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許人也
答案明天自會揭曉,溫漾不需要思慮過多,她稱自己太累想先休息,余若音微一點頭,壓下心底對女兒再次失而復得的巨大喜悅,帶點局促道:“你原先的房間上著鎖,鑰匙…在不在身上帶著?” 溫漾很實誠道:“我不知道鑰匙在哪里,沙發(fā)我也能睡?!?/br> “用不著睡沙發(fā),”余若音心疼地撫摸著溫漾的額頭,領(lǐng)她上樓進了一間干凈的客臥,用期求的語調(diào)問,“mama可以陪你一起睡嗎?” 盡管眼前這位慈眉善目的女性自稱為mama,可對溫漾來說還是更偏向于陌生人的關(guān)系,她委婉地說:“明天吧?!?/br> “好,”余若音又摟了下溫漾,貼心叮囑道,“臥室有衛(wèi)生間,睡衣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睡前洗個熱水澡會舒服些,晚安?!?/br> “晚安。” 溫家的有錢程度也超乎了溫漾想象。 她也的確是累得夠嗆,洗好澡,換上睡衣,養(yǎng)精蓄銳睡了個安穩(wěn)覺。 翌日,早晨六點整,天還未大亮,整棟房子靜悄悄的,溫漾一夜無夢,自然轉(zhuǎn)醒,無所事事地想下樓遛一圈。 開放式的廚房里站著個男人,忙忙碌碌的身影像在做早飯。 溫懷江扭頭便望到了卡在樓梯中間止步不前的溫漾,招招手,柔聲叫道:“小溫,過來。” 溫漾“噠噠噠”小跑下樓,走到溫父跟前,“是要我?guī)兔???/br> “不,你坐下,昨晚什么都沒吃就睡下了,是不是餓醒了?” 溫漾被溫父按坐在椅上,這么一說感覺肚子還真是空空如也,她不好意思地低頭承認,“是有點?!?/br> “早飯還沒做好,先吃這個墊墊。” 溫懷江從櫥柜里拿出一袋曲奇,拆開包裝塞到溫漾手里。 溫漾看著袋子上眼熟的小狗圖案,觸景生情地勾起些不好的回憶,她認得這家甜品店,被沉初棠砸壞的蛋糕也是從這家店買的,情人節(jié)做活動店員還送了她一只和那身玩偶服一模一樣的小狗掛件,但好像被她落警察局里了。 溫漾捏起一塊曲奇咬了口,濃郁的奶味混著一絲檸檬清香在口腔里蔓延開,酥甜而不膩。溫漾對待溫父也是個陌生人的態(tài)度,出于禮貌,她胡亂找了個話題,“這餅干是在那家小狗Miss烘培坊買的嗎?很好吃?!?/br> 溫懷江在盛粥,聞言手頓了頓,“是你mama昨天烤剩下的,她最愛搗鼓些點心,心血來潮開了這家甜品店?!?/br> “你知道為什么要取小狗Miss這個名字嗎?” 溫漾保持著沉默不說話,旋即他自問自答道:“你走丟后我們撿到只小流浪狗,起名miss,意為思念,其實我不想收養(yǎng)它,平白多添一個累贅,可對上它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我又忍不住想到了你,你是不是也像它一樣孤苦伶仃又迷茫無助地渴求著能與我們早日團聚? 你才六歲,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爸爸mama變賣了全部家產(chǎn),走遍全國各地都沒能查尋到你有關(guān)你的蛛絲馬跡…… 后來我們便放棄了,回歸到了正常生活,你不要怪我們小溫,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你還有一個meimei,meimei應當有一個美好的童年,而不是小小年紀就跟著我們一起漂泊無定,受盡苦楚,人更不能一輩子畫地為牢,哪怕再痛也必須得向前看。 miss聰明又乖巧,簡直不像只狗,它給予了我們很多歡樂,也撫平了我們家庭中壓抑的氛圍,有一次你meimei逗我和mama說‘miss一定是jiejie變的,只是她不會說話而已‘,當時我和mama都笑了,不知不覺竟真把它當成了你的替代品,可惜前幾年miss生了場嚴重的大病,醫(yī)生拼盡全力都沒能救治好它,我們相當于再經(jīng)歷了一次失去‘你’的悲痛……” 說到這里溫父眼中閃爍著淚光,他背過身,重重呼出口氣,“于是你mama用小狗miss作為了甜品店的名字和吉祥物,她說這樣你和miss就可以一直陪伴著我們,永遠不分開?!?/br> 溫漾心道:“得虧這店沒倒閉?!?/br> “miss的IP形象是你meimei親自設(shè)計的,沒想到它可愛的外表吸引了很多年輕人的喜愛,一些人還將關(guān)于miss背后的故事上傳至網(wǎng)上,網(wǎng)友們無一不受感動,讓你mama的甜品店一下子火爆到了連鎖經(jīng)營的模式?!?