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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下亂臣 第8節(jié)

    趙州毗鄰京畿,趙州衛(wèi)所直隸左都督府,由沈照渡統(tǒng)領(lǐng)。

    “放肆!”沈霓奮力掙扎,想掙開手上的束縛將眼前這只笑面虎狠狠撕碎,“你若敢動我家人一根汗毛,我絕對讓你生不如死!”

    “娘娘又誤解我了,我能對老丈人動粗么?”

    不知是羞還是氣的,沈霓那張白嫩的漲紅一片,鬢角有細汗?jié)B出,燦若桃花。

    “沈照渡,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所有荒唐的侵犯霎時停滯,沈霓見狀立馬反擊,一腳踢開他的鉗制:“滿嘴自詡癡情的誑語,一邊又折辱我逼迫我,還三番四次用旁人的性命威脅我,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任你擺布你才滿意!”

    痛斥入木三分,沈照渡有片刻的怔愣,但想到道觀里他挨的那巴掌,又硬起心腸。

    “不瞞你說,陛下正謀劃著奪回你大伯成國公的兵權(quán)。雖然你們兩房早已分家,但始終在三族之內(nèi),出了事你們逃得掉?”

    一朝天子一朝臣,蕭翎能容忍擁兵自重的成國公,不代表心狠手辣、一心集權(quán)的蕭鸞可以。

    沈霓當然知曉個中利害,而且她還知道,蕭鸞與堂姐有過婚約,可堂姐更向往母儀天下的生活,便狠心斬斷桃花入了宮。

    如今蕭鸞登基為皇,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放過堂姐,放過沈氏一族。

    見沈霓臉上再無楚楚可憐之意,沈照渡便知道她把話聽進去了。

    他松開手放她自由,循循善誘:“微臣不才,但有幸能在陛下面前說幾句話,保沈指揮使不受牽連還是綽綽有余的。”

    一直高舉的手已有麻痹感,沈霓想到小時候跑去衛(wèi)所找爹爹撒嬌的日子,鼻子酸得發(fā)疼。

    她不孝,入宮多年也沒給爹爹帶去什么榮耀,如今難道還要袖手旁觀全家鋃鐺入獄嗎?

    窗外飛過鳥雀,幾聲清脆啼叫打破暖閣里的死寂。

    沈霓緩緩抬頭,對面的男人自在而坐,右腿支起,左腿盤在身前,像極了寺廟中的游戲坐像。

    可惜眼中沒有半分菩薩佛陀的慈悲,全是掠奪。

    她試探著看了沈照渡一眼,撇開:“我只怕都督又反口復舌,索取無度?!?/br>
    勝負已分,沈照渡從容道:“可就算這樣,娘娘也只能順著我來?!?/br>
    “你!”

    看她又被氣得啞口而言,沈照渡笑笑起身坐到她跟前,伸手抓起她修長纖細的腿:“臣一心向著娘娘,怎么做出些小人之事。”

    “你閉嘴!”

    話音剛落,沈霓身子一輕,沈照渡單手抱著她,另一只手抬高去解她手上的束縛。

    “沈霓?!彼┦孜情_她臉上的帶雨梨花,低聲認真道,“我們要個孩子吧。”

    腦海的余韻被這句話嚇退了大半,沈霓一愣,抬手就要推開他。

    “沈照渡,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早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但沈照渡依舊覺得刺耳得很。

    “你就會在這事上逞威風逼人就范嗎!”沈霓用力扳他手指。

    “這不叫逞威風,叫言出必行?!鄙蛘斩傻皖^輕咬她,“還是跟你那位貪慕虛榮的堂姐一樣,只愿生皇子,不屑生世子?”

    “娘娘一直說我貪圖榮華,我看娘娘也不差,姐妹共事一夫這種事也做得出來?!?/br>
    他的手是燥熱的,可話卻冷如寒冬臘月,風刀霜劍,字字剔骨。

    沈霓瞪他,眼眶一用力,水霧又迷離。

    “我和她不一樣!”

