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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烏鴉嘴在亂世發(fā)家日常 第50節(jié)

    我們當初救駕帶了兩萬兵馬,算上建康其他州郡派出?的?兵馬,足有?十萬,看?似能?勝,但這回要打的?羯族與鮮卑交好,若是他們聯(lián)手,恐怕力?有?不逮,我命幽州的?兩萬兵馬攻打羯族后方,到時他腹背受敵,頹勢一顯,其他胡人氏族只怕要迫不及待一同吞下羯族地盤?!?/br>
    魏成淮還要再勸,定北王屏退左右,話鋒一轉(zhuǎn),“自然,我這一回并非沒有?私心?。圣人已允諾我,若是幽州出?全力?攻下羯族、鮮卑,奪回洛陽,那么除了我定北王府轄下的?四州郡,他還會再賜下相鄰四州,再封我為一字并肩王?!?/br>
    魏成淮不可置信,他震驚的?看?著定北王,“阿耶竟是信了圣人所言不成?自古以?來,功高震主可沒有?好下場,何況是一字并肩王?

    阿耶,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酣睡?”

    定北王不在意的?擺擺手,“誒,你當為父不清楚嗎??烧l說我就一定要聽圣人的?,他卞家的?天下可也是搶來的?。等我真打下洛陽,迎不迎他回去,還不是在我一念之間。

    淮兒,天下亂象已顯,逐鹿天下者眾,有?能?者問鼎。阿耶過去歸降,是想著為你和魏家子子孫孫留下王爵可傳承,但王爵怎及得上皇位呢。我兒,阿耶必定要為你掙下江山?!?/br>
    定北王躊躇滿志,眼?里閃爍的?全是野心?。

    魏成淮看?著眼?前的?阿耶,臉上卻?沒有?半分?雀躍,他以?一種極為冷靜的?目光打量著定北王,隱帶失望質(zhì)疑,無?比理智的?問,“這便是您當日放任胡人攻陷洛陽的?緣故嗎?我原以?為,您當真只是猶豫。”

    “呵?!彼猿耙恍?,繼續(xù)問道,“倘若打不下胡人呢?倘若柔然果真進犯呢?阿耶,您清醒些吧。您貪圖建康的?糧草,妄圖憑借建康助力?打下江山,但您當圣人是傻的?嗎?”

    面對魏成淮的?職責,定北王面上掛不住,已有?惱羞成怒的?趨勢,“住嘴!”

    魏成淮對上積威深重的?定北王,絲毫不懼的?繼續(xù)道:“您一意孤行,可若是北伐兵敗,幽州有?失,您對得起多年仰賴,視您為天的?幽州百姓,對得起天下漢人嗎?”

    “你住嘴?。?!”定北王被戳中心?事,已是徹底被激怒。

    魏成淮還在繼續(xù),“就為了您逐鹿中原的?一己野心??”

    “豎子無?知!若能?得到天下,死些人又如何,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以?來,王朝更迭哪有?不流血的?。婦人之仁!

    給我滾下去!”

    魏成淮還要勸,卻?被暴怒的?定北王命人將他帶出?去。

    他所言,定北王盡是充耳不聞。

    其實定北王又怎會不知背后兇險,可沒有?人能?抵抗權(quán)力?誘惑,他蟄伏太久,被捧得太高,早已回不了頭。

    無?論魏成淮如何反對,做一軍主帥、統(tǒng)領幽州軍的?人是定北王,他說什么都是無?濟于事。

    未及弱冠的?少年,縱然勇猛、清醒、心?懷天下,可他不過一己之身,能?改變的?……

    太少。

    大軍還是如約動身,那一日,魏字旌旗在前,將領們騎著高頭大馬,甲胄加身,深黑肅穆,訴說著即將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而在將領們身后,還有?數(shù)之不盡的?兵丁,他們許多都是從北地遷往建康的?男兒,僥幸得活,在朝廷頒布詔令后義不容辭投身軍伍。

    不少兒郎都面容青澀,興奮的?笑著揮手和家人告別?。

    他們此刻只知曉自己要去驅(qū)逐胡人,要收復失地,覺得此刻榮譽加身,萬般驕傲,卻?不知自己即將面對的?是怎樣殘酷的?一切。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

