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燕山公在看清來人之后，原本緊繃的臉色反而是一松，嘴角甚至抑制不住的出現(xiàn)了一些戲謔。

    “呵呵，姜歡，這就是你找來的幫手，你的四師弟巫珺？”

    燕山公忍不住笑了笑，“還真是讓本公意外??！”

    此時在場不管認識不認識來人，聽到“巫珺”之名都露出了恍然神色。

    對于這個傳說中從亡者之海走出來的男人，許多山海強者都有所耳聞，特別是北都一戰(zhàn)，聶寒據(jù)說在其手下三招都沒撐過就被隕滅，更是讓無數(shù)人震動。

    但這種名聲僅限于山海，到了王侯層面，除了像是姜歡這種特殊存在，再強橫的山海也只是弟弟。

    所以昭遠侯等人聽到巫珺之名，都是呵呵一笑，露出了不可置否的神色。

    即便再遲鈍的人，也能捕捉到其中的不屑意味。

    沈前也有些錯愕，怎么都沒想到大師兄口中的幫手竟然是四師兄。

    他知道四師兄也很強，可畢竟還只是山海，總不能四師兄也突破了絕巔之境吧？

    “小師弟，放寬心。”

    巫珺抬頭看到沈前，牽動了嘴角勉強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雖然那笑容老實說有點瘆人，但沈前卻莫名安定了下來。

    他知道四師兄幾乎不會笑，別人也不喜歡看他笑，這個笑容，顯然代表著四師兄的最高親近。

    “荒謬絕倫！”

    剛剛在姜歡手中吃了大虧的昭遠侯君不平冷笑一聲，似是急于找回一些屬于王侯的尊嚴，一抬手隔空朝著巫珺拍去。

    轟??！

    空氣震蕩，星力凝結(jié)，彌天大手憑空呈現(xiàn)，朝著巫珺狠狠鎮(zhèn)壓而去。

    昭遠侯并不擔(dān)心姜歡出手阻攔，因為燕山公不會坐視。

    果然，燕山公緊緊盯住了姜歡，只要對方有所異動，他也會隨之出手。

    但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姜歡卻是沒有任何動作，他只是漠然的站立著。

    眼看那威勢赫赫的大手就要將巫珺拍成一團rou泥，巫珺忽地幽幽一嘆，身體又飄蕩了起來。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何必執(zhí)著，何必執(zhí)著？”

    巫珺恍若呢喃一般的聲音，初時極小，很快就如狂風(fēng)一般響徹起來。

    轟隆??！

    堡壘的上方，蒼穹驟然裂開，這一刻，所有的金屬和泥土都化為了虛無，擋不住那展露出來的浩瀚銀河。

    道海降臨，又很快被更高更遠的星空所遮蔽，冥冥之中，一股難以形容的浩渺力量自宙宇深處跨越而來，投射到了巫珺身上。

    那橫拍而下的遮天大手，幾乎是瞬間就在那力量面前被碾落成泥，消散一空。

    巫珺的身體飄在了半空，沐浴在道海和星河輝印的光芒之中，他的生命氣息在蛻變，讓人顫抖讓人恐懼的威壓在擴散，許多才從燕山公帶來的恐怖之中緩解的山海武者，再一次癱坐在了地上。

    昭遠侯呆呆的看著這一幕，一時間都忘記了出手，他只是難以置信的注視著那飄蕩在半空的男人。

    “你，你在突破王侯……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怪昭遠侯如此失態(tài)，事實上在場的所有王侯，也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突破王侯沒什么，但從未聽聞有人可以如此隨意，說突破就突破，再怎么樣，也要經(jīng)過漫長時間的準(zhǔn)備，甚至在現(xiàn)代武學(xué)機制下，再加幾重陣法守護才是基礎(chǔ)cao作。

    可巫郡，只是吟了兩句詩，在大敵當(dāng)前驟然開啟了突破之旅，簡直離譜！

    沈前也愣愣的注視著這一幕，沒想到會是這種展開。

    “你四師兄在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能突破王侯，只是他一直在壓著?！?/br>
    姜歡不知何時來到了沈前旁邊，似是清楚沈前的一些疑惑，他淡笑著開口道。

    “為什么？”

    沈前敏銳的察覺到了其中必有特殊原因，不然姜歡不會特意提及。

    “因為老師不準(zhǔn)?！?/br>
    姜歡輕聲道，“我們的目標(biāo)從來不是王侯，而是絕巔。”

    沈前身軀一震，一時忘記了言語。

    大師兄口中的“我們”顯然指的不止是巫珺，難道說三師兄和二師兄也早就可以突破王侯，但為了追求絕巔之境，又放棄了那些可遇不可求的契機？

    “我做到了，他們身上的枷鎖也就解除了?！?/br>
    姜歡感觸一般的笑了笑，“也幸好我做到了，不然你四師兄已經(jīng)在崩潰的邊緣?！?/br>
    “啊？”沈前不解的看向姜歡。

    “禁忌領(lǐng)域，千難萬難?！苯獨g嘆息道，“你四師兄突破到了六禁已是極限，他以生死之道勉強維持住了平衡，再往后走，等待他的就是真正的死亡?！?/br>
    “原來如此?！?/br>
    沈前頷首，難怪四師兄很少笑，強行維持自己無法掌控的力量，那其中的痛苦難以言喻。

    “你知道為什么我們要如此嗎？”

    姜歡深深看了一眼沈前。

    “為什么？”沈前的心臟莫名揪了起來。

    “因為啊，我們都是實驗品?！?/br>
    姜歡目光晦暗不定，聲音變得極輕，“就像我曾告訴你的一般，老師他……等了你兩百年。”

