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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繼室(作者:枝呦九)在線閱讀 - 繼室(作者:枝呦九) 第56節(jié)

繼室(作者:枝呦九) 第56節(jié)

    勛國公又眼巴巴的看向?qū)O三娘。孫三娘今日沒有好臉色給他。等勛國公走了之后,折綰便問,“怎么了?吵架了?”

    孫三娘煩得很,“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要把老大家的小閨女給我養(yǎng)?!?/br>
    之前瓏瓏去世,他以為她需要一個孩子移情,便提議把老大家的大女兒挪過來。嚇得老大家媳婦半夜過來跪著她哭,求她手下留情。

    孫三娘:“別說我沒那個意思,即便是有,也被她哭得沒意思了?!?/br>
    “沒意思,真沒意思?!?/br>
    折綰:“那這回也別答應。”

    孫三娘:“我沒答應!誰知道他又突然發(fā)什么神經(jīng)!真是有點毛?。 ?/br>
    她道:“好幾日了,他日日都提,老大媳婦就又跑來找我哭,就跟我死了一般!我還沒死呢!我要是要養(yǎng)孩子,我就去慈幼庵里養(yǎng),我養(yǎng)她的閨女做什么?我忙著呢!”

    “還有——這事情又不是我提的,是國公爺提的,她怎么不沖著國公爺去哭?她要是哭不出來,就叫老大去!”

    要不是還有阿綰給她找的茶經(jīng)看,她又要日日憋悶了。

    折綰卻知道勛國公是被玉岫逼著承責想出來的餿主意。她感慨道:“你不答應是對的。本就不是親生的,沒有半點血緣,養(yǎng)得好了還行,養(yǎng)不好了,事事都怪罪在你身上?!?/br>
    “再者說,小姑娘的親生父母還在呢,必然要恨你。”

    孫三娘:“我知道這個道理,你放心,我不糊涂?!?/br>
    折綰回家之后還悶悶不樂。刕鶴春進了屋,瞧見她那副模樣就笑,“是去見勛國公夫人了吧?”

    每次從勛國公府回來都是這么一副樣子。從宋家回來倒是松快得很。

    折綰抬頭看他一眼,“你又有什么好事?”

    笑成這般。

    刕鶴春得意,“近幾日我頻頻去見越王,好言相語,他向來抹不開面,便要應我?guī)拙?。今日我又去請他吃酒,他便答應了?!?/br>
    折綰詫異,“越王要跟你冰釋前嫌了?”

    刕鶴春:“我瞧著是的。”

    所以今日母親將他喊過去說折綰天天往外跑的事情,他也替她圓回來了,“是我要她這般做的。越王也要買閩南的地,既然如此,那便讓她牽線搭橋?!?/br>
    母親這才沒有話說。

    他想起母親對折綰的責備,便又對折綰道:“你也松松手里那些茶樹,好歹留些時間去母親那邊說說話?!?/br>
    他夾在中間是難做人的。顧得來這頭顧不來那頭。

    折綰:“我日日去請安了的。”

    刕鶴春卻又把矛頭對準中饋:“你如今事事都雷厲風行,袁耀的夫人都給你打下手了,怎么,還覺得自己掌不好家事?我跟母親說說,讓她把中饋給你掌吧?”

    折綰詫異他又提起此事,明明好些日子沒提了。看來是在趙氏那邊又受了什么刺激。她站起來,道:“我如今肯定是掌得好的,但我不愿意?!?/br>
    她知曉怎么對付他,笑起來:“你整日里讓我孝順母親,怎么不見你孝順?”

    刕鶴春還沒從她那句“我不愿意”中回過神來,便聽見了她的指責,他皺眉,“你什么意思?”

    折綰:“母親想要誰掌中饋你不知道嗎?”

    刕鶴春:“自然是三弟妹??赡悴攀堑臻L媳。”

    折綰:“都是嫡出的兒媳,何必分長幼。我不掌中饋,是我想著母親心痛三弟妹,想來是不愿意給我的。那我就不爭,讓老人家高興最好嘛?!?/br>
    她柔柔和和的給自己倒一杯茶,更加溫和的道:“你且去管你和越王的事情吧,這些都是小事。刕鶴春,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每日里cao心這些后宅之事做什么?”

