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色有毒 第287節(jié)
在幾名商賈中,他們見到了一位古稀老人。 老人長得很白凈,但白凈得沒什么血色,許是滿頭銀發(fā)襯托的結(jié)果,讓他顯得年邁無神。而老人穿著綾羅長袍,從頭到腳露著富態(tài),就是那湛藍(lán)色的袍子太過明艷了,與他的年齡來說,有種老來俏的感覺。而且袍子制得有些大,本就年邁的身子骨好像被籠罩在其中晃蕩似的。 景玓和夏炎靂打量過他后,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蹙了蹙眉。 而老人在向夜遲瑟行過禮后,抬起頭的瞬間不經(jīng)意地看到了夜遲瑟身后的夏炎靂。僅這一眼,他黯淡無神的雙眼瞬間睜大,交握在身前的雙手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霍莊主,怎么了?”夜遲瑟故作不解地詢問。 “無……草民能有機(jī)會瞻仰太子殿下尊榮,是草民三生有幸,請?zhí)拥钕滤〔菝袷B(tài)之罪?!崩先苏f著話,又往地上一跪。 “起來吧?!币惯t瑟抬了抬下巴。 “謝太子殿下。” “本宮之所以召你前來,除了想見一見鹿鳴山莊的莊主外,還有一事,本宮需與你商議。” “商議不敢,太子殿下有何吩咐盡管告訴草民,能為太子殿下效力是草民的福氣?!被粲碌鹿吂М吘吹貞?yīng)道。 “既然霍莊主如此說了,那本宮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據(jù)本宮所知,鹿鳴山莊已荒廢數(shù)年,即便去年到了霍莊主手中,霍莊主也未有修繕山莊。實(shí)不相瞞,鹿鳴山莊本宮十年前便看上了,只是一直沒機(jī)會將其收入名下。霍莊主不必緊張,本宮沒有要奪你莊園的意思,今日召你來,是想與你合作,借你莊園一用,僅此而已?!?/br> “借莊園一用?”霍勇德抬起頭,布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一絲驚喜,反而像是受到驚嚇般,臉色白到發(fā)灰了。 “怎么,霍莊主不愿?還是怕本宮給不起租子?”夜遲瑟眸光微斂,明顯對他的反應(yīng)感到不滿。 “不不……太子殿下誤會了……只是……只是……”霍勇德趕緊擺手,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又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放心,本宮租借你的莊園,除了給付租金外,還會額外幫你修繕莊園。畢竟鹿鳴山莊在城郊占地頗廣,若加以修繕重建,再將荒廢的良田重新耕作起來,也能展現(xiàn)我神塢國建國后的新貌?;羟f主,你說是吧?”夜遲瑟說完,淡笑地看著他。 “可是……可是……”霍勇德越發(fā)緊張,額頭滲出細(xì)汗不說,還突然朝他身后的夏炎靂看去。 他這反應(yīng),在其他人看來就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于是夜遲瑟掃了一眼其他人,低沉道,“本宮要與霍莊主單獨(dú)淡淡,若無別的事,你們都回去吧?!?/br> 那幾個商會的人也很識趣,紛紛拜退。 待他們一走,景玓便沖老人笑了起來,別有深意地問道,“霍莊主,你老盯著我家夫君做什么?” 第282章 沒錯,我就是來氣你的! 霍勇德神色又是一驚,趕忙又低下頭,結(jié)巴道,“草民……是草民冒犯了……” 景玓看向夏炎靂。 老人的神色已經(jīng)出賣了一切,他從一開始就認(rèn)出了自己的外孫。他不與外孫相認(rèn),他們可以理解,他是不想外孫身份曝光。 可他面對夜遲瑟要租借莊園的提議,表現(xiàn)得尤為緊張和不安,這就讓想不明白了。 按理說,他怎么也算是闇云門的門主,就算闇云門落魄消亡,但他也不該如此膽怯慎微才是。 不止他們夫妻疑惑不解,夜遲瑟瞧著老人的狀態(tài),也皺起了眉。沉默了片刻后,他起身對他們夫妻說道,“本宮還有事處理,租借莊園的事便交給你們了?!?/br> “是!”景玓假模假樣地應(yīng)了一聲。 待夜遲瑟一走。 她又盯著老人打量了一番,然后對夏炎靂嘆了一口氣,“炎靂,我看他就沒想過要與你相認(rèn),還是算了吧,咱們找來找去,到最后熱臉貼冷屁股,難受得還是自己?!?/br> 夏炎靂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景玓接著一臉心疼地道,“你也是真可憐,自小失去生母,養(yǎng)父去世早,養(yǎng)母又從未疼過你。