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烏鴉嘴在亂世發(fā)家日常 第44節(jié)
在崔舒若走出幾步后,魏成?淮脫口而出,“崔娘子!” 崔舒若停下,側身望去,“嗯?” “無事?!彼ǘǖ耐馈?/br> 崔舒若莞爾一笑,眉如新月,繼續(xù)走回去時的路,徒留魏成?淮一人。 目睹一切的系統(tǒng)不由得感嘆。 【親親,您真厲害?!?/br> “別瞎胡說,我可什么都?沒做,連方帕子都?沒留。”崔舒若淡定道。 系統(tǒng)才不會和宿主爭辯呢,它在心里?默默腹誹,是啊,這帕子是要?回來了,可遠比留下要?更牽扯人心。 留下帕子是睹物思人,但將帕子拿走以后,怕是心里?永遠遺憾,往后只要?見著人拿出帕子或是相近之物,都?要?想起崔舒若。 要?不說它宿主厲害呢。 崔舒若走的極為干脆,不留下一點留戀。 而除了假山下注視著她遠去變淡背影的某人,亭子里?的那群世家子總算是排了坐,漸次坐在那條人工鑿出的小溪旁側。 一只酒觴被?放置在木制托盤上,晃晃悠悠的游動,最后落在一個身穿月白?寬大袍服的男子面前。 見狀,所有人都?哄笑起來。 “好哇,這酒杯有眼力見,一選就選中我們崔玉郎?!?/br> “他崔五拿了酒杯,后頭的人怕是不管做賦,還是做詩,都?稍顯下乘?!?/br> 崔成?德可不會在意眾人的說笑,他要?是在意,就不是名滿建康的崔玉郎了。 只見他看了眼亭邊擺設的盛開的菊花,神色一黯,嘴角卻仍有淡淡幅度,廣袖輕擺,“拿琴來?!?/br> 聽到他這么說,小溪兩邊不少郎君都?松了口氣?。要?知道崔成?德詩賦雙絕,才華橫溢,若是有他珠玉在前,后頭的人怕是都?要?被?襯成?糞土了。 沒人不想趁這個機會揚名,別看嘴上說名士風度,風淡云輕,可誰不想像崔成?德一樣?,不論走到哪,都?備受推崇呢? 一個坐在崔成?德旁側的男子似乎和他早已相識,熟稔的問,“好好的怎么想起cao琴了?” 崔成?德唇角微彎,面有淡淡笑意,容色卻如三春之暉,耀耀灼人,“興之所至?!?/br> 他的姿態(tài)隨意,一下便引起周遭人的喝彩,“哈哈哈,好一個興之所至,我輩中人當?如此。” 有隨從抱來一方古琴,是太子府的珍藏的名琴,以桐木胎,金徽玉軫,琴音清越,向來是小心保存的。今日要?奏琴的若非崔成?德,太子府怕是不會拿出這一把綠倚琴。 而一旁的婢女已搬上琴桌,焚香裊裊了。 崔成?德隨手?撥動琴弦,清越錚鳴的琴聲流淌而出,奏于天地間?,琴曲泛音開頭,方一彈奏,思念之意躍然而起。 只聽他一邊奏琴,一邊吟唱,“綠兮衣兮,綠衣黃里?。心之憂矣,曷維其已?” 原本夸他的世家子聽見他一邊奏的是琴曲《憶故人》,一邊吟唱的是悼亡詩,盡皆吃驚。 唯獨崔成?德后頭侍奉的隨從心知肚明,五郎君怕是思念他親meimei崔家六娘崔神佑了。菊花可是崔神佑生前最愛,她在本家老?宅住的院子里?,擺滿了不同?品種的菊花。往年郎君回本家老?宅看望她,都?會帶上新尋來的菊花品種,那時崔神佑便會不勝歡喜。 可惜,隨州城破,崔六娘下落不明,崔家人都?認為她已經(jīng)死了。 其實也未必身死,興許被?胡人掠走,也是有可能的??纱藜野倌昝?,累世清貴,若崔六娘真是被?胡人羞辱,怕是在崔家人眼里?,她已經(jīng)不配回崔家,還不如死了。 因此在崔家祖地附近,為她立了座衣冠冢。 未出嫁就早夭的小娘子,是沒有資格入祖墳的。 說來那處墓地山清水秀,還是他家五郎君親自挑選的,若崔六娘真死了,死后魂魄能歸于那處,也不算壞事。 那廂,崔成?德已堪堪要?將琴曲奏完。 至于溪旁的諸位世家子,并無一人阻止,他們雖覺得怪異,可彈奏的人是崔玉郎,那就必定是有所緣故的,他們只會在他彈奏后,夸贊他的琴技高超,自在隨性,堪為我輩楷模。 世人便是如此可笑。 而崔成?德將琴曲彈完后,神情黯了黯。他與?崔神佑這個meimei自幼不在一塊長大,但一母同?胞,總歸比其他兄妹親厚。