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自然……也存了一些私心。 沈安言不知他內(nèi)心所想,又說道:“那批官員,想來其中多是太后的人,又有不少是世家權(quán)貴,王爺要拿他們殺雞儆猴,想必當時也是危機重重吧?” 堂堂一個攝政王,在傳說里,可是權(quán)勢滔天呼風喚雨的,但沈安言卻無法忘記他們初見的那一幕。 這人身著華服,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躺在那片樹林里,如果他當時沒有恰好出現(xiàn)在那兒,沒有被脅迫著把人救走,那么追上來的到底是刺客還是暗衛(wèi),誰也說不清。 再怎么不懂朝政,沈安言心里很清楚,蕭景容這個攝政王一死,皇帝又年幼,這朝政大權(quán)到時會落在誰的手上。 若論被追殺暗殺各種殺,沈安言經(jīng)歷的肯定沒有蕭景容那么多。 可他也是在死亡邊緣掙扎過無數(shù)回的人,他清楚地知道那種每天都提防著有人取自已性命是什么感覺,也清楚地記得,鋒利的刀刃要割破喉嚨是種什么感覺。 就因為那種感覺太過恐懼了,所以蕭景容接下來說的話,才讓沈安言覺得渾身戰(zhàn)栗,猶如有電流在身體里淌過。 男人輕飄飄地說道:“無妨,為江山社稷而死,是本王之幸,既入天子之門,當盡其責,何懼生死?!?/br> 沈安言怔愣看著男人,在他的印象里,這人又嬌氣又小氣,霸道蠻橫不講理,有時候還喜歡像個小孩子一樣耍賴,滿身都是封建余孽的氣息,他也一直知道這人是個好人,只是沒想到,這人還有這樣的一面。 為江山社稷而死…… 換作是他,他能做到? 沈安言自嘲一笑,他就是個螻蟻,無論前世還是這一世,想的從來都是好好活著,不給國家添麻煩,有能力了就去幫一幫需要幫助的人。 但也僅此而已。 這世上多得是人喊著要報效祖國,可真正臨到死亡關(guān)頭,誰能面不改色? 蕭景容,是個好人,也當?shù)闷鹨宦曈⑿邸?/br> 沈安言握住他的手,神情認真,輕聲道:“可王爺,江山社稷非一人之江山社稷,百姓之責也絕非一人能扛起,王爺是人,人可以是圣賢,卻成不了神仙,睿國若要強大,僅靠王爺一人是不可能的?!?/br> 這還是沈安言第一次明目張膽跟蕭景容討論這些,男人倒也不覺得被冒犯,也沒呵斥他放肆,而是嘴角噙笑溫柔道:“靠著本王一人自然不可能,朝臣中也有一半是本王的人?!?/br> 沈安言正要說話,男人卻又更溫柔地安撫道:“所以別怕,便是本王死了,也絕不會叫人傷你一根汗毛?!?/br> 要說出日的話就這么僵在嘴邊,沈安言愣愣看著男人,許久回不過神來。 他以為他說那么多,是在害怕嗎? 沈安言笑笑,“我不怕,我知道有王爺在,我不會有事的?!?/br> 他又說:“但我要與王爺說的不是這個?!?/br> 蕭景容眼底浮現(xiàn)出疑惑,接著便聽到沈安言說道:“王爺,如今的官員分為三派,太后一黨和站在你這邊的,還有的便是威望極深卻只愿意供天子驅(qū)遣的老臣,但這些人大多是墻頭草,今日愿意聽王爺差遣,明日卻未必,更何況,王爺怎么知道那些看似忠心耿耿的人里,沒有別人安插進來的棋子?” 沈安言又說:“我知王爺籌謀已久,很多事情想的比我周全,但王爺……致勝的關(guān)鍵往往在于極易忽視的那一個點,無名客棧,便是我送給王爺?shù)亩Y物?!?/br> 蕭景容眸光微閃,許久后,才道:“太后一黨絕不會如此天真,就相信了那座客棧毫無異常?!?/br> 沈安言就笑道:“要的就是他們不相信,只要他們的人一腳踏進這客棧,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們留下點什么,也自然有辦法讓他們只帶走我們想讓他們帶走的東西?!?/br> 但這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什么消息是真是假,該如何判斷,假消息又如何變成真消息,又該怎么提防那些迂回的試探和算計? 要算計別人而不被反算計,又要從那些帶著提防的身上薅點好處下來,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滿盤皆輸。 蕭景容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從來不敢用這種冒險的方式。 他也沒有可以管理這方面的人才,所以才一直都是單打獨斗,以一已之力,撐起睿國的半壁江山。 恍惚間,蕭景容忽然想起了昨夜沈安言枕在他腿上說的那句話——我想做手握重權(quán)的逍遙人。 喝醉的人,往往是醉話葷話真心話一起冒出來。 他昨晚說的那些話……竟全是真的,不只是說說而已。 蕭景容才發(fā)現(xiàn),沈安言是真的想要手握重權(quán),也是真的想要自由。 這好像很矛盾,也……很有野心。 “王爺,”沈安言又握住了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里帶著隱約的期盼,“試試嗎?” ——王爺,要不要同我逆一回天? 耳邊又回想起這人昨晚膽大包天的話,男人看了他許久。 攝政王歷來嚴肅冰冷慣了,他出身高貴,又自小集萬千寵愛于一人,殺伐果斷冷酷無情,他既想要百姓安居樂業(yè),卻又常常漠視人命,他既想要消除這世間的不公,卻又看不慣那些卑賤之人為了活命而諂媚算計的模樣。 他跟沈安言一樣,都被這亂世逼著活成了一個矛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