的,但也僅限于福州那一片?!?/br> “漳州府,泉州府,興化府……窮得很,我看縣志說,朝廷每年都要補貼災(zāi)款過去。” 她拿出一張堪輿圖在上面畫出來,“這三個地方百業(yè)待興,卻一直沒有興起來。” 后來好像是去了一個官,開始引著大家去買地種茶葉。 閩南的地一下子就開始高了起來。 但對于京都的人來說是便宜的。對于現(xiàn)在的她們來說更加便宜。 孫三娘是名家出身,自然知曉現(xiàn)在買荒地將來會賣得好。但是,將來真的賣得出去嗎? 她看向折綰,發(fā)現(xiàn)她的眸子里面好像燃著火。 她情不自禁的彎起了眼睛,“就這么想買啊?” 折綰點頭。 她喜歡買田地。 沒有得到過的東西,總是希望擁有的。 孫三娘就道:“不僅要看縣志,還要看邸報?!?/br> 折綰從沒有想過還能去看邸報,能想到看縣志已經(jīng)是她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法子。 她還叫人去尋摸一個閩南人回來問問情況呢。 但仔細一想,看邸報自然是更好更快的。她高興起來,“我這就回去找來看。” 孫三娘:“不用去別處找,我家就有?!?/br> 她輕聲道:“你家應(yīng)該也有。但該在英國公那里,還是用我家的吧,好歹你們都是少夫人,而我都快成老夫人了?!?/br> 折綰聞言笑起來,第一次在孫三娘面前小聲抱怨了一句,“英國公府孫輩都出來了好幾年還沒有換稱呼——我早該叫夫人,但加個少夫人在前頭,便顯得老的那位更加年輕吧?!?/br> 孫三娘沒忍住笑出了聲。 晚間還笑了好幾聲。勛國公見了歡喜得很,第二天就找刕鶴春道謝,“刕少夫人真是厲害,只說了幾句話,就讓我家夫人高興了一天?!?/br> 刕鶴春僵硬著臉,“那真是太好了?!?/br> 他根本不愿意提及她。 勛國公又請了他喝酒——喝酒他倒是去了。 趁此機會,他也不閑話其他的事,立刻借著酒勁抱怨,“好幾年了,大人也該知曉我不是那種仗著陛下的話就胡作非為的人。" “以前還好,事情多我忙就忙了,那時候原先的妻子去世,我也正沉痛萬分,忙起來沒頭沒尾的,沒顧得上傷心,我也不覺得累。但現(xiàn)在卻不行,現(xiàn)在家中小兒長大了,見著我都怕,并不親近,我一忙起來就顧不上他……” 勛國公卻是個老狐貍,好處得了,只請一頓酒,其他的什么都沒有答應(yīng)。他拍拍刕鶴春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這是陛下對你的考驗,我說了也不算。陛下說關(guān)照你,那么多人都知曉了,我不對你狠一點,你跟其他的同僚們?nèi)绾蜗嗵??能有真心相待的??/br> 然后笑了笑,“但你們夫妻二人都是厲害的。你知曉吧,刕少夫人如今都要帶著我家夫人去買閩南的地了?!?/br> “兩人剛看完縣志,如今在書房看閩南的邸報呢?!?/br> “她厲害得很呀?!?/br> 第27章 和光而不污(27) 刕鶴春自覺對折綰的變化適應(yīng)得很快。從聽聞她是個老實良善人, 到是個軟棉花悶葫蘆但是有點倔,再到扶不起的阿斗,以及還會瘋摔東西的狗脾氣—— 他都適應(yīng)了。 人是多變的。他自己是如此, 也不強求別人一個樣。他對她這番變化的解釋是:驟然富貴。 就好比那些農(nóng)門貴子,最初也許是謹小慎微的,但一旦到了京都, 有了權(quán)勢, 日子久了, 就能暴露出本性?;蛘唑溕輞in靡, 或者貪財好色,或好大喜功。 這樣的人向來走不遠。刕鶴春瞧見過好幾個這樣科舉取仕的舉子最后都狼狽而死。他心有余悸, 時常拿來警醒自己。 所以在這般的對比之下, 他覺得折綰的本性就還好。