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烏鴉嘴在亂世發(fā)家日常 第26節(jié)
她每日里?出去,都要想方?設(shè)法避開他,雖然總也避不開,但這?般斗智斗勇,竟叫崔舒若的精神跟身體都更好了。 日子漸漸過去,等到初秋時,崔舒若的身體已然大好,正逢趙仲平的生?辰,齊國公想到近來并州總是遭災(zāi),不好鋪張大辦,但總要熱鬧熱鬧,也沖沖連日來的陰霾。故而?,他定下家宴,到時全家老小都聚在一塊吃飯賞月,男女分席也就是了。 竇夫人當(dāng)?然不會反駁,她是當(dāng)?家主母,又是趙氏一族的宗婦,何等場面不曾見過,辦一個小小的家宴于?她而?言,不比飲茶用飯難幾分。 于?是,齊國公府就開始灑掃庭除,燈籠什么全換新的,又命人在外頭選了近來并州出名的胡姬,還有時興的雜耍,到了趙仲平生?辰那日的晚上進(jìn)來表演。 說是家宴,也只?有齊國公的幾個子女而?已。 趙家在并州也有族人,但竇夫人可?不準(zhǔn)備請他們,一個個趨炎附勢得緊。但凡對他們有三分好顏色,就跟聞見味似的,接下來的時日常常上門拜訪。打秋風(fēng)也就算了,齊國公府家大業(yè)大,不缺那點(diǎn)錢,但竇夫人不喜應(yīng)付那起子嘴臉,又不好明著趕人走。 所以每每逢節(jié),竇夫人少不得要絞盡腦汁應(yīng)付她們,生?怕讓她們誤會了什么。 這?樣一來,家宴上除了竇夫人親生?的五個兒女跟崔舒若,也就是齊國公的幾個妾室,按律齊國公能納妾十人,但實(shí)則只?有五位,其余的都是沒名沒份的通房,比女使好不了多?少。 但五位妾室當(dāng)?中只?有兩人生?下兒子,其余都無所出。 竇夫人持家嚴(yán)謹(jǐn),除了當(dāng)?年已經(jīng)溺水身亡的貴妾唐姨娘,從沒有哪個妾室敢鬧幺蛾子。故而?崔舒若平日都不怎么見她們,但每到初一十五,她們都會早早候在竇夫人門前,等著請安。 崔舒若和趙平娘一樣會去請安,但她們卻?會被請進(jìn)內(nèi)室,被婢女嬤嬤們小心照料。 兩者完全不同。 乃至于?妾室生?的兩個兒子,在府里?也沒什么存在感。即便是齊國公最瞧不上的趙知光得到的關(guān)?心也遠(yuǎn)比他們要多?。 生?辰宴的時候,雖說男女分開坐席,但也有主次之分,女眷里?坐主位的自?然是竇夫人,緊接著是趙平娘和崔舒若,妾室們都坐在后頭,遠(yuǎn)比不上崔舒若她們尊貴。 崔舒若不經(jīng)意的掃了妾室們一眼,竇夫人治下雖嚴(yán),但也不算苛待她們,衣裳和首飾是騙不了人的,她們身上穿的都是十成新的綾羅,這?樣的質(zhì)地不耐穿,想來平時她們不缺好衣裳穿。而?且生?子的兩個妾室打扮得稍好些,其余的不管是年輕也好,年紀(jì)大也罷,都是大差不差的。 可?見竇夫人不僅不苛待,也一視同仁。 否則的話,這?么多?妾室,齊國公難不成就沒個偏好?被主君寵愛的妾室,下人難保不會阿諛奉承,但就崔舒若的觀察,恐怕在竇夫人的治下,沒什么下人敢明目張膽做這?樣的事。 無聲無息觀察著周圍人,崔舒若只?當(dāng)?打發(fā)時辰,直到竇夫人特意命人請來的雜耍進(jìn)場,崔舒若才算有了樂趣。 有把臉涂得奇奇怪怪扮丑的伶人踩著長?蹺,還能拋橘子,驚險無比,看得人心頭一跳,時不時驚呼一聲,還有波斯來的馴獸師,他們馴服猛獸跳火圈,除了常見的動物,竟然還有獅子,明明是兇猛的獸類,在馴獸師手底下溫順的像只?貓,可?謂是搏足了目光。 除了這?些,還有最普遍的歌姬,彈奏的是琵琶,說起琵琶,幾乎人人都能品鑒,男子席上還熱鬧了起來。 