    轟！

    好似有什么東西在沈前腦海之中炸開，讓他一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子變得渾噩，就連周圍人突然爆發(fā)的莫名驚呼都忽略了。

    他的耳邊，只回蕩著姜歡那句“我們都是實驗品”，久久不散。

    第534章 開天門

    “我們都是試驗品?！?/br>
    以沈前如今的武道認知，再融合諸多隱秘了解，從姜歡這句話之中，他能聯(lián)想到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

    做一個簡單的設(shè)想。

    很早以前，在沈前甚至都不是初武者的時候，大佬高就告訴過他……自古皆知，人體有缺。

    這種先天的缺陷，讓人族空有冠絕萬族的天賦，卻始終卡在了某個上限，難以突破。

    除去妖帝和巫皇，在沈前已知的大帝級別強者之中，江陵王是毫無疑問的人族，神秘的白帝也是人族，從天帝的形象而言，對方就算不是純粹的人族，也必定有人族血脈。

    那統(tǒng)治西天的青蓮佛尊雖然沈前沒見過，但從民間流傳的諸多形象來說，是人族出身的可能也極大。

    也就意味著，這六個大帝級別強者之中，和人族有關(guān)聯(lián)的就占了四個。

    這不僅僅說明了人族的可怕，以及人族為何能在萬族壓迫之中崛起，更透露出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古往今來，任你多么驚才絕艷的天驕，那冥冥之中的極限就是“大帝”。

    但大帝是否是武道的極限？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王侯已經(jīng)可以搬山填海、斗轉(zhuǎn)星移，頃刻間覆滅一個星球或者說一方世界，壽數(shù)之極達到數(shù)萬年，那更進一步的大帝，憑什么做不到亙古不朽？

    然而從目前種種跡象來看，沒有任何一個大帝強者存活至今，他們的下場甚至還不如頂級王侯。

    是什么“東西”在獵殺大帝尚不得知，但沈前相信一定有相對意義上的無敵，而大帝武者卻還達不到這種層次。

    再加上沈前曾在時間長河感受過那未知存在的恐怖氣息，那種可怕已經(jīng)超越了曾加持過大帝仙位的自己，所以沈前更加確定，一定還有一個境界，是大帝也曾渴望的。

    回推一番，不難發(fā)現(xiàn)武道的修煉之中，始終存在許多無形的“桎梏”，甚至像是陷阱一般，坑了無數(shù)人族武者。

    不開竅者，極難成就山海，沒有領(lǐng)悟禁忌者，即便踏入王侯，也只是最底層的金仙。

    這個問題沈前在分身身上的感受尤為明顯，他的分身之所以在王侯之中并不出眾，簡單說就是底蘊太差，雖然以數(shù)種珍稀材料鑄就rou體，可沒有經(jīng)歷武道前期的淬煉，上限已然rou眼可見。

    僅憑半本《百草經(jīng)》，他的分身甚至都難以擁有炎族炎帝曾經(jīng)的戰(zhàn)力。

    一切的源頭都是開竅。

    亙古匆匆，九竅之軀雖然難得，但時不時便會出現(xiàn)，但十竅圓滿，卻始終流于理論之中。

    從“十方造化體”的推演可以看出，人族從未放棄過對這種圓滿的追求。

    別人不敢說，到了王侯大帝這個層次，一定會幡然醒悟，唯有十竅之軀，才是解答武道終極秘密的“鑰匙”。

    姜歡說高文遠等了沈前兩百年，他在等什么？

    從時間線來看，兩百年前正是地球靈氣復(fù)蘇的伊始，也是江陵王和白帝一起，為人族謀劃未來的時刻。

    再加上時間長河的存在，換個角度思考，那時候的江陵王和白帝，已經(jīng)知道在兩百多年后，偏遠的靖城會出現(xiàn)一個天賦平平的人族少年，卻因際遇得十竅圓滿之軀。

    但武道兇險，僅有天賦和機緣遠遠不夠，或許還需要一個有著足夠經(jīng)驗和見識的超級強者去為他保駕護航。

    于是同樣是頂級王侯強者的高文遠，放棄了諸多榮耀，回到偏遠邊城靖城，在那里修了一座通天塔，這一坐，就是兩百多年，直至沈前出現(xiàn)。

    這也能解釋明明是古代人的高文遠，為什么心甘情愿坐鎮(zhèn)一座邊陲小城，要知道即便是西南第一行省的省會，也只有一個昆湖伯罷了。

    而靖城侯，卻是能和燕山公分庭抗禮的人物。

    這期間，高文遠并非是在干等著，他還做了一些其他事。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在沈前之前，收了八個來歷各不相同的弟子。

    他喚醒了曾經(jīng)震驚遠古的第一天才，也收下了有著大妖血脈的程青青，還有王母的轉(zhuǎn)世身……

    每個弟子的天賦都是當(dāng)世罕見，即便是如今看起來混得最差的老柳，那也是曾和凌天侯并稱一時瑜亮的人物。

    大佬高教導(dǎo)他們，平時放任，只在山海境界時提出了要求……不惜一切，突破禁忌。

    四師兄巫珺為了追求禁忌，幾近身死道消，依靠亡者之海的際遇才維持住了平衡，卻依舊遲遲不愿突破。

    老師難道看不到他的痛苦嗎？

    姜歡之天賦震驚王侯，他若愿意，應(yīng)該更早就能突破王侯，甚至輕易達到大羅金仙的層次，但他選擇走了更難的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