好不容易長大呢,又有人因?yàn)闄?quán)勢容不下你。處處被人刁難不說,還有人冒充你表妹和外公意圖加害你。唉,做人本就難,像你這樣多災(zāi)多難的更是少有。別人都以為你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誰會相信你是個命運(yùn)多舛的可憐人啊!” 夏炎靂的心情本來是沉重的,畢竟親人相見不相識,他一時間無所適從。 聽到她悲哀憐憫的話,他差點(diǎn)沒繃住笑出聲來。 不認(rèn)就不認(rèn),他哪里需要如此賣慘? 不過景玓的賣慘也不是一點(diǎn)效用都沒有,霍勇德盯著夏炎靂時,老眼中明顯有了水光,雙唇顫抖著,似有話想說可卻又說不出來。 “咳!”夏炎靂清了清嗓子,故作一臉嚴(yán)肅地道,“霍莊主,談?wù)掳伞>鸵固铀岬淖饨枭角f一事,你可答應(yīng)?” “我……我……”霍勇德艱難發(fā)聲,最后像是下了什么決心般,低頭硬聲硬氣地道,“草民家人喜清凈,不喜被人打擾,太子殿下的好意,草民只得辜負(fù)了?!?/br> “霍莊主,你未免太不識抬舉了!”夏炎靂冷臉怒斥,“太子殿下選擇鹿鳴山莊那是鹿鳴山莊的福氣,把你請來商議那是看得起你,你如此不識好歹,可是想造反?” “我……”霍勇德又結(jié)巴起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敢拒絕太子殿下,便是藐視皇權(quán),實(shí)在罪不可赦!”夏炎靂冷著臉朝門旁侍衛(wèi)怒喝,“來啊,將此人押下去嚴(yán)加看管,他何時松口何時放人!” “是!”侍衛(wèi)領(lǐng)命行事。 而霍勇德完全沒想到他會下此命令,瞪著一雙老眼直直地望著他。 但他也沒掙扎,任由侍衛(wèi)扭著他退下。 望著門外,夏炎靂一臉陰沉,任誰都看得出來他不僅僅是難受。 景玓握著他緊攥的拳頭,安慰道,“這里面有名堂,咱們先查清楚再說!” 夏炎靂淡淡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當(dāng)天,太子府就傳出去消息,鹿鳴山莊莊主目無儲君,被收監(jiān)下獄了。 那幾個商會的人雖然沒有看到最后,但夜遲瑟想租借鹿鳴山莊的事他們聽的一清二楚,且霍勇德支支吾吾的態(tài)度他們也看得明明白白…… 對此,霍勇德被收監(jiān),他們是一點(diǎn)都不意外,甚至聚在一起唾棄霍勇德不知好歹。 這種殊榮他們求都求不來的,竟還有人拒絕太子殿下,眼下被太子殿下收拾,不就是活該嘛! 此事在各大商會很快傳開了。 沒半天功夫,全京城都知曉了。 鹿鳴山莊—— 當(dāng)姚珠花將外頭的消息帶回去時,身坐在太師椅上的面具男又驚又怒,“什么?那老東西得罪夜遲瑟被關(guān)押了?!” “公子,千真萬確!據(jù)說還有好幾人與那老東西一同去的太子府,他們都親眼瞧見了,說是夜太子想租借莊園的地,但那老東西不同意,因此惹惱了夜太子!” 在姚珠花說完后,一旁的杜元然不安地道,“公子,那老東西會不會把您的事供出去?” 面具男嗤嗤冷笑,“他敢嗎?他孫子和外孫女可都在我手上!” 杜元然小心翼翼地詢問,“那眼下我們該如何做?夜太子看中了這處莊園,就算那老東西不同意,恐怕夜太子也會強(qiáng)要。一旦夜太子強(qiáng)行闖入山莊,可就沒我們?nèi)萆碇幜恕!?/br> 面具男斜眼睇了他一下,“我稀罕這里嗎?我要的是夏炎靂和景家所有人的命!如今夏炎靂和景玓已經(jīng)來了神塢國,為了那個明瑜和夜遲瑟的婚事,相信景家的人不久便會趕來!哼,我倒要看看,霍勇德那老東西是要孫子還是要外孫子!” 杜元然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埋在心中許久的疑惑問道,“公子,我與景玓相識十余載,從未聽她提過明瑜此人。您也是景家的人,您可知那明瑜究竟是何來歷?為何景家人對她如此重視?” 面具男眼神又黯又冷,“說是景玓在外面認(rèn)的姐妹,哼!不過那女人也真有本事,竟然把神塢國的太子迷得昏頭轉(zhuǎn)向,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女人給夜遲瑟下了蠱呢!” 杜元然回想著與明瑜見面時的情景,就兩次而已,可每次那女人都對他極其兇惡,跟景玓的冷漠相比,那女人連辱帶罵,簡直恨不得將他扒皮抽骨…… 不知道還以為他辜負(fù)了她呢! 看出他們母子為霍勇德的事緊張不安,面具男起身,溫聲說道,“你們沒犯事,便是被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也不敢拿你們怎樣。