崔舒若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結(jié)果竟然看見齊國公親自?上前,伴著琵琶舞蹈,擺動手腳,動作雖說簡單,但出乎意料的流暢不扭捏。 這?和崔舒若以為?的只?有女子才跳舞的刻板印象大不相符,齊國公舞起來不僅不顯得陰柔,反而?矯健寬闊,有種草原人相撲的雄壯威武感。從周圍人的笑聲和歡呼里?,崔舒若猜他大概跳的很好。 后來,不僅是齊國公,連生?辰宴的主人趙仲平也下場了,跟著齊國公對舞,氣?氛一時極為?熱鬧。趙巍衡從樂師手里?拿過琵琶,親自?彈奏,更是將席上的歡樂氛圍挑到了高峰。 到后來,名滿并州的胡姬還上來跳了胡旋舞,那腰肢婀娜,并不是單純的魅惑妖嬈,倒是有種沙漠的活潑生?氣?,每一個動作都是有力?又性感的。 這?一切都和崔舒若想的不同,明明胡姬時不時露出雪白的肚皮,可?完全不會讓人察覺到性|暗示,只?會激起興奮喜悅之情?,胡旋女每一次旋轉(zhuǎn)時的靴子踏地聲都給人以擊鼓的明亮歡騰。 后來,連趙平娘都按捺不住,親自?上去舞劍。 雖說是舞劍,但練家子到底不一樣,招招凌厲,竟真?舞出了沙場的凜冽殺氣?。齊國公以軍功起家,府里?的人都有眼力?見,連聲叫好。 崔舒若偷偷看了竇夫人的神色,她對趙平娘的舉動沒有半分不高興,反而?以欣賞的目光看待,嘴角含笑。 大抵這?個時代真?的開放,否則即便是父母親眷,也絕容忍不了女子如此。 想到這?里?,崔舒若也放下心里?的思慮,專心欣賞自?己穿越以來,頭一次能盡興瞧見的晉朝娛樂風(fēng)俗。 也是叫她大開眼界。 但這?樣的氣?氛沒能維持到最后,宴席進(jìn)入尾聲的時候,有一位不清楚身份的男人來找齊國公,也許是幕僚一類的存在,他附耳說了什么,齊國公的神色一變,未曾交代什么,就面色沉沉的離席。 齊國公的突然離席弄得眾人錯愕,幾個妾室膽子小些,面色惶惶,有心想問竇夫人,卻?又不敢開口。倒是竇夫人穩(wěn)如泰山,瞧不出什么變化,繼續(xù)主持大局,又領(lǐng)著眾人硬是等到最后的雜耍表演完才讓人回去。 在回芳蕪院的路上,崔舒若也在想是什么事能惹得齊國公臉色大變。 按理來說,在并州,齊國公祖上數(shù)代經(jīng)營,他又是皇后的親外甥,不僅沒人敢找他不快,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并州的土皇帝。 那么…… 能惹得齊國公神色大變的,只?有……朝廷了。 崔舒若開始抽絲剝繭的分析可?能是什么原因。 首先,因?yàn)?齊國公是皇后的外甥,而?皇后的娘家勢力?本就很大,他和皇后等同于?是天然的政治團(tuán)體,一般人不敢得罪他,因?yàn)?得罪他意味得罪一整個前朝勛貴利益集團(tuán)。 那么,能對齊國公有影響的,恐怕是非同一般的政敵,要么就是皇帝,要么就是本身和他屬于?一個利益集團(tuán)卻?一直有分歧的人,比如太子。 當(dāng)?日崔舒若救下竇夫人和阿寶時,就是太子派來的人偽裝成馬賊意欲刺殺齊國公一家。 而?齊國公不會不知道,他是何等精明的人。 既然太子做到這?一步,兩家注定是不死不休。一旦他日太子登基,迎接齊國公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但如今政局不穩(wěn),天下動蕩,皇室內(nèi)部也爭斗不休,他日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因而?能讓齊國公慌張的原因,恐怕只?有兩點(diǎn)。 一是皇帝因?yàn)?某種原因?qū)λ麆託⑿?,一是太子得到了?