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還有啊,王爺不讓我們把那柿子都摘完,非要留幾個在那枝頭,說是招鳥,給鳥吃的?!?/br> ... 淮序停了一停,語氣不再輕快,聲音蓋上一層晦澀。 “我們王府不熱鬧,平日里沒人來我們王府。下人也不多,就我們幾個叫得出名字的一直跟在王爺身邊伺候著。 一到冬天,結(jié)了果子,那鳥就在墻上枝頭站著一排排,嘰嘰喳喳的,雖然吵,可王府聽上去總算有點人氣兒,不是冷冰冰的?!?/br> 許溪云明白他的心情,跟著自家主子一同長大,雖不指望這他飛黃騰達,可也不情愿眼睜睜看著他無人問津,一直坐冷板凳。 更何況還是這樣一個有才有德的人。 可生在皇家,便注定有許多事都是自己決定不了的。 許溪云想,不過,程硯找到了自己,已經(jīng)邁出了第一步,至少他也在努力著。 這一路不知怎的,行得格外的久,久到許溪云的腦袋都染上了一層倦意,久到早上還凌冽的風(fēng)此時拂過臉頰時已經(jīng)帶了暖意,久到她不知道從哪,聞到了絲絲甜膩的香氣,馬車這才悠悠停下。 現(xiàn)如今,兩人一個王爺,一個女官,走到哪里都是備受矚目。 既不能挑個人太多的地方,否則不知道會傳出去多少個故事的不同版本。 又不能挑個沒有人的地方,再被有心人一傳,可就要壞了許溪云的名聲。 程硯想了許久,還是定在了慶杭島。 慶杭島雖叫島,其實只是一個建在一片湖中央的酒樓。酒樓分八條石拱橋,連接著陸地,俗稱八橋繞慶杭。 這里便是京城酒樓第一梯隊,即尋常人家不僅吃不起,可能連大門往哪開都不知道。 一般來吃飯的,商人有,得是做大生意的商人。 當(dāng)官的有,也得是朝廷上四品以上的官。 剩下的,便都是一些世襲王爵,王子皇孫了。 由于客人身份大都尊貴,這里沒有大堂,幾層全被劃分為一個個的包間。 包間與包間之間有距離不說,隔音和視線也都卡得極好。 移步換景,絕對叫你無論從哪個方向都看不到旁邊坐的是哪位客人。 慶杭島也由此出名,畢竟放眼整個京城,沒有一家酒樓能在隱蔽這方便出其右。 從你進門開始,便有人引著你像走迷宮一般左穿右繞,等走到最后的包間坐下時,甭說被別人看見,就連你自己興許都不記得自己坐在哪里了,又走過幾條路了。 許溪云下了馬車,乖巧地跟在程硯身后。倒不是怕別的,只是她看著這里面的陣仗就有點怵得慌,又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走丟了,程硯找她怕是都要找一整天。 想到這,她又往程硯身后貼近了一分。 程硯感覺到后面有人微微靠近,些許溫?zé)醾鱽恚念^都軟了幾分,化成了一灘水,連說話都放輕了不少,引得那領(lǐng)頭的小二都斜眼瞥他。 他只當(dāng)沒看見,側(cè)頭溫聲對許溪云說:“這是晉沛,你記住他的臉。以后有需要,就找他幫你安排?!?/br> 帶路的小二聽見自己的名字,回頭對許溪云禮貌地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程硯話沒完全說明白,點到為止,可都到這里了,大家也都完全明白了。 他這是真的把許溪云當(dāng)成了自己人,連自己在各處的人手都毫無隱瞞的對她坦誠了。 晉沛在前面走著,雖不言不語,心里卻受了震撼。 他聽著程硯還在溫溫柔柔地跟許溪云交代:“這里別的倒沒什么特色,就是適合和人見面,談一些比較隱秘的事情。 你入了朝,以后少不免要接觸這些,有個門道要方便得多?!?/br> 許溪云低低應(yīng)著,心里卻好像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等倆人到了包間門口,程硯要拉她讓她先進門時,她才腦袋轟地一下。 不對啊,今天不是來說清楚,劃清界限的嗎? - 見許溪云臉色霎地冷了,程硯心里又打鼓起來,方才一路好像也沒有什么問題,莫非是這包間里的裝飾她不喜歡? 兩人面對面地坐下,程硯又吩咐晉沛點了幾道菜。 待晉沛出了門,轉(zhuǎn)身將那厚重的木門嚴(yán)絲合縫地拼接在一起,程硯這才嚴(yán)肅開口。 “隱瞞身份一事,是我的錯,沒有事先告知你,我跟你道歉?!?/br> 他眼神坦然,抿著雙唇,主打一個挨打要立正,認錯要誠懇。 許溪云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直接,畢竟他有的是理由借口。 他大可以說,我是怕你有危險,不愿意牽扯你。 他也可以說,我行走在外從來都不對人說真身份,被人知道了麻煩。 可他沒有,他只是說,錯了,對不起。 不知怎的,許溪云的鼻頭忽地酸了,喉嚨陣陣發(fā)緊。這些天壓抑的各種復(fù)雜情緒像潮水一樣向她涌來,全部交織在一起,在胸腔里門頭亂撞,想找尋一個出口。 苦澀的喉嚨讓她無法出聲,哪怕是一個小小的音節(jié)。 她只能強壓著自己的淚水,緊緊抿著雙唇,一個勁地搖著頭。 程硯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就見她一粒粒飽滿的淚珠,就這樣簌簌地徑直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