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明白了?!毙煹茳c頭如搗蒜。 道觀講究傳統(tǒng)文化,重修身和養(yǎng)性,傳承弟子一般都會跟著學傳統(tǒng)樂器,他打小就待在道觀,學的都是童子功,會的也多。 大師兄身份的何忍冬在教導師弟和小弟子的時候格外盡職盡責。 這是獨有嶺南風味的一首曲子,韻味悠長,他看大家剛好打坐完,他就打算去拿自己的二胡,回來剛好看見一旁休息跟著看譜的辛秋。 “秋天,你要不也練練琴?一起來?”秋天有把小提琴,之前在晨練和休息的時候就聽過他抱來練,平時也常帶在身邊,前幾天還看他在人群里跟著一起拉過曲子。 在一堆民樂樂器里,顯得鶴立雞群,格外受歡迎。 秋天看著周圍投來殷切目光的小弟子們,點了點頭,去義工宿舍拿了自己的琴過來。 這首不算難,他很早之前就拉過。 何忍冬坐在竹椅上,辛秋站著,兩人一起調(diào)著音,他很喜歡樂器在演奏之前的試音,不拘泥于旋律,調(diào)音的時候沒有規(guī)律、卻像一段樂曲,因為它可能在每次調(diào)音之前因為稍微一點音準上的不同就能變換出一段新的、隨心所欲的、帶有一切可能的旋律。 他總是會花更多的時間去調(diào)他的音,這次也不例外。 他先起的調(diào),何忍冬作為了第二聲部,給他配合著,或許是因為何忍冬技術(shù)熟練、專業(yè)又有技巧,也可能這首曲子過于耳熟能詳,總之,兩人配合得不像第一次合作。 二胡和小提琴的聲音相得益彰的合著,東西韻味的樂器各有風情,就如何忍冬與辛秋這樣兩個不同的人在相遇相識的過程一樣。 二胡悠揚百轉(zhuǎn),娓娓婉轉(zhuǎn),小提優(yōu)美溫柔,舒朗動聽。 月色伴月光,月色更朦朧,隔著明月,細膩動聽,情感豐富的嶺南粵地音樂,旋律聽著確實能使人思緒擴散、品其深意。 一曲完畢,驚艷的人自在大多數(shù),吹竹笛的小師弟更是滿臉的愁云慘淡。 “聽完我可更是覺得我只有獻丑湊數(shù)和送菜被人虐的份兒了?!?/br> 辛秋笑他說話有趣:“我第一次表演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br> “可是師兄你現(xiàn)在拉得可真是好!看起來完全就不像會是出現(xiàn)這種焦慮的高手一樣?!毙燎镫m然只是義工堂的義工,但跟觀內(nèi)的道士和一堆大小弟子一樣和大家一起相互喊師兄。 “高手不敢當,也算不上,不過表演的時候緊張當然是有的,當時在臺上表演的時候都不知道是手抖得厲害還是腿抖得厲害。” 辛秋的一番話讓小師弟笑得找不到北,因為辛秋看起來的確很認真可靠,一持琴氣勢就更是不同,怎么看都像是很沉得住氣的人,容易讓人覺得會是個像何忍冬一樣沉穩(wěn)的人。 何忍冬想起了自己在某天下午騎著自行車經(jīng)過職工宿舍樓的時候,辛秋住的是三樓,那時他站在外陽臺邊上倚靠著,偏愛依戀他的是棲息在他身上柔軟的夕陽,親近和觸摸他的是香樟樹的葉和輕刮起葉子的風。 他正在和弦調(diào)音,偎依著陽臺,但其實是面向著他的,他在樓下抬頭望他,他似乎在注視著琴和遠處的天,剎那間,他覺得佛家那篇風起幡動不知因何而動的佛偈流傳至今是有道理的,此刻他似乎明白到底為何而動了。 那是他第一次聽他拉小提琴,他不聲不響地看著、聽著,像他周圍安靜的風,靜靜地欣賞完了這一場只屬于他和周圍景致的演出。 “過幾天,得走了是嗎?”做完晚課、練完功的大家陸陸續(xù)續(xù)地散了,何忍冬和辛秋都打算回去洗漱和準備休息,不同于熱鬧拉扯成一片像下晚自習的年輕弟子那樣活潑,兩人而是放慢著腳步慢慢地往回走。 上次分別,兩人都下意識地以為這會同人生的諸多分別一樣,大多是個一別兩寬的結(jié)果,他們都知道,相逢又是一場重聚,而再見即是又一輪緣分。 “是的,得回山前的朝陽院了?!辈恢挥X中,假期也快到頭了,他在化燕市見習,被新老師領(lǐng)進了新團體,他也找到了適合自己的組織,一步一步地步入正軌。 “其實我也快要離開朝陽院了?!边@次回去他也要準備論文和畢業(yè)了。 他沒有打算要留在朝陽院,他不是臨床和精神治療專業(yè)的,而何忍冬也只是中醫(yī)組的暫聘,前不久也離開了,大家都在經(jīng)歷著不同的離別,這次再見面實屬是意料之外。 哪怕過幾天他離開化燕市和道觀、半年后他離開朝陽院,其實都代表著這只是些不同的遠行,他離開過很多地方,也曾與很多人道別。 他們兩人就如山澗云霧與新潮碧海,山洪沒見過海浪騰躍的蓬勃,波濤也不曾體會過鳥鳴山幽,一方安守,一方漂流,辛秋覺得,他們算得上是極為不同的兩個人了。 他以為何忍冬會和他說起他離開的事情,但他沒有,只是問他:“畢業(yè)典禮的時候會邀請親友嗎?” 何忍冬看著伸腰拉伸的辛秋伸懶腰伸到一半,停了下來,略回頭看落后一步的他。 他搖頭,但又說了一句:“但朋友想來的話是可以的?!?/br> 何忍冬視力不同辛秋,在晚上他也能看得很清楚,就如現(xiàn)在,逆著光他也能看得清他此刻的模樣,他一手握著琴頸,手指掛著弓子,另一只手提著琴盒,他左臉下顎連著脖頸的地方和鎖骨中間都有一塊顏色較深的印子,像兩個吻痕,那的確是吻,小提琴留給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