如果夜遲瑟強(qiáng)行霸占莊園,你們就賴在這里繼續(xù)做事,如此也能監(jiān)視他們的一舉一動?!?/br> “是,公子,我們肯定會好好為您辦事的!”姚珠花趕緊應(yīng)道。 面具男很快離開了莊園。 待他一走,姚珠花立馬拉住兒子,緊張道,“然兒,你說景驍有多少把握能對付景玓他們?若是事成了那還好說,可要是萬一……” 杜元然拍了拍她的手,滿眼苦澀,“娘,我們沒有退路了。” 姚珠花瞬間流下了眼淚,悔恨道,“早知道,當(dāng)初就不該讓唐瀅瀅那賤人進(jìn)門!本以為景玓是個好說話的,沒想到她竟如此不容人,連你納房小妾都不行,還把我們母子逼到如此地步!我是怎么都沒想到她說翻臉就翻臉,連點(diǎn)余地都不給我們留!” 跟她的悔恨比起來,杜元然早就體會到了絕望的滋味。 十余年的相知相伴,他從未忘過。 那時的景玓是多么的青澀和溫柔,幾乎不需要他開口她便將他想要的捧到他面前,他從一介寒門到被人仰望的將軍,那是何其的意氣風(fēng)發(fā)、何其的榮耀輝煌…… 他以為景玓會一直對他言聽計從,所以才在遇見唐瀅瀅后,面對唐瀅瀅的蓄意接近,順其自然的與唐瀅瀅好上了。 然而,他做夢都沒想到,明明他已經(jīng)將人娶進(jìn)門了,明明他都算計好了景玓一定會接受唐瀅瀅的,卻仍舊讓禮成的婚事變成了鬧劇,讓景玓眼睜睜從他手中脫離…… 甚至與他反目成仇,從此陌路,仿佛他們從來就沒有好過! 他不明白,就算他有過錯,可在她心中,難道那十余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嗎? 她為何一點(diǎn)舊情都不念? “娘,過去的事就不提了。如今我們?yōu)樗鍪拢彩窃跒槲覀冏约褐\前程。畢竟景家的財富不可估量,待他除掉了夏炎靂和景家,不說別的,就景玓名下的嫁妝也夠我們這輩子享用了。” 聽著兒子的話,姚珠花擦去眼淚,咬著牙道,“等抓到景玓,讓景驍用同樣的方法控制她,不怕她不改嫁于你!等她再嫁你后,我定要好好收拾她,以報她給我們母子的恥辱之仇!” …… 太子府。 在一處偏僻的院落里,景玓端著食盤進(jìn)了其中的一間房。 房里的老人見到她出現(xiàn),也沒有意外,只是在她進(jìn)門以后朝門口多看了兩眼。 “不用看了,他沒來?!本矮Z嫌棄地沖他撇了撇嘴,“既然你都不打算認(rèn)他,他來做什么,招人嫌棄么?” 霍勇德坐在桌邊,低下了頭。 景玓將飯菜擺上桌,同時還帶來了一壺酒和一只酒杯。 “喝吧,這是太子府才有的佳釀,外頭有錢都買不到的?!?/br> 霍勇德緩緩抬起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然后微微仰頭朝她看去。 景玓同樣看著他,表情比他還寡淡,“先說好,我不是來討好你的。認(rèn)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從不干討好人的事。我能來給你送吃的,主要是怕你餓死。畢竟是我出的主意把你引來太子府的,你要餓死在這里,我沒法向夜太子交代?!?/br> 說完,她坐在他對面,伸手從一只盤子里捻起一片rou,直接放嘴里吃了起來,邊吃邊向他挑下巴,“我替你嘗過了,沒毒?!?/br> 霍勇德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景玓吞下rou片后,又嫌棄地撇了撇嘴,自顧自地說道,“有時候想想,真替炎靂感到不值。這二十多年來,他沒享受過母族一天的溫情,在得知闇云門出事后,反而到處奔波尋找你們的下落。我家閨女才滿月,他就丟下閨女跑出來,這都好幾個月了,有爹娘跟沒爹娘似的,真是造孽?。 ?/br> 似是她太嘮叨了,霍勇德聽不下去了,臉色瞬間轉(zhuǎn)冷,惱道,“你們回大蜀國去!不管發(fā)生任何事,都不許插手!” 景玓‘切’了一聲,不屑地道,“我們愛上哪上哪,你管得著嗎?” “你!”霍勇德不滿地瞪著她,“你這丫頭,故意來氣我的,是吧?” “喲,被你看出來了?沒錯,我就是來氣你的!”景玓大大方方承認(rèn),并且理直氣壯地懟他,“我陪著我男人出來尋親人,要是親人可親可愛,我就不說什么了,當(dāng)是游玩就好了。可我陪著他跋山涉水、荒野求生,遭了不少罪,好不容易尋到了親人,偏偏親人卻不把我們當(dāng)回事,你說我心里能好受?換做是你,你不憋屈???你怕是早都跳起來指著我們鼻子罵我們沒良心了!” “你……你……”霍勇德還真是忍不住抬手指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