怕的政治助力?。 崔舒若暗自?揣測。 過了幾日,趙平娘來找崔舒若,崔舒若才算是真?正知道原因。 和她猜測的大致相同,就是太子新得到的政治資本對象,讓崔舒若有些意外。 之前崔舒若就知道洛陽被圍,而?且告訴了魏成淮此事,他后來又稟報給了定北王。但定北王有他自?己的打算,并沒有按崔舒若想的那樣,及時將消息傳出去,或是擊退胡人,而?是等到洛陽被破,太子倉惶出逃時,救下太子,然后大軍繼續(xù)護(hù)送皇帝,將皇室護(hù)送到建康重新定都。 自?此,定北王不但占據(jù)幽州,還得到皇帝寵信,太子仰仗。 他的地位一下炙手可?熱起來,更是與太子結(jié)交,兩人頻頻徹夜在府中交談,人盡皆知。 定北王畢竟是手握重兵,先前又立下大功,皇帝想著要賞賜他什么,恰好他的獨(dú)子魏成淮未娶妻,便動了替魏成淮賜婚的念頭。 而?人選至關(guān)?重要。 太子認(rèn)為?定北王已是他的人,如果能為?定北王世子魏成淮結(jié)一門強(qiáng)有力?的親事,對自?己也是大有好處的。他便盯上了皇帝的結(jié)拜兄弟,寵幸優(yōu)渥的襄成王獨(dú)女長?寧郡主。兩人可?謂是門當(dāng)?戶對,太子還偷偷買通皇帝身邊的內(nèi)侍進(jìn)言,引得皇帝意動。 這?件事雖還未定下,但已鬧得滿城風(fēng)云,人盡皆知。 要真?是成了,恐怕太子那邊就多?了一個大助力?,比起其他兄弟,政治資本可?謂是相當(dāng)?雄厚。 趙平娘卻?遮遮掩掩的偷偷和崔舒若說,“單是如此也就罷了,還有最緊要的一點(diǎn),那位長?寧郡主可?是和三弟定過娃娃親的。 只?是當(dāng)?時兩人年紀(jì)都小,兩府都怕有個萬一,所以才沒有大肆宣揚(yáng),實(shí)則交換過信物,連陛下和娘娘都是清楚的。要是沒這?檔子事,恐怕到了明年,親事也該過明路了。 如今可?真?是,左右為?難了。” 崔舒若聽懂了趙平娘的話,好好的親事,要被奪了也就罷了,偏偏還會成為?政敵的資本,說不準(zhǔn)鬧出來還會遭人恥笑,徹底墮了國公府的威信。 也不知道齊國公會如何抉擇。 又過了兩日,竇夫人突然說要去寺廟上香,等上完香回府里?要在并州舉辦賞花宴,到時并州未婚嫁的適齡小娘子都會來。 崔舒若就大抵猜到齊國公要怎么做了。 不過和崔舒若沒什么關(guān)?系,再怎么樣也不會輪到她來挑未來的三嫂嫂,她更不會被挑中。也只?有趙知光這?個看不明白的人,才會妄想娶她,從而?得到竇夫人的關(guān)?懷和齊國公的重視。 再如何開明,禮法也不會容許這?樣的事,齊國公更不會。他看似風(fēng)光,其實(shí)已到了謹(jǐn)慎收斂的地步,不敢留給太子一絲把柄,又怎么可?能放任趙知光的荒誕念頭。 崔舒若真?正參與的,還是和竇夫人一齊去廟里?上香。 趙平娘反倒沒去,她不怎么靜的下心,也吃不慣廟里?的素齋,找了個由頭在家練劍了。不僅如此,崔舒若雖沒有對趙平娘說什么,但趙平娘近來讀起了古時女將軍們的札記,竟然自?己對上陣殺敵提起了興致,閑來無事就cao練家中婢女,什么人站什么陣,瞧見什么旗子該什么動作,弄得有聲有色。 動靜鬧大了,齊國公也不怪她,反而?說,“平娘類我?!?/br> 竇夫人竟也不似一般的母親,對趙平娘的折騰不說十分贊同,但也配合。只?要她cao練家中婢女,那么那些婢女當(dāng)?日便可?以不安排活計(jì)。 崔舒若忍不住感慨,怪不得趙平娘能成為?后世都赫赫有名的女子,除了她自?己的本事和天分,在對女子嚴(yán)苛的世道,能有如此開明的父母并不容易。 所以和竇夫人一齊上香的只?有崔舒若,還有家中的婢女仆婦,以及一干護(hù)衛(wèi)。 