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洛琉斯欠了魏無酒的。

    柏攬洲也欠了魏無酒的。

    過往的一幕幕忽然出現(xiàn)在沈游的腦海中。像是小電影一樣連環(huán)播放。在這無數(shù)的畫面中，沈游將一些細節(jié)串聯(lián)在了一起，忽然間發(fā)現(xiàn)了柏攬洲可能的目的。

    齊小哥說他們都欠了魏無酒的。

    柏攬洲也說過他只是想補償。

    當(dāng)時沈游覺得柏攬洲說的全都是廢話，但是如果柏攬洲說的是真的呢？他是真的是想“補償”呢？

    沈游忽然對齊小哥說：“齊小哥，你幫我個忙。你去告訴阿酒，就說我有點事要處理，晚一點再回家?！?/br>
    齊小哥點了頭，之后才問：“你要干什么？需要我?guī)兔?？?/br>
    沈游搖頭：“不用，我就是去找個人?！?/br>
    齊小哥點點頭。

    十分鐘后，沈游出現(xiàn)在了余暉酒店的門前。前臺小姑娘叫盧曉雪，和沈游見過好幾次面。這一次見沈游，盧曉雪不但沒有忘了沈游，反而還沖他揮了揮手：“沈游哥哥，你怎么自己來了？來干什么的？阿酒哥哥呢？”

    沈游沒有回答盧曉雪的話，而是問：“你們店里最近是不是住了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外國人？我想找他聊幾句。”

    盧曉雪當(dāng)場就說：“503號房間，用我?guī)闳幔俊?/br>
    話語中熱情得很，渾然不見幾天前姜姒來找他詢問柏攬洲的住處時，擺出的那副謹(jǐn)慎懷疑的模樣。

    沈游沖她笑了笑：“不用了，我知道路，自己去就行了?！?/br>
    很快，沈游出現(xiàn)在了柏攬洲的門前。他輕輕地敲了門，三下，不疾不徐，不緊不慢。

    沒過一會兒，柏攬洲打開了門。當(dāng)他看到門口站著的沈游時，還有一些輕微的驚訝：“你怎么來了？”

    話語中的驚訝真實地一點都不作假，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沈游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他。

    柏攬洲將沈游迎進了門，又給沈游倒了茶，這才問：“你怎么來了？找我有什么事嗎？”

    沈游目光冰冷地看著他，問：“我有一件事想知道，你之前說你只想補償阿酒。這句話，現(xiàn)在還有效嗎？”

    “當(dāng)然有效，”柏攬洲點頭承諾，“這是我對不起魏無酒的，我會補償他?！?/br>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沈游的臉上卻不見開心。他低垂著眼，黑曜石一般的眸中滿是深沉。

    沈游聲音沉沉地說：“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他重復(fù)了一遍柏攬洲剛剛說過的話：“補償？”

    “補償”這兩個字從沈游的口中說出，明明是一個充滿善意與陽光的詞，卻無端地帶著幾分陰森的味道。

    柏攬洲不自覺地瞇起了眼睛，問：“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沈游說，“你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補償，對嗎？”

    沈游緊緊盯著柏攬洲的雙眼，不錯過柏攬洲一絲一毫的表情。

    在甚至如同鷹隼的目光下，柏攬洲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然后緩緩消失。銳利的棱角體現(xiàn)出來，這一刻，柏攬洲仿佛一只隨時能夠發(fā)起進攻的獵豹，整個人身上都充斥著銳利的鋒芒。

    柏攬洲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話是這樣說，但他低沉的語調(diào)與難看的臉色毫無意外地已經(jīng)說明，他明白沈游在說什么。

    這一次，沈游沒有再與柏攬洲打哈哈，而是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對不起阿酒？是不是你心中的道德感一直在告訴你，是你害了阿酒一輩子，所以你要補償他？”

    柏攬洲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無疑是已經(jīng)在說明，沈游說中了他的內(nèi)心。

    好一會兒，柏攬洲才說：“沈游，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我很欣慰，你沒有再次以惡意的心思揣度我，而是承認(rèn)了我對魏無酒的愧疚?！?/br>
    “你說得沒錯，我確實對他心懷愧疚?！卑財堉藓敛华q豫地承認(rèn)了，“當(dāng)初那件事非我本意，只是我也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后果。這一年來我每時每刻都處在無盡的愧疚之中，只希望能盡我的綿薄之力為魏無酒再做些什么?！?/br>
    柏攬洲說：“你今天來找我說這些，是因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

    柏攬洲本以為沈游來找他是因為沈游低頭了，想要他出面去解決網(wǎng)絡(luò)上的那些謠言。卻不料在聽到柏攬洲的話后，沈游竟然搖了搖頭。

    沈游用一種堪稱平靜的，但卻讓柏攬洲感到毛骨悚然的語氣說：“我來找你只是想確認(rèn)一件事——你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

    沈游目光尖銳地看向柏攬洲：“你之前說網(wǎng)上的謠言不是你散播出去的，因為散播這些謠言對你來說毫無益處。這句話曾經(jīng)也說服了我，因為真的很有道理?？墒乾F(xiàn)在我明白了，這句話是錯的。”

    “散播這些謠言對你來說是有利的，不是嗎？”沈游的聲音中甚至帶了幾分莫名的笑意，“你想要的，不就是排除掉對阿酒的愧疚感嗎？”

    “維洛琉斯害得阿酒失去了雙眼，再也不能畫畫，你愧疚，你想要補償，可是阿酒根本不需要你的補償。他只想要自己的雙眼好起來，但這一點你我都做不到?！?/br>
    “現(xiàn)在阿酒滿足于待在余暉小鎮(zhèn)平靜地生活，他的身邊有我，有這個小鎮(zhèn)的每一個人，他根本就不需要你也能過得很好。你空有一腔愧疚，卻什么都沒有辦法為阿酒做?！?/br>
    “所以，你想到了那些謠言，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