    刕鶴春好心情也被弄壞了,他冷笑起來,“好好好,我是為了你好,你卻在這里倒打一耙?!?/br>
    折綰:“你這樣就是污蔑我了,我真是為了這個家好。”

    而后看向他,一臉無奈的道:“不過是小事,你這么在意做什么,大家都是為了這個家?!?/br>
    刕鶴春聽到前面還惱怒,聽到后面卻覺得似曾相識。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句話他之前似乎一直對阿琰說。

    阿琰和母親起了爭執(zhí),他也是兩邊勸,對阿琰道:“你且忍忍,大家都是為了這個家?!?/br>
    他向來看不起后宅小事,一天天的就為了雞毛蒜皮在那里爭來爭去,阿琰回來說與他聽,他想的卻是國子監(jiān)里面碰見的事情。

    阿琰就笑著道:“你這是根本不關(guān)心我。”

    刕鶴春:“你別污蔑我,我真是為了這個家好。”

    那些淡忘的記憶隨著這句話慢慢的浮現(xiàn),直到第二日在酒樓見到越王,他還有些沒有回神。

    越王是來跟他一刀兩斷的。

    他實在是受不了刕鶴春這般的死纏爛打,他跟越王妃說,“到底是自小的交情,再這般下去,我怕是要心軟的?!?/br>
    他本來就是個心軟的人,若不是因為心軟,也不會被纏著還不說些斥責的話來罵醒刕鶴春。

    越王妃:“那你也直接跟他說清楚嘛?!?/br>
    越王:“我開不了這個口?!?/br>
    越王妃:“那就請頓酒,當做散伙飯?!?/br>
    越王也覺得這般更加有體面,道:“這個主意好?!?/br>
    越王就硬著頭皮約了刕鶴春喝酒。他有些許緊張,道:“鶴春,這些日子,我一直有話對你說?!?/br>
    刕鶴春也打起精神,笑著道:“我也是。無功,我是真想給你道歉的?!?/br>
    越王名齊無功。

    越王訕訕的,“倒是不用道歉,只是你我性子不和,還是不要來往得好?!?/br>
    一句話,就將刕鶴春說得下不來臺。

    他勉強笑笑,“我還以為我們是來說清楚的?!?/br>
    越王:“是啊,就是來說清楚不要再來往了?!?/br>
    刕鶴春深吸一口氣,“總要讓我死得明白吧?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做錯了哪里,你是如此,阿琰也是如此……”

    越王看過去,“你終于發(fā)現(xiàn)阿琰也對你頗有微詞了?”

    刕鶴春手里的杯子就重重的放了下去,“我猜對了?阿琰也覺得我不好么?”

    越王就更加訕訕了,道:“阿琰我不知道,但我是不愿意再與你相交了。”

    刕鶴春眼睛瞪得大大的,“為什么?”

    越王將酒杯里面的酒一口悶下去,也準備說明白,“你還記得溫如故嗎?”

    刕鶴春皺起眉頭,“誰?”

    越王感慨:“你看,你都不記得他了?!?/br>
    他就說點刕鶴春記得的,“就是那個自小家貧,但很是聰穎,一路寒窗苦讀,中了秀才,再是舉人,來到京都之后投靠在我門下,喜歡吃馕的人?!?/br>
    刕鶴春就記起來了,他道:“我知道他,他不愛洗澡,整日里一身的味道。后來被我說了幾次才好,但卻不學好,竟然去青樓……”

    越王:“是,他最后沒學好。”

    刕鶴春就以為越王是因為自己說了溫如故而氣,心里并不服氣,但嘴巴卻道:“你是氣這個?你若是生氣,我便向他道歉。此事是我不對,無論他不洗澡不洗澡,去不去青樓,我都不該說他?!?/br>
    越王還不熟悉他么?聽他這么說就知曉他是什么意思,嘆氣道:“你也道不了歉,他如今應該投胎轉(zhuǎn)世去了?!?/br>
    刕鶴春本有千百句話等著,但此話一說,他就跟啞巴了一樣,好一會兒才道:“不會因為我說了他一句去青樓不好,他就想不開了吧?”