可他為了在崔氏地位穩(wěn)固,并不愿拂逆阿耶,任由崔神佑在本家老?宅度日。 以他今時今日的名聲,想要?接回她,并非不可能,可他總想再等?等?,等?到更穩(wěn)妥的那一日。一來二去,猶豫之下,竟害得她在隨州丟了性命。 他怎可能不后悔。 然,悔之晚矣。 崔舒若可不知道崔成?德遲來的悔意,即便是知道了怕也不在意,因為原身早就已經(jīng)死了,說到底崔成?德和她也沒什么關系。 她等?到宴席結束,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用拼音寫?下來的活字印刷術點上燭火燒了。在建康,世家勢大,今日看那些世家貴女們對仙游郡主她們,竟也稱不上尊敬,那么活字印刷術絕對不能在建康被?獻上。 世家靠壟斷文字和九品中正制來讓滿朝官員不得不泰半以上都?是他們的人,畢竟現(xiàn)在的書籍傳播,僅僅只能靠手?抄。自己若是拿出了活字印刷術,書卷便不如往昔珍貴,平民有了閑錢也能買兩本。 長此以往,觸及到世家利益,怕是不成?的。 她即便要?獻上活字印刷術,也要?等?到趙巍衡上位,他手?腕強硬,又有一干追隨者,到時再動搖門閥利益,會比現(xiàn)在有利許多。 但她每日五十功德值的進賬還是太少了,若是哪一日她想要?烏鴉嘴的對象都?是些名留史書,甚至是位高權重的人,只怕就麻煩了。 還是要?多做準備。 崔舒若在紙上涂涂寫?寫?,最后圈定了一樣?。 高度白?酒。 這東西總不至于觸及誰的利益吧,還能幫軍中將士消毒傷口。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很多受了刀傷的將士,往往是在治傷的過程中化?膿感染而亡。畢竟不能指望古代的兵刃能有多干凈,他們雖不至于淬毒,但某些胡人部族,甚至會有在刀刃上涂抹糞便或是污穢之物的行徑。 崔舒若既然有了念頭,自然要?動手?去做。她在現(xiàn)代本身就是理科生,母親又是化?學老?師,所以她對各類實驗很有興趣,提純糧食酒其實并不是一件難事。 但在古代器具缺少,想要?找到替代品,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她也得多試幾遍,怎么也得保證出了成?品,才好往上送吧? 崔舒若招來行雪,問她道:“你知道市面上最便宜的酒是哪一種嗎?” 行雪不愧是竇夫人撥給?她的人,不但擅長照顧人,心思細,就連庶務都?十分精通,聽說還能算賬。 別人聽了崔舒若的話,恐怕要?迷糊發(fā)?怔,但行雪絲毫沒有驚訝崔舒若為何會突然問這個,而是低眉斂目,謹守本分的答道:“回娘子,應是綠蟻酒。” 崔舒若點頭,她沒細問,直接叫行雪派人出去買兩缸回來。 行雪卻道:“二娘子,不必出府買,若您急著要?,府里?庫房定是有的?!?/br> 如今的酒水大多度數(shù)低,即便是她們這些閨中女子都?能將酒當?白?水飲,否則怎么可能動不動就飲上百上千杯。 所以像綠蟻酒這樣?價錢便宜的,基本上府里?都?備了很多。要?知道趙巍衡可是結交了許多‘英雄豪杰’的。 崔舒若倒不覺得有什么差,但既然是行雪提出來的,她還是很愿意聽從,于是頷首道:“也好,免得來回出府麻煩?!?/br> 行雪得了崔舒若的允諾,即時便退出去,命外頭候著的小婢女去庫房里?要?酒。 崔舒若橫豎沒什么事做,便在那等?著,可等?來等?去,也沒等?到那兩大缸酒。 行雪見這時辰,小婢女都?能來回兩趟了,怎么也不至于這么慢,她請示崔舒若,要?不要?再派人去催一催。 崔舒若搖頭,眉毛微蹙,“罷了,也不著急,再等?等?,興許是那小婢女頭一回去不大熟悉?!?/br> 然而這一等?又是兩三刻過去了。 小婢女的確是回來了,但卻是哭哭啼啼的,眉間?還慍怒著。 行雪見了就先斥責,“怎能如此失禮,娘子還在這呢,縱使有天大的事,也不得做這副姿態(tài),你哭哭啼啼的是想咒誰?” 行雪平日里?與?人為善,待底下的小婢女們很有御下手?