/br> 溫漾一字不漏地耐心聽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內(nèi)心好像打翻了調(diào)料瓶,五味雜陳的,唉,當初要是發(fā)傳單的時候被那老板jiejie認出她就是頂頭上司的“女兒”,說不定她和沉初棠之間也不會發(fā)生那么多糟糕透頂?shù)钠剖铝恕?/br> 溫父看起來四十多歲,頭發(fā)卻是飽經(jīng)風霜般白了大半,溫漾安慰道:“您別太難過,我這不是又從小狗變幻成人形了嗎,哈哈。” 原諒她像個局外人無法與丟失女兒的父母感同身受,不知道這個玩笑開得合不合適。 溫懷江擺好餐具,他溫和地笑了笑,儼然一副家庭煮夫的模樣,“嗯,吃不吃雞蛋爸爸給你剝一個?!?/br> 溫漾腦子里亂糟糟的,迫不及待想知道溫母所說的答案,如果她真有一對這樣柔善和煦的親爹媽倒也不算是種束縛,家里還有個meimei……書里沒提起過,想必就是之前通電話叫她滾的那個女孩子了,溫父溫母都是好人,養(yǎng)育出來的女兒應該也不壞,原主還給人家備注是“腦殘meimei”,不被討厭才怪。 溫漾心中萌生出一個細思極恐的想法,莫非他們是知道原來芯子里的那個不是親生女兒,才將其拋棄的? “吃,今天是要帶我去哪里?” - 沿著延綿不絕的石階前行而上,一座恢弘的寺廟立于山峰之巔。 寺廟外觀鍍了層晨曦的金光,宛如一方不容侵犯的的神圣領(lǐng)土,寺廟內(nèi)香火旺盛,人頭攢動,來往皆是面目虔誠的香客。 此地正是京洲大名鼎鼎的明德寺。 明德寺是座歷史悠久的佛教圣地,可要屬最具名望的還得是里頭的一位得道高僧——了空大師。 傳聞這位大師不僅能預言各種瑞應災異,還能一語道破人的命運,有此等本領(lǐng),大師卻只為京洲權(quán)貴們指點迷津、逢兇化吉,在上流圈子里堪稱是極為神乎其神的存在。 然而此人形象作風卻與風光霽月的世外高人大相徑庭。 綠豆眼、長眉長須、身形矮胖,粗短的脖子上掛著一張收款碼牌子,開口就是錢。 溫漾覺得眼前的大師說不定是哪個江湖騙子冒充的,而溫父溫母卻無比敬重地朝他拜了三拜。 收到錢,了空登時笑成一座彌勒佛,他繞著溫漾走了一圈,不大的眼底掠過一抹訝異,“令女的魂魄雖已歸位,但記憶似乎還停留在另一時空中?!?/br> 余若音面上憂喜參半,道:“大師,那……那還有沒有能使記憶恢復的法子?” “這個不難,兩位施主暫行回避,讓貧僧單獨與令女交談一番?!?/br> 待溫父溫母離開偏殿,了空笑瞇瞇道:“小友認為貧僧是個只會收斂錢財?shù)慕_子?” 溫漾驚詫不已,想這人竟真有兩把刷子,殊不知是自己臉上的表情出賣了內(nèi)心所想。 “你們這行不都講究錢財乃身外之物嗎?” “這你就錯啦,其實不論是誰有難,貧僧都會指點一二,因菩薩六度,布施為首,所以貧僧也只收富人的錢,再將他們的錢布施給窮人,為自己積累功德福緣才是貧僧的畢生所求?!?/br> 溫漾露出個原來如此的表情,同時對自己的以貌取人和以偏概全感到羞愧,她雙手合十,誠心感嘆:“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大師不愧是大師,境界果然不一般!” “不過大師您說我魂魄歸位是什么意思?” 了空摸了把長須,收起笑容,肅然道:“以前你父母帶著你也來過寺里一回,那時你兇相畢露,舉止躁怒,異于常人,你父母與貧僧說你小時候走失過,找回來后就變成了先下這副樣子,醫(yī)生診斷你的精神沒問題,可你父母卻無論如何都不相信曾經(jīng)那么天真可愛的女兒會長成一個毆打至親的暴躁狂,無可奈何下他們找到貧僧,貧僧一看便知你這是缺了一魂一魄,但貧僧尋到你那縷魂魄似乎在你另一時空的體內(nèi),想要歸位,一個字……難,貧僧看著你父母被你打得鼻青臉腫的臉,告誡他們必須要狠下心壓制住你,否則必將引來殺身之禍……” 溫漾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錯愕失聲道:“我……我們不是兩個人嗎?” “是,也不是,二者合并才是真正完整的你?!?/br> “可是……可是在我的記憶里我根本沒有爸媽,也沒有走丟過,我從小就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何以證明?你還記得在孤兒院六歲前發(fā)生過什么嗎?哪怕一個零碎的片段呢?” 溫漾怔住了,她不記得。 她腦子里有關(guān)童年的回憶是空洞漆黑的,她涂抹不出任何色彩。 “天機不可泄露,貧僧只管點到為止,剩下的小友自己參悟吧。” 了空話音落地,溫漾像遭了雷劈直直暈了過去。 似曾相識的感官體驗再次重現(xiàn),溫漾身體是倒著的,腦子卻異常清醒。 