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既是師兄送我的劍,那便叫它陽生吧!】 看著被殷千陽收回腰間的雪魄,花遙心中默道,陽生,陽生,若你還在,是否也會像雪魄這樣,陪在我身邊? “唐堯?!币笄ш栒驹谏蕉纯?,喚了他一聲。 花遙抬起眼,便見洞內的碎石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他牽著馬過去,從包袱里取出毛氈鋪在地上,然后坐上去啃干糧。 殷千陽出去了一趟,等花遙吃飽喝足,他也帶著干柴回來了。 升起火,暖融融的溫度頓時驅散了雨水帶來的濕寒,花遙往火堆邊湊了湊,感覺右手一陣陣發(fā)涼,沒多久,又一陣陣地刺痛。 花遙并不意外,今日是第十天,蠱毒發(fā)作的日子。 他沒作聲,臉上也沒露出什么異樣。 倒不是故意強撐,而是花遙很清楚,這只是個開始。 當年沈千秋心心念念想要煉出尸蠱王,沒少在他身上下尸蠱,他后來蠱毒發(fā)作時的痛苦,大部分都來源于尸蠱毒。 開始只是刺痛,之后便會深入肌理、骨髓,外面是麻木,內里卻是蝕骨的疼痛。 手上的刺痛逐步蔓延至整條右臂,又緩緩向內侵蝕,花遙額頭漸漸滲出了冷汗。 殷千陽似有所覺地看了過來,見他這幅模樣,一怔,隨即從袖中取出藥瓶,按照董明德說的那樣,倒出三粒,喂到他嘴邊:“把藥吃了?!?/br> 花遙垂眸看著他手心里褐色的藥丸,默默含進嘴里,吞下。 沒用的。 李圣手配的藥很好,里面除了一些甘草之類的解毒藥,另外還加了些止痛的藥材,雖中規(guī)中矩,卻也是在不刺激蠱毒的情況下,能做到的最好搭配了。 但,沒有用。 這些藥在十多年前,花遙已經(jīng)全部試過了。 唯一能讓他好受一點的,只有杜康酒泡的千日醉,喝醉了,也就沒那么疼了。 右手控制不住地痙攣起來,花遙用左手抓住右手的手指,強行將指節(jié)抻直,以免蠱毒過去之后留下后遺癥。 骨頭開始發(fā)癢,漸漸又變成了疼,像一千只蠱蟲在啃咬,在往里鉆,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冷汗不斷落下,很快打濕了鬢發(fā)。 殷千陽在他旁邊盤膝而坐,握著他的手腕,靈氣源源不斷地傳入他體內,為他壓制蠱毒。 汗水落進眼里,一陣陣刺痛,花遙眨了幾下,還是難受。 一截干凈的衣袖忽然伸了過來,幫他擦了下眼睛,又向上,擦掉他額頭上的冷汗。 花遙怔了怔,下意識抬眼,便撞進了一雙略帶擔憂的沉靜黑眸,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現(xiàn)上來,讓他不由恍惚了一瞬。 月兒…… 手指抽搐了一下,花遙猝然回神,低低吸了一口氣,垂下眼睛。 他在想什么?居然把殷千陽看成了姬月。 五指收緊,更劇烈的刺痛傳入大腦,痛苦的同時,也讓花遙從莫名的恍惚中掙脫出來。 憑心而論,殷千陽和姬月長得不像。 殷千陽俊美、冷肅,像一把出鞘的利劍,姬月則清雅、婉約,更像一捧皎潔的月光。 二者性別不同,身高不同,體型不同,相貌不同,且一個是劍修,一個是器修,除了都喜穿白衣,幾乎沒有什么共同點。 唯獨這雙眼睛,太像了。 永遠是沉靜的,淡然的,像一汪清潭,平靜無波。 只有在望向他時,這雙眼睛才會帶上些許柔和的情緒。 以前,每當他毒發(fā)時,姬月也會像殷千陽這樣,默默陪在他身邊,為他輸送靈力,給他擦拭冷汗。 直到有一回,他無意間碰掉了姬月袖子里的塤,便笑著說:“別浪費你的靈力了,既然你會吹塤,不如吹一首給我聽吧,說不定聽了之后,我能好過些?!?/br> 姬月答應了。 月光下,他看著那垂眸靜靜吹奏的白衣女子,在悠揚的塤聲里,便也不覺得蠱毒難熬了。 從那以后,每次蠱毒發(fā)作,塤聲都會陪著他,直到天明。 后來有一天,姬月難得的有些高興,對他說,她找到了一個煉器大師,那人答應幫她做一個可以安神靜心的塤器,等下次他蠱毒再發(fā)作,她就可以吹塤為他止痛了。 只可惜,她沒能等到下一次,他也再沒能聽到她的塤聲。 而她送給他當生辰禮物的那只塤,也因在戰(zhàn)場上替他擋了一擊,徹底碎了。 她就如同她的名字那樣,像一抹皎皎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邊,靜靜陪伴,又在太陽升起后,無聲無息地消失,什么都沒有留下,只將一份難以忘懷的恨,刻在了他的心里。 雨聲漸漸變大,柴火逐漸熄滅。 熬過了最兇猛的那一波,蠱毒便慢慢隱沒,花遙松開手指,想提起精神調息一番,卻耐不住身體虛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確定蠱毒沒有再起的跡象,殷千陽控制著靈力,在少年經(jīng)脈內游走一圈,然后便收了回來。 火堆被重新引燃,添入干柴。 火光下,少年臉色蒼白,或許是疼痛還沒有完全退去,即便是睡夢中,他也緊蹙著眉頭,睡得很不安穩(wěn)。 將少年汗?jié)竦念^發(fā)拂到一邊,殷千陽從腰間取下一個掛飾,輸入靈力。 掛飾漸漸變大,變圓,最終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塤器。 摩挲了一下玉塤,劍修垂眸,將塤抵在唇邊,輕輕吹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