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別這樣(穿書) 第39節(jié)
方子衿攥緊林青青遺落的銀色發(fā)冠,布滿血絲的鳳眸一片赤紅, 猶如盛著一片修羅血海。 誰要殺他? 為何?偏生是林青青進(jìn)來救人的消息? 因為知道林青青是宣國國君, 他有不得不救人的理由?還?是因為他叫林青青哥哥, 這個人覺得他不會放任‘哥哥’死? 被?刻意忽視的幻痛和灼傷,同時涌現(xiàn)出來, 方子衿頭暈?zāi)垦5匕牍蛟诘?,大口大口地?息,五臟劇痛,宛若有野獸在不斷撕扯他的血rou骨骼,一次比一次兇狠。 他想過一萬種?死法,唯獨沒想過現(xiàn)在死,死在千陽。 他答應(yīng)了林青青要守下千陽。 他還?想等一等林青青說的奇跡,只?有拼命地活下去,他才有機(jī)會看見的那道曙光。 方子衿撐起身體,面頰浮現(xiàn)一層不正常的紅暈,唇透著青紫,立體的面孔被?火焰映照,妖冶而詭秘,乍一看就似是一只?由烈火獻(xiàn)祭而生的妖。 方子衿視線鎖定最近的窗戶,起身便走,路上的火足以燒死一個人,卻不見他有一丁點遲疑。 就在少年頎長的身影即將被?憤怒的火焰吞噬的時候,一陣風(fēng)猝然而至,火浪遇到克星般猛地向后?翻滾。 方子衿睜起血紅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看見來人,嗓音發(fā)?。骸澳慊貋碚椅??” 林青青欲言又止,因為方子衿搶了她想說的話。 浸濕的披風(fēng)分出一半蓋住少年,本來捂住自己口鼻的濕布也?送到方子衿臉上,手指分開,緊緊壓住他鼻翼兩側(cè),不讓他吸進(jìn)過多?的有毒有害的氣體和濃煙。 “別說話,先出去。” 借披風(fēng)上的水揮開路上的火,林青青抬腿踹開緊閉的窗面,窗板發(fā)出“哐”的聲響,應(yīng)聲而敞,但下一秒又受力反彈,撞了回來。 方子衿徑直上手扒開燒紅的木板,手掌下冒著青煙,他感覺不到痛般,拉住正看得頭皮發(fā)麻的林青青,單腳踩上窗柩,腳下用力蹬了出去。 火光沖天?,方子衿半瞇著眼睛,回眸看林青青,紅衣少年俯身向下,長發(fā)自然垂落,滴著水的發(fā)絲拂過耳廓,微微晃動。 有那么一霎那,他想到了最佳的死亡方式。 報完仇,在一個恰當(dāng)?的時機(jī)、合宜的地方、熟悉的人身邊,殺死自己,結(jié)束漫無止境的痛苦。 兩人落地后?,林青青甩開身上的披風(fēng),松了口氣,見他們都還?活著,莫名地笑了一聲。 方子衿身上狼狽不堪,雪白的衣衫變得灰撲撲的,尤其是衣擺和袖子,被?燒的燒,撕的撕,像遭受了一場慘絕人寰的虐待。 林青青探了探他的脈搏,確定沒有一氧化碳中毒,人還?站著,呼吸也?沒有阻滯感。 “頭疼嗎?除了手,可還?有受傷?” 林青青問方子衿身上有無致命傷,發(fā)現(xiàn)他呆若木雞,看樣子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受傷,無奈地按住人轉(zhuǎn)了一圈,仔細(xì)幫他檢查。 “還?好?,只?是輕微燒傷,右手臂被?砸到過?” 林青青卷起破損的衣袖,不過多?瞧上一眼,身體猝不及防被?束縛進(jìn)一個摻雜著燒焦味和山楂清香的懷抱。 ——那是方子衿身上常有的山楂氣息,清香微甜,帶著些澀苦。 這些日子方子衿吃過山楂嗎? 林青青沉思,答案是沒有。 清寧宮里的熏香也?不是這個味道。 林青青前段時間看過宮里的賬目,一直以來,除了她給的那杯茶水,方子衿的宮殿從未使?用過山楂味道的東西。 正常人身上會莫名散發(fā)植物的氣味嗎? 方子衿血液里是帶劇毒的,難道里面有氣味相?近的毒? 林青青愣神的功夫,少年用力地把臉埋在她的肩膀,緊閉的眼尾微紅,被?煙嗆過的嗓子如砂紙磨石,沙啞得厲害:“哥哥……” 少年衣衫凌亂,貼緊她濕透的衣物,熾熱的呼吸落在耳邊,欲化作實質(zhì)的暗流,從耳廓鉆進(jìn)去。 