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于太妃身邊的白面太監(jiān)鼻孔朝天,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尖聲厲語道:“一個不容于世的男妃,竟敢對小公子出手?太妃娘娘的地方,容得了你個武夫到處撒野?!” 方子衿像是遇到了難題,眉頭緊鎖。 他求知若渴,目光認真地詢問:“皇宮不是皇帝的,而是太妃娘娘的地方,太妃娘娘是長輩,所以官比皇帝要大,是這樣嗎?” 少年皮膚白皙,眼神深邃孤傲,眼白還殘留著少許血絲,詢問語氣也是淡淡的。 在場所有人都不覺得這是童言童語,皆以為方子衿是在斷章取義地反諷。 于太妃大怒,反手砸在茶桌上:“豎子無禮!休逞口舌之快!” 蕭殷福假惺惺道:“娘娘息怒。陛下倒是吩咐過,要好好照看這位未來廢后,讓他在后宮舉步維艱,不得快活。我們自是不敢違背陛下的?!?/br> 方子衿思索著垂下眸子。 蕭殷福遞給白面太監(jiān)一個眼神。 白面太監(jiān)微微頷首,瞪著方子衿,張牙舞爪地呵斥:“你是想惡心死誰?若非先帝下旨賜錯婚,后宮怎會容得下一名男子! 你當真以為陛下好男色喜龍陽?陛下不過是盡孝道,才留你至此。你莫要給臉不要臉,以為自己就是未來皇后了,可謂笑掉人的大牙!” 龍傲天在半路上聽說蕭殷福拷問昭陽宮的人,長腿一邁,走得飛快,林青青不過是懶得追,跟丟了幾步,就被人扣了頂黑鍋。 林青青當然不能認下這口鍋,進門時臉色便不大好。 于太妃挺直背,余光掃向門口。 林青青今日一身淡金色,佩戴白綬玉雙佩,加寶飾,泛光華。 她沉著臉,進門便給人一種壓迫感。 于太妃雍容典雅地沖方子衿微笑:“二郎,你也太過直白坦率了,本宮一句戲言,你何必當真。你說本宮的不是,本宮不予計較,為何連陛下都敢諷刺? 本宮的人見不得陛下遭受丁點兒污蔑,口不擇言了些,二郎切莫心懷怨恨而胡亂編造?!?/br> 方子衿盯著于太妃,一言不發(fā)。 林青青左耳進右耳出,把太妃夾槍帶棒的話當耳旁風,眼神示意帶刀侍衛(wèi)把方子衿手里的蛇骨鞭拿走。 方子衿乖乖地張開手指。 “方才是誰說,朕吩咐他讓皇后在后宮舉步維艱,不得快活?”林青青冷然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掠過,最終定在蕭殷福身上。 “說清楚,朕何時吩咐的你羞辱皇后?朗朗乾坤口不擇言,是腿疾未好,又患耳疾?身患耳疾,早日尋名醫(yī)還能救治,若是心疾,那便無藥可救了。” 原主一向默認苛待,用行動冷落方子衿。 吩咐別人欺負方子衿這種事絕不會做,方子衿畢竟是皇后,出事的話,丟的是她的臉。 你們在自己頭上扣頂黑鍋還不滿足,硬是給我也整了一口? 求求了,別鬧。 于太妃神色凄然:“青青,起因是方家二郎害死福兒豢養(yǎng)的祥獸。我們不曾招惹過方家二郎,他卻平白無故在我們頭頂撒野。冤有頭債有主,他難道不該向福兒認錯嗎?” 林青青眼皮沒動,對著少年下令:“說對不起?!?/br> 方子衿整個人都僵住了,臉色煞白,良久才出言:“對不起?!?/br> 林青青故作好奇:“太妃既說是祥獸,不如呈上來讓朕看一看,也好為蕭小公子尋一只一模一樣的?!?/br> 于太妃用絲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幽怨地半掩杏眸:“新的也取代不了原來的。到底不是陛下喂養(yǎng)的,哪能體會福兒的心情呢?” “呈上來吧。”林青青直接下命令,黑眸沉靜,表情淡然得不正常,“朕給你們做主,不好嗎?” 于太妃斜眼瞥向蕭殷福。 蕭殷福緩緩搖頭。 于太妃心領神會,哀嘆一聲,疲憊道:“青青,二郎既已認錯,此事便到此為止吧,哀家累了,也不想再折騰。” 蕭殷福陰冷地瞪了方子衿一眼,被人推著離開昭陽殿。 氣勢洶洶的一大群人偃旗息鼓,魚貫而出。 昭陽殿內目之所及一片狼藉,方子衿跑過去查看楊安的傷勢。 楊安的額頭被蛇骨鞭蹭破一層皮,傷口不深,不算嚴重,只能算皮.rou傷。 “奴婢沒事,主子不用擔心?!?/br> 夏依從頭到尾都在緊盯方子衿的手,瞧見殷紅的血液滲透出指縫,灑落在黑色的衣袍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主子……奴婢不值得主子擋鞭,不值得嗚嗚……” 夏依今年剛滿十三,家里人沒飯吃就把她賣進宮里,她沒感受過溫情和維護,在她十三年的人生里,除了饑餓,就只剩對死亡的恐懼。 主子是第一個愿意出面保護她的人。 她扭頭跪到林青青腳邊,急得以頭搶地:“陛下,求您看看主子的傷吧?!?/br> 夏依知道主子不受寵,昭陽殿雖然該有的都有,但主子搬進來的這些天,陛下一次都不曾踏足昭陽殿。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厭棄主子,他們都在等著主子被廢。 鳳凰棲梧桐,立萬丈枝頭,被折斷翅膀,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奴婢……”夏依拼盡一切想要留下林青青。 可她只是一個婢子,她什么也給不出,而她僅剩的命,陛下又瞧不上,眼淚在眼眶打轉,呆呆地不斷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