排場依然是聲勢浩大,畢竟是齊國公夫人出行。 獨(dú)獨(dú)趙知光出乎崔舒若意外,她們都出門了,他還策馬追來,隔著簾子向竇夫人說自?己今日得閑,想要送她們?nèi)R里?。 竇夫人待他實(shí)在冷淡,連句為?何得閑,有沒有上進(jìn)讀書都沒問,而?是平淡的同意。 她甚至都沒有掀開簾子看看自?己的兒子,也不在乎他風(fēng)塵仆仆趕過來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點(diǎn)水。 崔舒若坐在一旁冷眼瞧著,倒有點(diǎn)明白趙知光為?何會養(yǎng)成這?般別扭陰郁的性子。 整日面對母親的冷淡,父親的挑剔,誰能陽光灑脫意氣?風(fēng)流? 但好歹是一起去了廟里?。 竇夫人身份貴重,但她并沒有命人封山,而?是像普通信眾一般上山,除了跟隨的人多?了些,迎接她的人也多?了些,其他和普通百姓還是相似的,至少面色都是一樣虔誠。 底下的仆從還想把在殿里?跪拜許愿的人趕出去,被竇夫人一個眼神攔住了。在竇夫人看來,凡是進(jìn)殿里?燒香許愿的,都是信徒,竇夫人自?己也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個,貿(mào)然把人趕走,反損了功德。 她帶著崔舒若進(jìn)殿里?上香,等到前面那位小娘子起身,才發(fā)現(xiàn)竟是熟人。 孫宛娘淡妝素裹,素色對襟襦裙,靛青披帛,都說想要俏一身孝,她衣著淡雅,兼之面色尚有哀愁盤旋,竟意外的美?。 六目相對,幾人都有些怔愣。 還是崔舒若先問道:“宛娘,你也來上香嗎?當(dāng)?真?是巧?!?/br> 孫宛娘也反應(yīng)過來了,先是對竇夫人行禮,然后才道:“嗯,過幾日便是亡母忌辰,我心中惦念,前來上香點(diǎn)燈,為?她在陰間積些功德?!?/br> 聽孫宛娘如此說,竇夫人看她的眼神柔和了許多?。百善孝為?先,時人注重孝順,能如此惦念亡母的,品行自?然不會壞到哪去。 竇夫人輕聲安慰她,“能有你這?般孝順的女兒,想來你的母親即便是在陰間也能安心?!?/br> 她命人再捐五百貫的香油錢,就以孫宛娘的名義,還請僧人替孫宛娘的亡母念經(jīng)超度。吩咐完這?些,竇夫人又看向?qū)O宛娘,“好孩子,我能做的不多?,也算是聊表心意?!?/br> 孫宛娘自?然是向竇夫人道謝,又寒暄了幾句,得知孫宛娘也要留下用齋飯,竇夫人便邀她一起。接下來,孫宛娘幾乎都是跟著竇夫人和崔舒若一塊行動的。 越是相處,竇夫人便越是喜歡孫宛娘的待人接物。 至于?崔舒若,她本該旁觀看戲的,奈何自?己身邊也跟著位煩人的人物,實(shí)在沒了心情?。她要是知道趙知光會跟著一起,絕對不會跟竇夫人進(jìn)寺廟上香的。 崔舒若受不住趙知光和牛皮糖一樣亦步亦趨,時不時就找她說兩句話的行為?,尤其他都是沒話找話,聒噪的很。 “二meimei,你可?知廟里?有多?少殿宇?” “我見你方?才瞧了好幾眼菊花,這?時節(jié)正是菊花開的好的時候,不如我討來送給你?不行,光是那些哪夠,我買上幾十盆,擺在你院里?也好看。” “聽說你喜歡甜的?回去的路上有家桂花糖做的極好,我買給你好不好?” …… “你猜我方?才在殿內(nèi)許了什么愿?你身體不大好,我向佛祖許愿,只?要你能長?命百歲,我可?以折壽二十年。” 崔舒若終于?忍無可?忍,反駁道:“許的愿說出來就不靈了?!?/br> 趙知光一愣,“有這?種說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