林青青嚇了一跳,手忙腳亂中,一只?手按上他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在掌心震動,仿佛要穿透那幾塊薄薄的骨骼。 “怎么了?”林青青不習(xí)慣他靠得太近,想要推開方子衿。 少年身上慘不忍睹,手掌、胳膊都有傷,一動作,傷口崩裂,濃稠溫?zé)岬孽r血順著創(chuàng)面流出。 他不喊疼,也?不抗拒,只?是不聲不響地拿熏紅的眼睛看她。 良久后?,林青青擺出一張看破紅塵的臉,盯了盯他皮開rou綻的雙手:“有話說話,先放開?!?/br> 聞言,方子衿眼眶通紅,嘴唇顫了兩下,眼中被?血色包裹的瞳孔都黯淡了幾分,手指顫抖地從林青青腰上離開。 林青青牙疼:“身上疼?欸,你別哭,我不是討厭你?!?/br> “眼睛是被?熏到的。”方子衿垂下眼瞼,吃力地握住手掌,恢復(fù)往日里的冷靜,耳根通紅地強(qiáng)行挽尊,“我沒有哭?!?/br> 林青青翻看他的手掌,對著上面被?發(fā)冠燙傷的痕跡,輕輕吹了吹,見方子衿的手指癲癇似的抖,停了自己傻缺的舉動。 “我要處理手頭的事,你先回去找個大夫醫(yī)治?!?/br> “無礙,皮rou傷而已??!狈阶玉蒲陧?。 林青青看了看他:“聽說你是得知我在里面,才沖進(jìn)火場的,為何?這么想救我?” “國不可一日無君?!狈阶玉朴喙馄骋姼浇€?有人,為掩人耳目,啞聲續(xù)了后?半句,“家不可一日無主?!?/br> 林青青低笑:“你說的沒錯,這個家不能沒有我,我怎么也?不能丟下你的,不然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多?難受啊,是吧?” 說罷,林青青道:“總之,謝謝你?!?/br> 林青青領(lǐng)著方子衿來到客棧的后?門,影二?押著一個老頭,長刀虛掛在老頭脖子上。 老人頭發(fā)花白,全身上下臟的不成樣子,被?影二?抓住,堵住嘴也?不安分,兇神惡煞地瞪著林青青,饑餓讓他的臉只?剩一層皮,瘦骨嶙峋,膚色暗沉,模樣如同在冰里封了好?幾天?的死尸。 這人正是林青青那日在巷口看見的,不肯吃粥的麻木老頭。 麻木老頭嘴巴被?影二?拿布堵住,林青青挑了下眉梢,眼神示意:“審?fù)炅???/br> 影二?面不改色地稟告:“審?fù)炅耍@罪奴供認(rèn)不諱,是蓄意刺殺。三?年前,他去京城尋親,偶然見過主上一面?!?/br> 林青青向前回憶,確定就算是記憶中,也?沒有在京城見過這張臉。 “主上經(jīng)常陪寧世子走馬游街,乘舟賞月……”影二?感覺周身突然冷了十個度,不動聲色地斂去大頭,“得知主上身份的人不少,許是那時被?這罪奴記上的?!?/br> “讓他開口說話。”林青青吩咐影二?拿掉老人嘴里的東西。 影二?從命后?,非常沒有良心地推了老人家一把:“安分點,別耍花樣?!?/br> 老頭死死盯著林青青,形如枯槁的臉變得猙獰而扭曲:“你這荒yin無度的昏君!我要你給千陽死去的百姓陪葬!給我的孫兒陪葬!” 若不是影二?押著他,他能不顧刀刃的威脅,沖上去和林青青同歸于盡。 荒yin無度的昏君? 林青青不認(rèn),昏不昏君她不知道,荒yin無度和她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朕自認(rèn)沒做過虧心事,未貪民?脂民?膏,未拿千陽一分一毫,此行也?是為了幫助千陽,你何?至于鬧到這一步?”林青青道,“看得出你本性不惡,想殺的也?只?有朕和朕身邊的這位,可是受人指使??” 老頭氣急敗壞:“昏君,別假惺惺了!千陽在你眼中不過是個犧牲品,你根本不是在救千陽,所有人都會被?你派來的人害死!早死晚死都得死,這樣等死的日子我一日都過不下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被?