她能在富貴的誘惑之下還能保持住本心——他認為她有在踏踏實實的做事, 一步一步在朝前面走。 而且有時候換個角度想想, 她也很有自知之明。 她覺得自己掌不了中饋,但卻愿意接手花草房先學(xué)著管事。她覺得自己照顧不了川哥兒, 但卻頗有一番育兒經(jīng)——好幾次都勸他耐心,還要找開蒙先生。 聽聞她還讓于mama帶著川哥兒去找升哥兒玩了——這也是他所想的, 孩子還是有玩伴比較好。 她走得慢, 卻穩(wěn)得很, 并沒有因為驟然富貴就染上了壞毛病。 這也是刕鶴春愿意百般寬恕她的緣由。他覺得折綰還是有長處的。 但他沒想過她膽子能這么大! 她竟然還敢攛掇勛國公夫人去閩南買地? 勛國公說的時候他目瞪口呆,說完之后, 只覺得啼笑皆非。 他當(dāng)著勛國公的面說,“……這, 勛國公夫人被忽悠了多少銀子?” 他哪日送些好禮過去, 別讓人家平白被誆騙了。 勛國公就覺得刕鶴春這個人很是無趣。他明明是在夸贊刕少夫人,被刕鶴春這么一說, 好像他在告狀譏諷似的。 他冷哼一聲,喝了一杯酒,似笑非笑的道:“那以后漲了,我是不是還要賠給你???” 刕鶴春受了一頓懟,在心里面把勛國公從頭罵到腳?;氐接臅r候還跟英國公道:“勛國公這個人,怎么得了陛下喜愛的?” 英國公在兵馬司任職,跟勛國公打交道少,但同朝為官,還是知曉些底細的,“當(dāng)年都察院被砍了一地的腦袋,勛國公臨危受命,一年未歇,這才將事情捋順。這個人,能力還是有的,再者說,陛下想學(xué)前朝肅宗皇帝有個肯納諫的好名聲,勛國公的性子便也算不得壞了?!?/br> 然后頓了頓又問,“聽聞你媳婦跟勛國公夫人走得近?” 刕鶴春點點頭,也不愿意把房里的事情說給父親聽,便道:“兩人性子都安靜,便一見如故了。” 英國公:“那就是個能幫得上你的,我便放心了?!?/br> 父子兩個說話說了好一會,趙氏眼巴巴等了許久,等到丈夫回來了著急問,“鶴春呢?” 英國公:“自然是回蒼云閣了?!?/br> 他擺擺手,“我還有事情,你若是有事就去叫人喚他?!?/br> 趙氏還不是為著川哥兒的事情!她如今是悔死了! 等英國公走后她對著趙mama哭,“當(dāng)初只說送過去幾天,如今是抱不回來了?!?/br> 趙mama:“那日本是要送回來的,怎么……川哥兒會不愿意呢?” 趙氏惡狠狠的道:“估摸著是小折氏和川哥兒身邊的于mama挑唆的!” 但她卻也清楚小折氏和于mama不是此事的緣由。她們還不值得自己去忌憚。 她是惱怒兒子的所作所為。他要是答應(yīng),其他人算什么東西? 所以她就是不明白了,為什么鶴春不肯把川哥兒給自己養(yǎng)呢? 趙mama也摸不著頭腦,“奴婢也是不懂了……您養(yǎng)了川哥兒三年,日日cao心著,川哥兒從生出來到現(xiàn)在,連個大的頭疼腦熱也沒有,可謂是盡心盡力了?!?/br> “大少爺他……” 他實在是過分了。 但這話她說不得。她只能咬住舌尖,將話又吞回去,笑著道:“會不會是不愿意讓您cao勞?” 趙氏:“我都累三年了,他不聞不問,好嘛,現(xiàn)在他娶了媳婦,便也不要娘了,就想說我cao勞了?” 但她也只跟趙mama抱怨,抱怨完還要給兒子找補,“他一個男人懂什么,這里面門道大著呢?!?/br> 趙mama自然附和,“是,大少爺還是很有孝心的。我聽聞他還讓大少夫人給您養(yǎng)花呢。” 趙氏心里慰貼多了。但還是忍不住想念川哥兒,越想越傷心,輾轉(zhuǎn)反側(cè)哭了一晚上,眼睛腫得不能見人,第二天就免兒媳婦們的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