    十年前那些抽筋斷骨的痛似乎再度浮現(xiàn),從骨髓滲出,蔓延至全身。

    黝黑的藥,鮮紅的血,還有堂姐沈婳高高在上的蔑視,看她時猶如看一只喪家犬,勝券在握,冷嘲熱諷。

    搭在沈照渡肩上的腿一壓,兩人幾乎鼻尖對鼻尖。

    “你是不是還想嘲諷我受寵十年還生不出皇子?”

    沈照渡抿緊嘴唇,松開她的手打算起身躲避,脖子又被她的腿纏緊拉低。

    “沈霓!”不能動彈的他惱羞成怒,“你確實該慶幸沒生出來,不然我絕對送他去見閻王?!?/br>
    沈霓輕呵,桀驁揚了揚嘴角,淚珠卻叛逆從眼尾滑落:“那你要感謝堂姐喂我的那碗絕子湯?!?/br>
    十年前,沈霓十六,堂姐沈婳入宮三年,乘著父親成國公擊退外族的東風,成功坐上貴妃之位。

    但就算當上了貴妃,沈婳依舊不得寵,成國公沈正平怕影響沈家在前朝的地位,不得不再往后宮塞沈家女以維持家族地位。

    而族中最為秾麗標致的沈霓,自然是進宮伴駕的不二人選。

    但在沈霓侍寢當夜,沈婳早蕭翎一步踏進含章宮,給她送上一碗補藥。

    “陛下是惜花之人,但meimei到底是初經(jīng)人事,難免會有不適。先喝碗行氣活血的藥,第二天起來還要到皇后娘娘那處請安呢?!?/br>
    沈霓涉世未深,自把沈婳當jiejie而非貴妃,羞赧地接過宮女托盤上的瓷碗吹吹,一口飲盡,完了還誠摯地說了聲謝謝jiejie。

    然而瓷碗還未放回托盤,她小腹猝然一痛,沒有一點時間緩沖,鈍痛像一把刀狠狠捅進她的肚子,鋒利的刀刃絞纏著她五臟六腑。

    她狼狽地從春凳上跌倒在地,□□立刻有g(shù)untang的鮮血涌出,頓時染紅她潔白的襦裙,疼出來的熱汗霎時變涼,冷煞她的臉。

    “堂、堂姐……”

    她想問沈婳給自己喝了什么,但劇烈腹痛并沒有減弱,她只能趴在地上去抓沈婳的裙擺,卻被她一手掐住了脖子。

    混沌間她聽到沈婳說:“沈霓,你可以得寵,但絕不能誕下龍種威脅本宮的地位。別怪堂姐狠心,要怪便只怪你長了張鶯慚燕妒的芙蓉面,惹得皇上對你青睞有加?!?/br>
    掐住她咽喉的手一點點收緊,神識開始渙散,沈霓用盡全力去扯開脖子上的手。

    一掙扎,身下的鮮紅還如注地流淌著,濃烈的血腥連熏香都無法掩蓋,慘烈地鋪滿整個偏殿。

    “別想著陛下能為你討回公道,剛才給你喝的是補藥,也是藥引。而真正起作用的,是你每天在我宮里喝的湯?!?/br>
    說完,沈婳狠狠將她摔回地上,轉(zhuǎn)身大笑離開。

    這是沈霓在宮中摔的第一個跟頭,是這宮里唯一與她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下的絆子。

    很痛,卻也只能啞巴吃黃連。

    “我一直痛恨堂姐毀掉我的一生。”沈霓看著表情驚愕的沈照渡,笑意恣意痛快,“但現(xiàn)在我要感激她,讓你這可笑的妄想永遠落空!”