一道冷冰冰的電子音在她腦內(nèi)響起—— 【宿主,我和穿書局上報核對后發(fā)現(xiàn)我們并沒有抓錯人,您是否要找回自身缺失的那部分記憶,這樣攻略會更容易些?!?/br> 該死的系統(tǒng)終于上線了。 溫漾說了是,隨后一道白光閃過,也沒什么特殊的感覺,她就全記起來了。 不僅全記起來了,就連一些細枝末節(jié)的小事也沒放過,像重新觀看了遍直播回放似的。 溫漾內(nèi)心有萬馬奔騰穿過,帶來的只有一個念頭:快再讓她失憶吧,她好想撞墻。 總之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她以前真是個喪盡天良的大傻x! 系統(tǒng)頗為自豪道:【宿主,本系統(tǒng)更新后完善了諸多功能,比如可以查詢男主們的好感度,快來試試吧?!?/br> 試你個頭,這種毀人心情的功能不如沒有。 ……好吧,其實她也有那么一丁點想知道。 “裴白珠的好感度是多少?” 【-50,宿主別灰心,努努力還是有希望成正數(shù)的?!?/br> 哈哈,好一個-50,她應該努努力試試能不能突破-100的極限大關(guān)。 溫漾一顆心仿佛是被馬踏平了,竟沒有絲毫起伏,還覺得有些好笑。 她依舊是討厭裴白珠的,盡管她的意識覺醒了,可刻在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厭惡哪有那么容易被抵消掉。 當然她肯定不會像以前那樣明目張膽的無腦作死,裴白珠有那群渣攻護著,而她呢。 她多了被人挾持的軟肋,她的家人絕不能因為她的過錯遭受無妄之災。 還是能躲則躲,躲不了便跑,她承認她就是慫包貨一個。 系統(tǒng)來無影去無蹤的又消失了,溫漾即使再不情愿,也還是得爬起來繼續(xù)面對現(xiàn)實。 了空低眉俯視著溫漾,見她像個沒事人一樣站起了身,和顏悅色道:“都記起來啦?” 溫漾拍拍衣服上的灰,覺得這位了空大師簡直牛逼的不是人,像是神一般無所不知,她嘆服道:“大師,你究竟是何許人也?” 了空狂笑不止,他甩手背到身后,將衣袖都甩出一聲震響,“我?我是維持這本書中世界的天道,哈哈哈哈——” 溫漾嚇得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再見自己的親生父母,溫漾唰地落下兩行懺悔的眼淚,她從低聲嗚咽愈演愈烈為號啕大哭,“爸爸,mama,我全都記起來了,對不起……” “乖孩子,不怪你?!?/br> 溫父溫母也是齊齊地喜極而泣。 三人就這樣哭成一團走出寺廟,迎面撞上了沉初棠等一行人。 沉初棠身后跟著的是在學校里老巴結(jié)他的幾個狗腿富二代,他們約沉初棠出來玩,沉初棠轉(zhuǎn)頭就把他們?nèi)珟У搅怂聫R里,說是大過年的一塊祈個福。 山路險峻,累得這幾個金貴的狗腿子們叫苦不送,其實沉初棠前來的主要目的是去找那個勞什子了空大師給他做個法驅(qū)驅(qū)邪,不然他老是會不受控制地想起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至于為什么要帶上這群人,他就是閑的想把他們當狗遛罷了。 其中一個眼尖的先認出溫漾父母,后看到溫漾,雙眼驀地瞪大,與旁邊那個說:“那不是咱們學校出了名的社會妹嗎?怎么哭得梨花帶雨的。” “誰知道呢……別說她不化妝還怪好看的?!?/br> “咦,你口味真是重?!?/br> “滾滾滾,我又沒說看上她了?!?/br> 兩人不是個說悄悄話的動靜,沉初棠跟著瞟了眼淚眼婆娑的溫漾,心道這人也是來驅(qū)邪的?怎么看到他什么反應都沒有,臉色還變得越難看了? 溫漾聽到那兩個男生的交談聲,有些尷尬地低下腦袋,對沉初棠的出現(xiàn)卻不甚在意,陰著臉無視了過去。 沉初棠顯而易見地忘記了她這個曾經(jīng)的玩伴,那么小時候的情誼也根本沒什么值得可念及的了。 但她還需得再忍他一天。 溫漾昨晚收到了沉老爺打來的巨款,要求她明天去和沉初棠看車。 錢收了就沒有退回去的道理,溫漾答應了。 她現(xiàn)在的計劃是她要退學徹底遠離這群渣攻賤受,反正她學習又不好,在學校里還混得像只臭名昭著的過街老鼠,實在沒有念下去的必要。 剛好手頭上有這兩千萬,足矣讓她可以不用依靠父母也能有底氣的瀟灑一輩子。 兩人幼稚的爭吵已經(jīng)上升到“社會妹是對方老婆”的階段了。 沉初棠聽兩條狗還在不停的狂吠,本就被無視的不爽情緒再度放大,只不過兩條狗不值當讓他大發(fā)脾氣,他淡淡一笑,“把狗嘴閉上。” 兩人立即噤聲,悻悻地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