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花遙蹲在苗圃邊,將剩下幾株完好的赤血花小心翼翼挖了出來。 一離開土壤,赤血花便迅速打蔫、干枯,變成一朵朵金紅色的干花。 將干花貼身收好,其他的,花遙沒有去動。 此地靈氣充裕,這些赤血花雖被摧殘了一通,但只要根還扎在地里,過段時間,便能重新長出枝葉,再次盛開。 越過苗圃,花遙走進那間茅草屋。 茅草屋內(nèi)擺設(shè)不多,不過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擺著一筆一硯,還有幾張泛黃的紙。 花遙走近長桌,紙上的內(nèi)容映入眼簾。 最上面的是一幅美人圖,畫中有一棵梅花樹,樹下站著一個女子,含著笑意,朝外望來。 女子衣衫飄逸,恍若仙人,相貌清麗,眉眼間卻透著幾分堅韌。 畫中人和樹都不過寥寥幾筆,卻十分傳神,可見作畫之人技藝高超,透出的情感也十分濃烈,讓人一眼便知,這畫中的女子是畫師極為在意之人。 畫的旁邊散亂著幾張紙,紙上寫著字,看見那字,花遙怔了一下。 這筆跡他認(rèn)識,在十四歲那年的山崖下,他靠著老桃樹,翻著白骨訣,將同樣的字跡看了不下十遍。 花遙恍然地看了一圈茅草屋,原來如此,這里是袁也曾經(jīng)的住處。 對于那位袁前輩,花遙心中是感激的,若不是他留下的白骨訣,他就要困死在那山崖下了。 至于什么魔頭不魔頭,呵,他自己就是個舉世聞名的大魔頭,難道還會在意這些? 花遙看向紙上的內(nèi)容。 【如煙,我已不見你九年。 離別那年,你曾說,只愿此生不再相見。說這話時,你是什么樣子?我竟有些記不清了。 這些年來,我待在這里,種著你的赤血花,時常會想,是否當(dāng)初沒有遇見你更好? 你之一生,本應(yīng)順?biāo)鞜o憂,卻因為我多了種種苦難。 你笑過嗎?還是哭過……我怎么一點也想不起來。 我好像快走到頭了,近日來,看著門口的花,想著那些我們同行的日子,恍惚覺得,那仿佛只是一場夢,如今夢結(jié)束了,我也該醒了。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浮生一剎,須臾已矣。 或許……我這一生,也不過是一場夢。】 如煙? 花遙默念這個名字,心中暗道,莫非是那位如煙真人? 如煙真人是百年前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煉器宗師,煉出的法器精妙非常,雖然百年內(nèi)這些法器遺失了不少,但留下的那些,幾乎件件都是世家秘藏,抑或鎮(zhèn)派之寶。 與法器一同出名的,還有她傳奇的一生。 家中庶出,自幼不受重視,卻初出茅廬便煉出一件頂尖法寶,憑此法寶一戰(zhàn)成名,自此以后,于煉器一途上再無敵手,卻在壯年突然宣布,此生再不煉一件法器,隨后便飄然不知蹤影。 有人說,她是厭了江湖上無休無止的斗爭,不想讓自己的法器淪為害人工具,也有人說,她是為情所傷,只愿隱居世外,再不回到這傷心地……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但最讓人議論不休的,還是她的性別。 坊間傳言,如煙真人是女兒身,只是為了行走江湖,才做男子打扮,但也有人不信,說自己親眼見過如煙真人打著赤膊,和一群漢子下河洗澡,瀟灑暢快,落落大方,怎么可能是女子? 便又有人反駁,說自己也曾見過如煙仙子,那玲瓏有致的身軀,那不盈一握的腰身,不是女修是什么? 說這話的人一般要被打,打完還要唾一句“猥瑣、下流”,但關(guān)于如煙真人性別的爭論,由此可見一斑。 最可笑的是,如煙真人的家里人也分不清楚,奶娘說是小姐,成名后被派去身邊的丫鬟卻說是少爺,幾個親人也是各有說辭,叫人摸不清頭腦。 最終,大多數(shù)人還是以“如煙”這個名號更像女修,認(rèn)下了她女子的身份。 花遙看向那副畫,畫中人是再清楚不過的女子身形。 從紙上的字來看,百年前,如煙真人和魔頭袁也似乎有過一段糾葛,過程也許美好,但結(jié)局卻是反目成仇,袁也隱居此地,如煙真人也遠離塵世,再不露面。 既然是曾經(jīng)的身邊人,那么袁也應(yīng)當(dāng)最清楚如煙真人的身份,從這幅畫來看,大部分人都猜對了。 畫底下還有幾張紙,隱隱露出一點字跡,花遙沒有去碰。 他一開始只是想從紙上找到離開此地的線索,不料上面寫的卻是袁也的自述,袁前輩對他有恩,他貿(mào)然看見,已是不敬,自然不可能再去翻底下的字。 走出茅草屋,對著屋門,花遙拱手作揖,恭恭敬敬拜了兩拜,隨后提起陽生劍,原路返回。 此地既然找不到線索,那他就先回去殺了那條大蛇,若殺了還是出不去,那便再想別的辦法。 輕身提氣,花遙躍上樹冠,踩著樹梢,朝來時的方向快速奔去。 樹林不大,沒過一會兒便到了盡頭,遠遠的,能看見巨蛇與人纏斗的身影。 霧氣已經(jīng)被徹底絞散,大地坑坑洼洼,青黑色的巨蟒盤踞在大地上,憤怒不見消減,聲音卻比先前虛弱了幾分,鱗片也黯淡了不少,數(shù)道深深的傷口橫貫蛇身,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不愧是雪魄。 在樹林盡頭停下,花遙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剛剛他用陽生砍了那么多次,都沒砍出一點痕跡,雪魄卻輕而易舉便能在蛇身上留下傷痕,果真鋒利無比,銳不可當(d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