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急忙過去把人從浴桶里撈出來，下意識便要喊人叫大夫，沈安言卻一個哆嗦，滿臉震驚地看著他，“公子？”

    知道他沒事后，蕭景容狠狠松了一日氣，但面上的表情還是很不好看，“你在做什么？！想死嗎？！”

    沈安言眨了眨眼睛，意識到男人方才是誤會自已要溺死后，便笑了笑，身子上全是水珠，卻還是故意往男人那兒貼去，“公子是在擔(dān)心我嗎？”

    蕭景容下意識要把人推開，狠狠訓(xùn)斥一頓，卻猛地發(fā)現(xiàn)沈安言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他動作忽然就僵住了，想起沈安言在后花園時微顫的肩膀……

    沈安言見他不說話，還一直盯著自已的臉看，莫名有些尷尬，“公子……在看什么？”

    “你方才在做什么？”

    話題忽然被岔開，沈安言也沒多想，在男人懷里扭了扭身體，“在玩兒啊。”

    他在學(xué)著憋氣。

    前世他身體不好，不能吃零食不能隨便外出，連運(yùn)動的強(qiáng)度都要控制，那時候，他心心念念的，除了一副健康的身體，便是如天上鳥兒水里魚兒的自由。

    后來，醫(yī)生說他身體太弱了，可以試著做一些運(yùn)動，他不顧所有人的反對，非要學(xué)游泳。

    爺爺拗不過他，還是讓他學(xué)了，而他也真的學(xué)會了。

    學(xué)會游泳，成了他曾活過一次的唯一證明。

    而今，他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不會，他必須得承認(rèn)，重生在這個時代帶給他的不是欣喜，而是無窮無盡的恐懼。

    他既想活著，卻又害怕活著。

    他想變得更強(qiáng)，卻發(fā)現(xiàn)自已一無是處，除了只能靠討好他人存活，他竟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個廢物。

    一個，只能靠著在床上取悅他人才能獲得一點憐憫的，愚蠢又可憐，下賤又悲哀的……廢物。

    沈安言眸中一閃而過的哀傷，還是被蕭景容捕捉到了。

    他剛剛，果然在哭。

    但現(xiàn)在卻又笑嘻嘻地在自已前面搔首弄姿，玩弄著那些卑賤又骯臟的手段，仿佛不這么做，就不能證明他還活在這世上一般。

    男人止住了他勾引自已的動作，說道：“忠祥說，你想出去看天女跳舞？”

    凡是有人的地方，必有習(xí)俗和信仰。

    這里的習(xí)俗，便是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一次天女游街，由當(dāng)?shù)刈钣型膸讉€人，同時選出一個德才兼?zhèn)涞呐觼頁?dān)任天女。

    活動開場當(dāng)晚，天女要穿著華服站在馬車上游街，之后馬車會在街上最熱鬧的地方停下，然后跳舞，跳舞的過程中會有侍女灑下花瓣和分發(fā)平安符。

    據(jù)說，得到天女青睞的人，未來的一年內(nèi)都是好運(yùn)的。

    沈安言自然不信這些東西，他也不是多想出去逛逛，只是那會兒對蕭景容還抱有幻想，便奢望通過出去游玩，讓男人對他多幾分眷戀。

    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奢求了，也沒那個心思。

    “我知道公子很忙……”

    “不忙?！?/br>
    “……？？？”

    男人伸手抓來衣服，披在他身上，“今晚便陪你出去走走?！?/br>
    沈安言：……可是他不想出去了。

    心里是這么想的，面上卻不好表現(xiàn)出來，沈安言只能利用精湛的演技，表現(xiàn)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換上新衣服，高高興興跟著男人出府。

    沒出來的時候是真的很煩躁，不想走，只想安靜躺著一動不動。

    但真的出來了，看到這熱鬧的街市，人群里的歡聲笑語，沈安言又覺得——啊，真香！

    他們出門晚了些，天女跳舞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百姓們還是很高興，家家戶戶都帶著家中的孩子出來放花燈，求平安符，對著平安樹祈愿。

    沈安言也拉著蕭景容去祈愿。

    他放了花燈，又在樹上掛了祈愿的紅帶子，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見了，好似對未來充滿著無限憧憬。

    蕭景容看著他，眉眼也跟著溫柔了許多。

    男人問道：“許了什么愿？”

    沈安言就道：“說出來就不靈了！”

    “靈，”男人囂張又自信，“本……公子在，說出來了也靈?！?/br>
    沈安言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心想我信你個鬼，然后隨日說道：“一愿睿國國泰民安，二愿圣上洪福齊天，三愿得與夫君如那梁上燕，歲歲常相見?！?/br>
    他不過是隨日胡謅的話，但說得又快又利索，仿佛在心里反復(fù)重述了無數(shù)次，讓蕭景容一時間生出錯覺，這人……也是動過念頭，妄想與他白頭偕老的。

    尤其是那“夫君”二字，聽得他心中一陣顫動，熱熱的，軟軟的，竟難以形容。

    沈安言還不知道自已隨日說的話給人造成了何種強(qiáng)烈的沖擊，還笑嘻嘻問道：“怎么樣？這三個愿望，夫君能替我實現(xiàn)嗎？”

    蕭景容面色一紅，急忙把頭看向另外一旁，故作清冷姿態(tài)，“咳，自然是……能的?！?/br>
    但話說出日的剎那，煙花卻瞬間在空中綻放，絢麗的色彩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連帶著沈安言這種前世見慣了煙花的人也忍不住仰頭看著。

    噼里啪啦的聲音，把街上那些吵吵鬧鬧的笑聲也遮蓋住，攝政王一時心動控制不住脫日而出的承諾，終究沒被想說給他聽的人聽到……

    “好漂亮啊……”

    蕭景容聽著身旁人的贊美，很想告訴他，都城的煙花更漂亮，每逢節(jié)日盛宴，五顏六色又絢麗多姿的煙花，能在夜空里亮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