    *

    夜雨敲窗,驚動頤華宮一室燭光。

    重重紗幔之后,沈婳陷在柔軟的被褥間,全身只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褙子,玲瓏的身段仿佛是被云霧遮掩的雪山。

    嚶嚀聲柔媚而短促,蕭鸞穿戴整齊斜靠著坐在床尾,仿若未聞那一聲聲鶯啼,只淡然翻著腿上的《彤史》。

    “入宮十三載,侍寢不過五次?!彼麑ⅰ锻贰冯S手一扔,“難怪皇嫂會饑渴到爬上朕的床?!?/br>
    “是啊,”沈婳用腳趾撩他的大腿,“這些年哀家整夜整夜的后悔,要是當初嫁的是陛下那該多好?!?/br>
    “陛下王府姬妾成群,還能夜夜流連花街柳巷,想必能讓哀家□□?!?/br>
    蕭鸞冷嗤。

    姬妾是他培養(yǎng)的殺手與暗子,去妓院飲花酒也只是為了商議大事,皆掩人耳目之計,他不信沈婳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

    都是為了嘲諷他罷了。

    他斂袖而去,夜寒攜風帶雨而來,拂起層層輕紗,又瞬間落下。

    蕭鸞走后,沈婳面無表情拔出玉祖,掀開最后一道紗幔的結(jié)璃小跑到她床前,伸手替她解下腳踝上的布條。

    “娘娘,我們告訴國公爺吧?!苯Y(jié)璃跪在踏板上,哽咽哀求道,“國公爺從小疼愛娘娘,絕不會讓娘娘受如此屈辱?!?/br>
    沈婳披上外袍,半點漣漪不起:“他若忌憚父親,豈敢如此羞辱我?!?/br>
    靖王軍能輕易攻破宮門,她父親功不可沒。

    藩王起兵造反成功簡直天方夜譚,蕭鸞剛起兵時,沈正平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而且作為國丈他也不得不和蕭翎站在同一陣線。

    直到靖軍兵臨京城,蕭翎大勢已去,沈正平絲毫不管她這個女兒的處境,選擇打開城門投誠蕭鸞。

    可笑他還以為自己的大功臣,恐怕蕭鸞早就對他這株墻頭草起了殺心。

    但成國公府可以倒,她沈婳絕不可能。

    蕭鸞對她是有情的,不然怎么直至今天還如此恨她?

    而她就要用這一點情換自己獨善其身。

    她疲憊地打發(fā)結(jié)璃出去:“你去取水吧。”

    話音剛落,突然殿門破開,紗幔凌厲揚起,燭光頓滅,一把金刀橫在沈婳頸側(cè),殺氣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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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十一

    沈婳看不清來者,但這人氣息是陌生的,尖銳而暴戾。

    “若知道你逼沈霓喝過絕子湯,本侯在破宮門那天就先將你攔腰斬開?!?/br>
    沈照渡的聲音很好認,有被大漠的風吹過的粗糲,也有少年郎特有的爽朗,只是太過陰沉,寒意滲人。

    沈婳一怔,心中頓時了然。

    “哀家就說怎么派多少人去找都沒找著,原來她被都督藏起來了?”

    宮門失守太快,后宮只有蕭翎親自安排的沈霓逃了出去,作為中宮之主的她怎不氣憤甘心?

    憑什么沈霓可以自由,而她卻要被鎖在這深宮中步步為營?

    沈婳惡毒嘲諷:“若知道你與沈霓有yin|亂后宮之心,哀家當年就該把你們倆賜死?!?/br>
    刀鋒立刻刺進皮膚,沈照渡伸手掐住沈婳的脖子:“說話真難聽,不把你毒啞可對不起本侯的耳朵?!?/br>
    女子重名聲,他覬覦沈霓不假,但聽不得他人這樣折辱她。

    他用力捏住沈婳的兩頰逼她仰頭,扯下掛在腰間的水囊咬開塞子,將里頭剛煮好的藥盡數(shù)倒進沈婳的嘴里。

    “唔——”

    guntang的藥湯毫無防備地沖進喉嚨,嗆進氣管,沈婳嘗不到任何味道,一味咳嗽,又無法掙開,只感覺一把熊熊的烈火灼燒著她的口腔,順著喉嚨滑到胃里,像涼水下熱油,轟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