    越王搖搖頭:“不是?!?/br>
    他道:“他去青樓,你說他,怪不得你,你是個正人君子,你看不慣,他也不怪罪你?!?/br>
    “但他去青樓不是為著灑銀子的,是為了賺銀子。他缺銀子,便去青樓給姑娘們寫詩寫曲子,以此謀得一些銀兩度生——我還是要為他為你解釋解釋?!?/br>
    刕鶴春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為了他遠離我?”

    越王:“也不止因為他一個人吧,你的脾氣就是這般,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又看不起這些出身低下的人。我將他們籠在門下,是當做客人的,你卻一口一句小人驟然富貴,說他們吃相難看——鶴春,你太高高在上了,根本不把眼睛往地下看?!?/br>
    但越王卻喜歡跟這般的小人物結(jié)交。他喜歡跟他們交談,說說那些地里的活計,吃不上rou的時候上山打獵該怎么做才能獵得更多的獵物。

    他是皇子,不需要再往上走了,再往上走,太子和其他皇兄們就該忌憚他。他對目前的日子很滿意,也很享受小人物的追捧,能解救他們于一時他也很高興。

    但鶴春卻頻頻跟他說這般不好。說得多了,他也會惱怒,卻不會責怪。

    直到溫如故去世。

    溫如故是燒死的。

    他來京都的時候都不會太說官話,一口北邊的口音怪得很,也節(jié)省,即便是簡單的熱水也不多用。冬日里少洗澡了幾次,衣裳也沒有換新,鶴春每次跟他說話都皺眉。

    越王記得,他也是個講究面子的,不好意思像其他人一般白吃白喝,就去幫著后廚劈柴。

    越王勸解了幾次,他卻道:“哪里好什么都不做?!?/br>
    后來不知道經(jīng)誰介紹,去了青樓給姑娘們寫詩寫曲,便又被刕鶴春知曉了,冷嘲熱諷了一次,“你這般枉為讀書人,也是給越王丟人?!?/br>
    溫如故羞得臉面通紅,因手上終于攢了些銀子,便搬了出去。他也不去青樓了,又找了一份抄書的差事。

    那晚上抄書太晚,燭火倒了下去,燒了他的書和屋子。本是沖了出來的,但又想起了自己的族譜還在屋子里,冒著大火進去,最終沒出來。

    越王知曉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了。彼時太后病了,他和越王妃在皇宮里面陪太后,等出來的時候知曉此事,差點暈了過去。

    這件事情其實也怪不得刕鶴春。但是刕鶴春卻又開始對他的新門客袁耀指手畫腳,道:“他這般的人,實在是投機取巧,一心為了名利。說什么閩南茶葉可以救民,我看啊,他是披了閩南的百姓在身上,誰先踩他的主意不好,便要踩閩南百姓一般,可不得捧著他了么!”

    “無功,這滿朝文武,也就是你信他的鬼話了?!?/br>
    越王聽了心里不喜,很想跟他說道說道,但卻已經(jīng)沒有那個心情了。他就慢慢的淡了刕鶴春,誰知道他一點也沒發(fā)覺!

    越王妃還勸他,“當真要這么斷了?他這個人毛病雖然多,但也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br>
    越王暗暗抱怨:“但道不同,不相為謀?!?/br>
    這句話是真的。直到今日他也是如此想。他對刕鶴春道:“你知道你一句驟然富貴,就已經(jīng)否認了他們這一路的艱辛嗎?”

    “好比溫如故。他是從隴州偏遠小村來的,那里遍地都是沙子,哪里有水啊。他小心翼翼用水有什么錯處么?他自小就窮,又是冬日,冬衣多穿幾次怎么了?”

    越王是個很能感同身受的人,想到燒焦了的溫如故還心有酸楚,道:“他去青樓不是為了嫖,只是問了溫飽,你沒有知悉全貌,便斷然為他定了罪,羞辱他不配住在我的府上,又是什么君子之風呢?”

    刕鶴春傻眼了。

    他是真不知道這些的。

    越王就感慨道:“鶴春,你總說我門下多驟然富貴的小人嘴臉,可他們無論是愛銀,還是愛美人,都是因為突然得到,便開始享受?!?/br>
    “可他們享受的東西,是你自小就擁有的。我一直覺得,你是沒有資格這般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