    沙場征戰(zhàn)的?離愁,他們還體會不到。

    此刻的?建康,不僅是送別?眾多好兒郎時的?離愁、對收復失地的?希冀盼望,更是無?數(shù)對英雄的?戀慕歡呼。以?往平凡的?普通男子,在披堅執(zhí)銳后,都增添了一抹勇毅,而建康的?女郎們將腰間的?荷包香囊盡數(shù)朝他們身上扔去,既是思慕,亦是欽佩。

    年輕男女們哪知道分?別?的?苦楚,戰(zhàn)場的?殘忍,他們都有?一顆熱烈跳動的?心?,涌動著、雀躍著,不安的?期待著。

    好好的?送大軍出?行,卻?比三月三上巳節(jié)男女踏春出?游時還要春心?萌動。

    女郎們的?臉瑩白如玉,是建康水鄉(xiāng)的?安逸富貴才能?養(yǎng)出?的?溫柔似水,兒郎們滿面笑容,不少人偷偷將香囊塞進衣袖。

    除了香囊,還有?擲瓜果拋花的?。

    怎叫一個熱鬧可言。

    而除了年輕男女,更有?年邁老弱之人,他們也破天荒的?丟失了沉穩(wěn),目光殷切。

    不止從哪開始,上了年紀故土北地的?老人們,竟微微顫顫跪了下來。

    他們大多發(fā)已衰白,折騰不了幾年,若是再不回故鄉(xiāng),怕是就沒有?機會了。

    他們凄凄哀哉,痛哭流涕,有?人跪著仰頭看?向?魏成淮他們,仿佛在看?唯一的?天光,“天公有?眼?,諸君勇猛,請凱旋!

    奪回洛陽,還我河山!”

    “奪回洛陽,還我河山!”

    ……

    越來越多人跪下,高呼這一句話。

    有?年邁到行止顫抖的?老人,淚流滿面的?說著,有?尚且站不穩(wěn)路的?小小孩提,睜著稚嫩明亮、黑白分?明的?雙眼?,牙牙學語著……

    不論男女老少富貴貧賤,盡皆期盼。

    建康雖好,不及故鄉(xiāng)。

    洛陽,那是他們魂牽夢縈的?地方,是死后魂魄漂泊也要歸去的?故土。

    在這樣混亂、人潮涌動的?時刻,崔舒若站在不起眼?的?地方,默默看?著這一切。

    她在心?里默念,會的?,你們會回去的?,一定會!

    而當她抬眸時,風吹冪籬,恰恰好露出?白皙面容,她看?見了魏成淮。興許是緣分?,僅僅是那么巧的?一刻,魏成淮也注意到了她。

    他眉宇間尚存憂慮,但在見到崔舒若的?那一刻,眼?光明亮,整個人似乎都活泛起來。

    崔舒若緩緩掀開冪籬,露出?完整面容,明眸皓齒、仙姿玉貌,卓然立于一眾百姓間,顯眼?的?緊。她雖與崔成德長得并不相似,但確確實實像他的?meimei,蓋因兩人都是容貌卓絕,生得耀眼?奪目。

    這下不僅是魏成淮瞧見了她,不少年輕的?將領都不由得將目光投向?這位容光照人的?女娘,期盼她能?與自己對上眼?,或是能?搶到她的?香囊。

    崔舒若想起滿建康的?女娘們?nèi)酉隳业?行徑,她不負眾望地也取下腰間系著的?香囊。

    盡管表面沒說什么,可魏成淮附近暗潮涌動,兒郎們都牟足勁,想要一會兒搶到香囊。

    崔舒若卻?笑盈盈的?望著魏成淮,隨手一拋,眼?見要偏了,可獨獨是他眼?疾手快搶了去。差點被砸中的?一個小將軍險險要氣歪鼻子,但鑒于搶到的?人是魏成淮,論身份他比不過,論武力?……

    他也比不過。

    只好偃旗息鼓。

    魏成淮舉起香囊,對崔舒若燦然一笑,面如冠玉的?皎皎少年郎總算有?了以?他的?年紀該有?的?活泛生機。

    嗯……還有?不大明顯的?小氣。

    崔舒若忍俊不禁,但在笑過后,是深深的?擔憂。

    她含笑望著魏成淮,做著口型。

    魏成淮能?讀懂唇語,所以?他是場上唯一能?明白的?人。

    她在說,“愿君凱旋,盼君平安!”

