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家跟教老小孩一樣,偶爾帶著一樣大字認不得幾個的小孩一起,帶著她一起認、一起教。 看必然是要花上不少時間的,辛秋只是蜷著邊粗略地掃視了一遍。 他知道柳姨有話要說。 “我有時清醒的時候,其實是知道的,我兒子外人看著冷心腸是一貫的,但他也沒缺過我什么,只是木訥不愛同我談心,我也沒怪過他,只是我人老了,總會想人陪陪。”柳姨披著她那件破了被何忍冬縫好的衣服,滿頭白發(fā),在他們兩個人面前并沒有什么精氣神,但笑得滿臉皺紋打褶,就像個和小輩閑聊的普通老人一樣。 “療養(yǎng)院人很好,個頂個的好,秋天是個乖孩子,冬天是個好孩子,喊mama很好聽,真抱歉,姨給你們帶了不少麻煩?!?/br> 她記性不好,用本子記下過東西,醒目的放在病房,貼了大字,每每都提醒自己看,就算寫了有時甚至會連字都不記得,就拉別人給她念。 第一回 何忍冬和辛秋打了電話給老人,柳姨估摸著太興奮,沒記下來,后面開始在回憶錄里記,有一回剛好意志清醒,發(fā)現(xiàn)了對方其實是何忍冬,也就是那回開始柳姨其實是已經(jīng)知道是何忍冬他們代她家兒子打了電話給她。 但她和季翔他們都沒拆穿這份善意,大家都知道辛醫(yī)生和何大夫都是很好的人。 但她今天跟著依舊來找她讀記事本的人,聽著他們在同她說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事,那些內(nèi)容讓她感到熟悉,但她只覺得自己的情況應該一直以來都算不上太好,開始擔心,自己下回狀態(tài)這么好時是什么時候。 “不麻煩的。”辛秋搖頭,將記事本又遞回給柳姨。 “你們看,這花花綠綠的可真好看!多有趣?。 贝藭r的她又突然像個小孩一樣,對著他們驚呼和感嘆。 有些孩子的社會功能和技能訓練練得好,小孩里有手工厲害得很的,也有標本做得好的,老幺也給她剪花,給她看何忍冬給他畫的時令花。 但她的記性是越來越差了,哪怕是日日夜夜地去回憶和重復,記憶也還是會被忘卻,但其中情感卻不會消失,這些東西很美好,她想她肯定是不希望忘記這些過去的。 是啊,畢竟朝陽院的確是個很溫暖的地方。 第8章 柳姨走了,是被家屬接回去的,這回是杜卓偉親自來接的,男人沒有朝陽院大多數(shù)人想象猜測中長著一副刻薄和銳利的樣子。 反而是個極其普通平凡而又不起眼的長相,似乎也不像個jian利狡詐的商人,個子不算太高,背微駝,更像個游走在辦公樓的普通文員,身上仿佛擔著個雖常有滿地雞毛卻充滿煙火的家一樣的人。 杜卓偉將柳姨帶來療養(yǎng)院的時候接待他和柳姨的并不是他,在之前僅有的一次探望和在線上的交流中,辛秋所見到的是都是一位西裝革履、不茍言笑的社會人士,他需要觀察和了解他病人的信息,包括家屬,但他發(fā)現(xiàn)他其實是跟以往所觀察的形象有所出入著。 文字和數(shù)據(jù)是冰冷或許空洞的,而人是鮮活的。 辛秋看出來他情緒并不穩(wěn)定,也沒有像季翔描繪中雷厲風行不近人情的直接帶人就走,而是一步一步地按著手續(xù)和流程走。 辛秋整理了柳月紅的病歷和心理檔案,內(nèi)容不算多,何忍冬則將中藥的單子整理好,順便備了下一個療程的中藥藥材,齊齊整整的用草繩和油紙包了起來,他們平時病歷記錄得勤,其實沒花多少功夫。 “mama每天都要吃這么多藥嗎?”杜卓偉看著堆在柜臺上面的藥包,只覺得不可思議。 “雖然老人的味覺淡,但良藥苦口,朝陽院的孩子經(jīng)常會給柳姨送糖,但她沒吃過?!奔鞠鑱砹耍鋵嵥淮髸舜蚪坏?,但他還是決定要過來看一眼謝卓偉。 “柳姨或許會想不起來要留給誰,但她從來都惦記著得到一塊糖是要留著的,我?guī)退x過她寫的回憶錄,上面提過糖是留給她兒子的?!奔鞠栌X得很神奇,朝陽院里的孩子和醫(yī)生不少,但柳姨似乎從來都不會將他們錯認為杜卓偉。 季翔這會兒看完了人,沒多留,拉著其他人一起去找柳姨,雖然不舍,但道別還是要的。 “洗衣房的阿姨這些日子在她口袋掏出來攢的糖有不少?!彼鋵嵪脒^會是留給杜卓偉的,但他沒選擇追問柳姨,現(xiàn)在看來,倒是真的。 洗衣房的阿姨經(jīng)過他上次的囑托后,她會特意留意柳月紅的衣服口袋,摸出來東西,就給放在辛秋辦公桌的抽屜里,他特意買了一個裝糖塊的玻璃罐子,專門用來裝這些糖。 他這會給抱過來了,那玻璃罐里已經(jīng)堆了約半罐的糖,糖紙五顏六色的折射著虹光,另外還抱了好幾包黃色的油紙包,沒用草繩掛著,但也有好幾大包,像極了中醫(yī)柜臺上堆著的那一包包的中藥。 何忍冬看那包著點心的油皮紙手法來得熟悉,想起來了前一陣子辛秋找他學了折藥包的手法,那手法是他打小跟著他師父學的,他們觀內(nèi)道醫(yī)獨一份的手法,中醫(yī)組也就他會包。 那天何忍冬同今天一樣,收拾著藥柜,一時只聽到他手中包裹藥材黃皮紙沙沙作響的聲音,草木藥桿在秤盤上,他看著他舉著藥秤,一點一點的在刻度上丈量著,然后手法熟練地包藥,可能是因為這樣的擇藥香侵白袷袖看起來賞心悅目,然后他跟他要了一沓油皮紙,跟著他細細地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