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看到主子變得這般瘋癲，一定更看不上主子，這可如何是好？

    林青青沒有像楊安想的那樣對(duì)方子衿露出嫌惡的表情。

    相反，她神情毫不在意，語(yǔ)氣隱含逗孩子的興味：“這里是宣國(guó)皇宮，你覺得朕是誰(shuí)？”

    方子衿盯著林青青走神，他本就長(zhǎng)得冷峻，思考時(shí)眼尾會(huì)變得狹長(zhǎng)，顯得難以接近。

    長(zhǎng)這般大，只聽過一人自稱朕。

    那人是宣國(guó)之主，雪鬢霜鬟，不惡而嚴(yán)，有虎狼之威，和眼前這位哥哥無法相論。

    方子衿不是沒見過宣國(guó)皇帝，他記得皇帝是個(gè)白發(fā)白須的爺爺。

    “爺爺，您返老還童了嗎？”

    方子衿嘴上說著稚子之言，眼睛卻在觀察配殿的所有細(xì)微之處，發(fā)現(xiàn)這里果真不是幽篁山，目光鎖定被風(fēng)吹開的窗，故作好奇地跨步過去。

    “咳咳！”楊安劇烈咳嗽，眼淚不由自主流出。

    完了完了完了，主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大逆不道、犯上作亂、大不敬在一天之內(nèi)干完了。

    察覺方子衿的意圖，林青青似笑非笑地彎起眸子，外面漫天大雪，雪影映入她的瞳孔。

    林青青放輕聲音，似一陣輕喃：“皇宮守衛(wèi)森嚴(yán)，你跑不掉。”

    少年盯著林青青，漆黑的虹膜上壓著一層暗火，身手矯捷地穿過窗玖，像獵豹一般，消失不見。

    第4章

    林青青提起劍尖，輕觸地面被少年丟下的劍鞘，轉(zhuǎn)眸看向視若無睹的影首：“愣著做什么，朕的皇后跑了，你給朕充數(shù)嗎？”

    影首聽見一聲短促的冷笑，駭然發(fā)覺天子的笑帶著涼意，一剎那如墜冰窟，翻窗追了出去。

    林青青收斂笑意。

    她似乎在影首眼中看見一閃而逝的驚愕。

    什么事情能讓生死置之度外的影首聞之色變？

    她有那么恐怖嗎？

    林青青看向小太監(jiān)。

    楊安“嘭”地一聲雙膝跪地，栗栗危懼。

    林青青：“……”

    五歲的方子衿缺乏顧忌心，太敢折騰。傳出她把方子衿逼瘋的消息，對(duì)她沒好處。

    “影二，通知影首，先不要打草驚蛇，幫方子衿支開附近巡邏的禁軍?！?/br>
    *

    方子衿兩夜未歸。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fēng)。

    寒潮來襲，天寒地凍，林青青持續(xù)服用性寒藥物，很不幸地成為“偶感風(fēng)寒”中的一員。

    陳霖接過林青青新寫的藥方，從上至下細(xì)瞄，露出不贊同的目光：“此方不宜服用，若陛下一意孤行，恐傷龍?bào)w?！?/br>
    林青青捂著錦帕咳嗽，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朕的藥方你可有讓他人過目？”

    陳霖?fù)u頭：“未曾。不過沈御醫(yī)前些日子就此事詢問過微臣?！?/br>
    沈御醫(yī)？

    沈輕宏嗎？那個(gè)給殷昊和靖宣帝戴綠帽的沈輕宏？

    林青青抬眸看向陳霖：“你怎么說？”

    “微臣不知陛下用意，穩(wěn)妥起見，只說是治風(fēng)寒的藥?！?/br>
    陳霖眉頭擰在一起，攏起雙手，躬身道：“不知陛下為何服用此藥，但眼看陛下外邪侵體而不作為，有悖臣的行醫(yī)之道。”

    林青青冰冷的手掌覆在額頭上，掌心微暖后，心滿意足地放下手。

    “在其位，謀其職，倒也沒錯(cuò)。你可知朕為何找上你？”

    陳霖心中有猜測(cè)。

    太醫(yī)院醫(yī)術(shù)精湛的太醫(yī)不少，他在其中排不上什么名號(hào)，唯一不同常人的是，他資歷淺，未站任何派系。

    “陛下圣意，臣不敢妄自揣度?！?/br>
    “朕信任你的人品，也信任你的醫(yī)德。此藥過了火，你擔(dān)著八十板子，也不敢熬給朕喝。畢竟，這可是弒君之罪?！?/br>
    “臣惶恐！”陳霖巍巍顫顫地跪下，心知信任二字是陛下的假托之詞，后面的話才是重點(diǎn)。

    “陛下若非服用此藥不可，能否聽微臣一言？”

    “你說?！绷智嗲嘤门磷游孀】诒?，微啞的嗓音透著沉悶。

    陳霖素來謹(jǐn)慎，不敢托大，更不敢隨意揣測(cè)天子圣意，想到后面要說的話，鼻尖冒出層層細(xì)汗，只覺得東宮的炭火在他的背上燒灼。

    “該藥方寒性頗重，陛下可是要解熱毒之癥？”

    林青青揚(yáng)起一抹極為淺淡的微笑：“你當(dāng)如何？”

    陳霖緊張地握起廣袖中的手：“如此，微臣斗膽為陛下開一方，藥效不如陛下給的方子，但勝在藥性溫和，不會(huì)加重陛下的風(fēng)寒，也好讓陛下的龍?bào)w早日康復(fù)?！?/br>
    “有勞?！?/br>
    林青青咳嗽一陣，翻看攝政王派人送來的奏折。

    當(dāng)中無關(guān)瑣事頗多，夾雜著激進(jìn)派彈劾唐未寒的折子，用的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沒有證據(jù)，也辨不出真假。

    喝完陳霖送來的藥，林青青果然舒服很多。

    陳霖走后，一道黑影落下，黑衣男子單膝跪地，低著頭回稟：“主上，人在思雅殿?！?/br>
    林青青從繁重的奏章里抬起頭，思雅殿？

    “他在那作甚？”

    影二死氣沉沉地回復(fù)：“睡覺?！?/br>
    林青青：“……”

    記憶里的思雅殿裝著柔軟的“防自殺裝置”，像個(gè)貓窩，冬暖夏熱，鋪滿毛絨地毯。

    而現(xiàn)在的思雅殿，用原著的話概括：破瓦頹垣，不避風(fēng)雨。

    那是一座真正的陰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