朕派來的人害……”林青青斂起眉,打住這個話題,冷冰冰地激將道,“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你孫女呢?她還?小,你忍心她孤苦無依?只?想著自己去死,讓自己輕松,倒也?稱得上用心良苦。” 老頭眼眶通紅幾欲滴血,發(fā)出痛苦的怒吼聲:“我沒有孫女了!我孫女上個月去討賑災(zāi)糧,再也?沒回來!她死了!連尸身都被?餓極的野狗叼走,你要我怎么辦!” 上個月?林青青和方子衿對視一眼,那他們看見的女娃是誰? 方子衿:“之前我們看見的那個孩子是你什么人?” 老頭眼底凝結(jié)淚液,又哭又笑:“和我一樣,失去至親的可憐蟲罷了,吃著賑災(zāi)糧,便天?真地以為官家沒有放棄千陽。 哈哈哈對,賑災(zāi)糧!打著賑災(zāi)名義的空口畫餅,你既然不讓我們領(lǐng),為何?還?要放糧給我們希望!隔壁家的二?丫,三?尾巷的阿豆、苗禾,都死在那,回不來了!我的玥玥也?……” 寥寥數(shù)言,方子衿敏感地抓住幾個重點,手在身上摸索,找出燒毀得只?剩半張的失蹤人口名單。 他把名單上的人通讀一遍,平靜無瀾的血眸看過去:“這些人全部都是取完賑災(zāi)糧,便沒回來嗎?” 林青青伸脖子掃量,目光有些難以言喻,方子衿手里的紙毀得差不多?了,最多?能看見幾個殘缺的姓名,和一個吳字。 名單她看過,方子衿不是無中生有,而是一字不差地背了下來。 方子衿告訴林青青:“他們還?活著?!?/br> 老頭沒聽明白,說的“他們還?活著”到底是什么意思,明白后?他也?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半晌才回過神,恍惚地呵叱:“……少來這套?!?/br> 可是方子衿的一句話,雖然不夠真實,卻讓他沉溺其中,無法自拔,他心底希冀著,呵叱也?沒什么力道。 “什么還?活著?” 林青青:“常言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沒見到尸身那便有希望還?活著,沒見到死亡過程,那便有一半幾率沒死,你見過他們的尸體嗎?” 老頭不住搖頭,眼含哀求:“玥玥還?活著?” “一個月前失蹤,”方子衿思忖道,“應(yīng)該沒死?!?/br> “玥玥在哪!我要去找她,你告訴我!告訴我玥玥的下落,是不是有人把她藏起來了?”老頭激動地伸出手抓方子衿,被?影二?無情地壓倒在地。 方子衿靠林青青耳邊,把趙成業(yè)說的話轉(zhuǎn)述給她聽。 林青青贊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毫不吝嗇地夸贊,少年疊起那張廢紙,塞回衣服里。 “朕可以帶你去找人?!?/br> 林青青回頭看了看燒了半天?的客棧,眼底倒映著火光,“但日后?,你終身都要替朕辦事?!?/br> “我只?剩一把行將就木的老骨頭……我能做什么?” “你霹靂彈、火藥做的不錯。” 老頭愣住。 玥玥一定還?活著,否則皇帝沒必要讓他簽賣身契,想著,他沒有掙扎地按下手印。 滿身泥濘地回到不避風(fēng)雨的家中,岳千里還?在驚疑不定,他是去刺殺的,最后?卻變成了皇帝的人? 他差一點,差一點就大罵方將軍賣國賊了,陛下強(qiáng)行轉(zhuǎn)移話題,是知道他要說什么的吧? 岳千里低頭看著拇指上的印泥,沉沉地嘆了口氣。 他燒了那般大的一個宅子,還?算計他們,他們怎么可能不追究,哪怕他們不追究,他把命賣了也?還?不清炸客棧的錢。 …… “盛惠一千八百兩。”掌柜臉上堆滿笑容,心里更是激動,到底忍住沖動,沒伸出手討要銀子。 客棧起火,他注定是要血本無歸的,沒想到這兩個沖進(jìn)火場的少年反而要賠償他,一定是他上輩子積德,這輩子才能逢兇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