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袁墨說:“這世間,有幾個男人能管得住自已?若是尋常時候還好,可打仗是出生入死的事,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死前能享受一番,自然是好事的,也不是沒想過法子,但這種事情,位分低的土兵不敢做,位分高的又立下過戰(zhàn)功,總不能真的把人給殺了……所以,端王殿下才覺得,最大的問題不在于如何去管住那些土兵,而是不要讓女子上戰(zhàn)場?!?/br> 直接從根源把問題解決了! 非要上嘛,自然也是行的,去了營地,能做女將軍還是得做營妓,就看自已的本事了。 但這世道,真正想要去戰(zhàn)場廝殺拼搏的女子,沒有幾個。 戰(zhàn)場危險重重,廝殺幾天幾夜,立下赫赫戰(zhàn)功,剛回到營地,正是疲憊之時,卻還要被那些骯臟下流的土兵壓在身下取樂……腦子沒病的女人都不會選這種路走。 要當(dāng)妓女還不簡單嗎? 直接找個青樓就行,那里的男人更為溫柔識趣,并且還有錢拿,不比去戰(zhàn)場強? 至于被父母強逼的…… 袁墨認真說道:“殿下也想過的,所以,只要把銀錢放低,和男子同一銀錢,甚至少給銀錢,那些女子的父母自然也不肯這般干了,女子們不上戰(zhàn)場,能活下來的女子多了,她們承擔(dān)起傳宗接代的使命,秦國還愁男人少嗎?” 沈安言也不知道這種念頭對不對。 不過他覺得,比起上戰(zhàn)場,這個時代的大多數(shù)女子……應(yīng)該是更喜歡在家中相夫教子。 這個時代還難以做到男女軍營分開管理,因為政權(quán)混亂,血統(tǒng)權(quán)貴都自視甚高,難以管制,殺一儆百固然可以令人忌憚,可階級等級分明又正值亂世之秋,想要跟現(xiàn)代一樣嚴格管理男兵女兵,確實太難了。 當(dāng)然,想要改變這個制度,不讓女子再上戰(zhàn)場,逼著男人們承擔(dān)起自已的責(zé)任,也很難。 “那個時候……”沈安言輕聲說道,“我是沒想過,秦懌真的能做到?!?/br> 他看著蕭景容說:“秦國新皇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廢除女子入伍的律條,遭到秦國大臣的一直反對,而后秦懌便趁機上書,減少女子入伍的銀錢,說是女子體弱,比不得男子,沒資格每個月都拿一輛銀錢,最多只能給五十銀錢……” 沈安言笑了笑,眼底現(xiàn)出譏諷,“那些朝臣們居然都答應(yīng)了?!?/br> 第334章 夢境,是真?是假?(四) 因為他們骨子里本來也是瞧不起女人的。 只有少部分的朝臣在反對,因為他們不是秦懌這邊的人,也不是翼王那一黨,他們不知秦懌的用心,也沒有翼王等人的惡毒心腸,只覺得女子上戰(zhàn)場已經(jīng)十分可憐,應(yīng)該加大俸銀,怎么能反而減少呢? 過程自然是曲折的,但結(jié)果如秦懌預(yù)料的一般,很好。 幾乎沒有女子再入伍,而沈安言和楊婉玉也借著天機閣,招收了不少女子在各個鋪子莊子做事,給她們請夫子,聰明的就入天機閣的正閣做事,沒有學(xué)習(xí)天賦的便只能做些簡單瑣碎的活兒。 但大家都很安心。 天機閣之所以能發(fā)展迅速,其實也全靠這些女子。 在這樣的時代,帶兵打仗,大部分的女子不如男子,但其余的事情……男子全部不如女子。 女人們比男人們更有求生欲,她們讀書寫字,不為消遣,也不為風(fēng)花雪月,更不為沽名釣譽,只求像個人一樣,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活著。 所以,她們感激秦懌,感激楊婉玉,也感激沈安言和天機閣。 “你知道嗎?”沈安言又輕聲說道,“我有一次,坐在樓閣里,從窗外看著那些女子們言笑晏晏地染著布,繡著花,看著她們嬉笑打鬧,看著那些孩童們成群打鬧,又在夫子的命令下坐好,搖頭晃腦讀著之乎者也時,我心里很高興……” 天下太平,歲月靜好,也不過如此。 他又說:“可也是那一天,袁墨袁朗從外面秘密帶回了很多小孩子,他們穿著破爛,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惡臭,每一個都瘦得只剩下骨頭,仿佛用點力氣就能把他們的身體折斷了……就好像在路邊的野狗,皮毛發(fā)爛生蛆,身上散發(fā)著將死的氣息?!?/br> 他說:“那些小孩兒,都是從戰(zhàn)場上被救下來的?!?/br> 有些是附近村落的孩子,有些是軍妓營里生下來后被丟棄的,也有些是逃難卻逃到了邊境附近的可憐孩子…… 戰(zhàn)爭帶來的不僅只是戰(zhàn)場上的那些鮮血和斷肢殘骸,還有這些無辜的小生命的痛苦求生和絕望。 人們的視線,仿佛看到的只有王都的繁華,卻看不到臨近邊境那些村莊和被破了城門之后的狼藉與敗落。 沈安言問他:“蕭景容,你體會過那種滋味嗎?從尸山血海里,從發(fā)爛腐臭的尸體里……一點一點爬出來,費盡了吃奶的力氣,也還是避免不了尸體上蛆蟲在你身上游動,視線被模糊了,尸體腐爛的惡臭攪得你仿佛五感盡失,胃部在造反抽搐,身體的里里外外都在痛,你不知道前面的路該怎么走,你不知道你能活到什么時候,你也不知道你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意義是什么……” 蕭景容聽著,覺得渾身都在發(fā)寒,他想讓沈安言不要說了,“阿言……” “可我知道那種感覺,”沈安言繼續(xù)說道,“因為我體會過,我知道在丟在亂葬崗是什么滋味,我知道死人發(fā)爛的臭味是什么樣的,我曾從那里爬出來過,腐爛的死人會流出尸水,腐rou里能生出尸蠹,跟死人待在一起久了,你身上也會散發(fā)著尸體的惡臭,身體會跟著一起腐爛,絕望像海水,把人團團席卷著,好像地獄里伸出了好多的鬼手,要把你從這人世間里拉下去,告訴你……你只屬于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