段,寬柔并濟,遇到她們做的不合規(guī)矩的時候,從不心軟,該斥責就斥責。 然而正是因此,底下的小婢女反而更信服。 即便是挨了罵,也從來沒有人會在背后嚼她的舌根。 崔舒若自然也觀察到這一點,覺得頗有意思,還時常看行雪是怎么教底下小婢女的。 小婢女被?行雪斥責以后,立馬擦了眼淚,止了哭聲,好似還偷偷朝崔舒若的方向瞥了一眼,十分后怕的模樣?。 崔舒若沒怎么在意,她繼續(xù)好整以暇的用玉白?的手?托著半邊臉打量。 之間?小婢女已經(jīng)安靜下來,說話也清晰有條理了不少,開始述說事情經(jīng)過。 “婢子奉娘子之命,去庫房取酒,正巧三郎君手?底下的門客也來取酒。本來庫房的管事已經(jīng)在幫他們打酒了,我一過去,只說是奉二娘子您的命,庫房管事當?即就要?先把酒給?您送過來。誰能想到,那幾個門客都?是粗人,一著急就口出穢語,和管事起了爭執(zhí)。 最后也不知怎么,三個酒缸都?被?打破了。 婢子本也是想好生說理的,可、可他們怎能把酒都?打破了呢,婢子也不依,就吵起來了??伤麄儭⑺麄兞R人太臟了,婢子被?罵哭,實在拿他們沒辦法,只好回來了?!?/br> 行雪質疑的問她,“你可有添油加醋?” 小婢女連連搖頭,十三四歲的年紀,青澀生嫩,小臉尖尖的,搖起頭確實顯得很無辜。 行雪暫且信了,轉過身看向崔舒若,詢問她該怎么辦。 崔舒若沒有表態(tài),她反問道:“行雪,你說我該怎么辦?” 要?是一般的婢女,只怕這時候已經(jīng)義憤填膺,說那些門客沒有尊卑,讓娘子狠狠責罰他們了。但行雪沒有,她神色不驚,臉上沒有波瀾,而是恪守本分的說:“奴婢不敢僭越,二娘子自有打算。” 崔舒若不由淺笑,沒有再問行雪,而是看向那小婢女,詢問道:“你可知曉那幾個門客的名字?” 小婢女蹙著眉仔細回憶,“婢子依稀記得,似乎有一位姓魯,他嬉皮笑臉的,罵的最臟。” 她一說姓魯,崔舒若就想到了一個人,想當?初在并州的時候還遇見過,將來更是趙巍衡的左膀右臂,而且運道極好。 崔舒若轉眼的功夫,心里?便有了成?算,她不至于為了兩缸酒就為難人。 她溫聲道:“我知道了。你也別放在心上,酒今日沒有,明日派人出府買也是一樣?的。至于那些人說的話,他們大多粗人出身,在軍中罵人也是一門學問。 有時攻打敵人,他們閉門不出,城墻堅厚,將領便會派專門罵戰(zhàn)的兵士,羞辱對方的主將,要?多難聽有多難聽。還常常有聲音洪亮壯實的勇士,在陣前對罵的,若是贏了,士氣?大漲?!?/br> 那小婢子不過是齊國公府的家奴,一輩子都?在深宅大院里?頭,哪聽說過這些軍中軼聞,瞬間?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她還以為兩軍對陣是極嚴肅的事呢,怎么還要?互相對罵,聽著不像是打仗,倒像是村里?農(nóng)婦起爭執(zhí)互相罵街,有些滑稽。 崔舒若見狀,索性繼續(xù)道:“不止如此,以往還有大將在陣前被?活活罵死的?!?/br> 她記得是有,不過不記得是什么時候的典故了。但這么一說,隱隱覺得好似是晉朝還是齊朝來著。 但無妨,小婢女可不會質疑崔舒若的話,她瞠目結舌,極為吃驚,“天吶,那位大將未免太小肚雞腸了?!?/br> 要?讓崔舒若說,那大將是真的慘,被?活活氣?死不說,后世人聽了,還都?要?說一句心胸狹隘,真可憐,以另類的方式被?后人銘記。 聽了一腦門趣事的小婢女也從被?罵的悲慘心緒里?剝離出來了,在得到崔舒若的首肯后,興致沖沖、滿臉笑意的離去。崔舒若看她雀躍的模樣?,恐怕是火急火燎的要?去和相識的小姐妹講一講剛從自己這里?聽到的故事。 看著小婢女年紀小的跳脫模樣?,崔舒若臉上不由多了三分笑意。 行雪也跟著沒再提這檔子事。 崔舒若沒再讓人出府去買,之前這么做無妨,可在起了爭執(zhí)之后還這么做,旁人一聽,豈非覺得這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