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雙眸間滿是信任和疑惑,似乎不明白一向疼愛自己的男人為什么要把他鎖在電椅上。 蘭父:“小寶乖,等爸爸按下這個按鈕,你會很快睡過去,不會痛很久的。” “爸爸不要。”小蘭淅身體前傾,兩只小手張開似乎想要爸爸抱抱他,但男人卻別過臉,面無表情地按下了電椅開關(guān)。 蓋在小蘭淅頭頂?shù)恼肿臃派涑黾?xì)細(xì)電流,令人牙酸的“滋滋”聲在蘭淅耳畔回蕩。 下一瞬,藍(lán)紫色的電流束竄過小蘭淅全身。 “啊!” 不大的電擊室內(nèi)響徹幼童的慘叫。 “停、停下!” “爸爸停下,小寶疼、小寶好疼!” “嗚嗚爸爸!” 身體各處宛若千萬根針在扎,小蘭淅哀嚎掙扎著,生理性的眼淚不住往下淌,即便如此,他仍然用稚嫩的嗓音喊著:“爸爸,小寶痛,救救小寶、嗚嗚……” “蘭汐,不要哭。你記住,你是一名軍人的兒子,眼淚,是軟弱的象征。” 電擊停下了。 但這一刻,蘭淅眼前的軍裝男人不再是他的父親,而是作為一名軍人,在發(fā)號施令,“從今往后,你要時刻牢記,你是人類,人類的意志高于一切,你絕對不能讓*****取代*****,明白了嗎?” 蘭淅癟著嘴,倔強(qiáng)的不開口,唯有眼淚洶涌。 男人眉心擰緊:“蘭汐,回答我!” 蘭淅小小的身子不住顫抖、痙攣,第一輪的電擊除了讓他感到害怕,還在他的身體里種下一根反骨。 男人越是要他答應(yīng),他就偏不。 男人:“蘭汐,回答!” 憤怒與委屈像氣球一般在心口膨脹,男人話音剛落,小蘭淅立即尖銳頂撞:“但我就是能聽見動物的聲音,我不僅可以聽見動物的,我還能聽見植物的!宇宙萬物都有聲音,為什么人類要覺得自己是唯一???人類有什么了不——啊!” 比第一輪更加強(qiáng)烈的電流再次貫穿蘭淅的幼弱的身軀,小蘭淅這一次痛得直接失去了意識。 然而這場可怕的懲罰遠(yuǎn)沒有結(jié)束。 蘭淅在電擊之下昏死,沉入了意識的最深處。 那里一片漆黑,像一個沒有邊界的黑房子,只有蘭淅一個人。 不多時,“黑房子”內(nèi)回蕩起蘭父的那句“你是人”。 每響起一個“人”字,空中就多出一個雪白的、放大加粗的、楷體的“人”字。 這些“人”字像是變異后身形拉長的蚊蟲,在半空盤旋,隨后又快又準(zhǔn)地撞入蘭淅額頭! 蘭淅捂著腦袋蜷縮身體,額間每撞入一個“人”字,他就多一分痛苦。 越是痛苦,反骨越是迎著痛苦生長。 “你是人?!?/br> “不、我不是?!?/br> “人”字砰然撞入蘭淅大腦,振聾發(fā)聵。 “你是人?!?/br> “不……我不是?!?/br> 砰! “你是人!” “我不是?!?/br> 砰砰! 到了最后,蘭淅的每一條神經(jīng)都在述說痛苦、每一寸骨骼都在抵抗馴化,渾身上下的細(xì)胞都拒絕成為—— “人”。 …… 不知過去多久,“黑房子”消失,小蘭淅抽條生長,從5歲幼童長成了25歲的年輕男子。 25歲的蘭淅睜開眼,他又回到了那四道門前。 一聲幽幽嘆息不知從何處飄來: “你不是人,那你又是什么呢?” 蘭淅微怔。 是啊,如果他不是人,他又是什么呢? 這二十多年的生命,他難道不是作為一個人類在經(jīng)歷世事嗎? 第四道門后的他為什么要反抗這種馴化? 不、應(yīng)該問,為什么蘭父要對年幼的他進(jìn)行洗腦? 而且還洗腦成功。 這二十幾年,蘭淅一直把自己當(dāng)成普通人類,就算擁有治愈受傷動物的能力,他也堅定不移地認(rèn)為自己就是個普通人,非但如此,他還忘掉了5歲以前的所有記憶。 哪怕此刻找回了第四道門后的記憶,蘭淅5歲之前的、屬于幼年期的記憶,依舊是團(tuán)迷霧。 …… “咕啾、咕啾?!?/br> 潮濕陰暗的地底,或粗或細(xì)的觸須邪惡而瘋癲地顫動。 異種察覺到睡夢中愛人所經(jīng)受的痛苦,為了減輕愛人的痛苦,它試探著在rou瘤內(nèi)生出一條條淡粉色的手臂。 這些“手臂”只有一指粗細(xì),像不停蠕動的肥胖蠕蟲,伸展、拉長,直至觸碰到蘭淅的皮膚—— 夢境中的蘭淅倏地瞪大雙眸,不知所措地看著一條又一條、巨型粉色蠕蟲頂破四道門,強(qiáng)行撕碎了他所在的這個空間。 而后,向他涌來。 蘭淅渾身僵硬著。 雖然知道夢境大都混亂無序、沒有邏輯、充斥著無厘頭,但他也不該夢到蟲子??! 還是這種渾身糯嘰嘰、軟趴趴、一扭一扭蠕動的蟲子啊啊啊啊啊?。。。?! 蘭淅深吸一口氣,不管三七二十一,掉頭就跑。 什么狗屁“人”字、什么洗腦馴化,統(tǒng)統(tǒng)被蘭淅拋到腦后。 他絕對!不要待在有蟲子的世界?。。?/br> …… 夢境之外,異種揮舞的觸須短暫停止,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它頭一次生出了類人的疑惑。 ——奇怪,愛人為什么好像更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