    他回道:“好!”

    而后,將香囊妥帖地放到胸前衣襟里。

    第41章

    崔舒若目送魏成淮騎于駿馬之上, 帶著?大軍,氣勢磅礴的緩緩離去。

    隊伍長得像是走不盡,而魏成淮也漸漸變作視線中的小點, 直到淡的再也?瞧不見。

    崔舒若知道, 他在走他自己的路, 不管好壞, 最終都造就了?將來赫赫威名、橫掃胡人十七族的定國公魏成淮。

    他遠去的方向,是屬于他的征途。

    崔舒若靜靜看著?, 臉上泛起微笑, 仿佛親眼見證了?一個歷史?人物的崛起, 見到他跌宕起伏的一生。她是旁觀者,更是參與者。

    這?種感覺,很?微妙。

    崔舒若自己也?形容不好,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等到大軍漸漸遠行,原本為了?送他們就萬人空巷的建康城, 一時間?摩肩擦踵, 擁堵的很?。

    崔舒若身邊本來簇擁著?許多下人,趙平娘也?在旁邊, 可當人群推擠時, 他們可不會顧及到你身上穿的是綾羅還是麻布。

    她就這?么被迫和趙平娘擠散了?。

    還好簇擁在崔舒若身邊的下人也?有很?多, 尤其是行雪,她緊緊護住崔舒若,不叫她受人沖撞。

    等到崔舒若被擠出來時, 身邊還剩下行雪和一個叫不出名字的小婢女。

    長街上還留有方才擲瓜果拋花的痕跡,但都被踩爛了?。崔舒若帶著?行雪和小婢女慢慢行走, 想要回齊國公府。

    她衣裳華貴,姿容不凡, 明?眼人一看就清楚必定是貴胄家?中女娘,因此即便貌美也?無人敢上前sao擾。

    可別做著?玷污了?小娘子就能榮華富貴的美夢,莫以為權(quán)貴們都是吃素的,小娘子回去后能不能活不清楚,但他們必死無疑,連同親眷都會死的很?難看。

    但崔舒若還是被攔了?下來,不過,卻不是什么登徒子。

    他豐神俊朗,行止倜儻,如芝蘭玉樹,站在長街之?上,瞧他的人可不比瞧崔舒若的少?。他站在崔舒若面前,目光殷切的望著?她,癡癡的,似乎眼泛淚光。

    別看他生的好,又名滿建康,可行雪還是站在崔舒若身前,謹慎的護住她。

    崔成德卻不在意一個小小的婢女,他依然望著?崔舒若,暗含期盼,似乎在鼓舞崔舒若認下他。

    崔舒若早就猜到原主的身份,也?知道這?位崔玉郎是原主一母同胞的哥哥。

    但那又怎樣??

    她不準備認下這?些人。

    所以崔舒若用陌生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冷淡的收回目光,帶上行雪想要繞開。

    而在經(jīng)過崔成德身邊的時候,他突然伸手握住崔舒若的手腕。

    行雪驚怒喝斥,“請郎君自重!”

    崔成德壓根不理會,他只是蹙著?眉,緊緊盯著?崔舒若,“你當真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崔舒若轉(zhuǎn)頭,依言認真的打量崔成德,在崔成德眼里浮起希望的時候,崔舒若疏離微笑,“郎君怕不是認錯人了?,我的確不識得你?!?/br>
    崔玉郎眼里的光似乎被分割成細碎的淚花,神情哀傷,他俊美的姿容做出這?副表情,即便是老嫗恐怕也?不禁心軟。

    然而,崔舒若依舊是那副看待陌路人的神情,戒備疏離的問,“您可以松手了?嗎?”

    行雪也?自報家?門,“我家?娘子可是齊國公的掌上明?珠,圣人親封的衡陽郡主!郎君若是膽敢無禮,休怪我們找來坊間?武侯拿您問官了?。”

    崔成德對行雪的恐嚇置若罔聞,唯獨是緊緊盯著?崔舒若,見她不喜的蹙眉,才怔怔松手。

    在崔成德失魂落魄時,崔舒若毫不猶豫的轉(zhuǎn)頭離開,半點遲疑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