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最近朝堂里的風向有變,隱隱有偏向舒王之勢。 他看著自己面前壘成小山狀的奏折,通通都是大臣參奏太子的。 按理說,如此明目張膽,他不免懷疑背后應有cao縱之人。 可事情妙也妙在這個明目張膽上。 自程硯回京,不少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事實就是,他從沒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甚至于每次都能恰到好處地挽大廈將傾。 在眾目睽睽之下,臣子們都能不約而同地站在他這一邊。 要么就是他真的是人心所向,要么就是他這些線埋了太久,太深,深到連他堂堂一國之主都沒注意到。 和其他的君主不一樣,一般人坐到皇帝這個位置上,都會很忌諱談儲君這個事。一是覺得是在詛咒自己,意義不好。二則是怕擾了兄弟和睦,破壞手足感情。 可和昶帝不一樣。 他是個聰明人,生死之事不是憑借著他的力量就能逃脫的。 他的任務,就是選一個能繼承大統(tǒng)的明君,至于兄弟之間會不會斗個魚死網破你死我活,他不在意。 程碩是在宮里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他親近些無可厚非,若他有大才那這皇位給他有何不可。 可若是他沒有這個本事,那就該另擇合適的人選。 良禽尚且擇木而棲,他身居高位多年,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底下人還在絮絮叨叨地講解著今日司天監(jiān)的壯舉,殊不知皇上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十里八里遠。 他只記得...程硯和許溪云是不是走得挺近的來著。 放下手中的奏折,正準備喚人來詳細問上一問,黃濟康拎著那把拂塵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許是年紀大了,跑得還有些一瘸一拐,喘著粗氣。 和昶帝不喜手下人如此慌張的模樣,看上去很不穩(wěn)妥,皺了眉。 天子的威嚴在此刻散發(fā)地淋漓盡致。 黃濟康在皇帝身邊服侍這么多年,不需他說,便知道此時皇帝的心情??伤瞾聿患岸嘞?,撲通一聲軟綿綿跪下,一邊認錯謝罪,一邊還不忘記自己口中的大事。 “皇上,您要不要去冷宮看看,姝嬪她...姝嬪她不行了。” - 程硯接到宮里的消息時,正在書房里練著字。 旁邊已經摞了厚厚一疊的廢紙。 他嘖地一聲,扭動著手腕。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這手老是控制不住地發(fā)顫,寫了好些張,卻一張也沒有滿意的。 他又拿出一張干凈的紙來,用力攥了攥右手,提筆,沾墨。 淮序就是在此時跑進來的,宮里的公公急鞭駕馬,跑到了舒王府門口來傳消息。幸而一看王爺就在府里,這才沒有耽誤更多的時間。 屋內的人一聽,心頭像驀地炸開了一個口子,震得他腦門都微微發(fā)顫。 來不及思考,三步并做兩步向外奔去。 只剩下一只狼毫筆啪嗒地落在那白凈的宣紙上,任由墨跡慢慢暈染開來。 冷宮這條道,怕是許久沒有被這么多人走過踏過了。 今日竟連皇上也來了。好大的陣仗。 按理說冷宮的妃子,即便是薨逝,也該是悄無聲息的。 連皇墳都入不得,拉去亂葬崗埋了也是常有的事。 可不知是不是近日舒王頗得皇上青眼的緣故。 竟好心地通知了許多人,還喚來了太醫(yī),看是否有起死回生之術,能讓姝嬪的性命再續(xù)上一續(xù)。 皇上已許久沒有見過姝嬪,其實便是之前,他也不太記得請她是什么樣子。 如今看著她形若枯槁,臉色蒼白,雙頰深深陷進去,薄薄的被子蓋在她身上,卻沒有絲毫起伏,倒像是蓋了一層空氣一般。 他只覺得,這人和他印象中,好像不一樣了... 即便是再冷血無情之人,也很難在這種場面做到心無波瀾。 他留了太醫(yī)在殿內,自己則先一步出了門。 - 程硯快馬加鞭,又在皇宮內狂奔數(shù)里。 等他到時,姝嬪幾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氣。 將死之人,神思卻格外清明。 她看著程硯,眼底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清澈。 瘦若無骨的雙手撫上程硯帶著淚的臉頰。 她試著發(fā)出聲音,可嗓子卻干澀得如同上了銹般。 崔嬤嬤及時地遞來一杯茶,可她此時又哪里咽得下去。 她幅度細微地擺了擺頭拒絕。 繼續(xù)強撐著,用盡全力,發(fā)出那令人聽著便心頭一緊的聲音。 第80章 剖白 程硯費了些力氣去努力辨認她說的是什么。 一遍聽完, 他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兩手撐著床沿,挪著自己的雙膝湊得近了些。 姝嬪干涸的唇就在他的耳邊,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她不算溫熱的呼吸,已是出氣多, 進氣少。 “娶...褚明君...” 程硯僵直著身子, 眼神里失了焦, 半晌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直到身邊傳來下人驚天動地的哭喊聲,崔嬤嬤抽泣著上來拉著他跪下磕頭。 他這才恍然向床上那人望過去, 才發(fā)現(xiàn)姝嬪已經不知何時咽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