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ma】對她說：錢已收到。今年過年回家嗎？我們很想你。

    楊楚回她一個“嗯”的表情。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之前在手機店，自己對小瑩的建議——“要想清楚，什么東西尚且可以忍受，什么東西是絕對不可以放棄的”。

    而事實上，劃分界限是件難事，想清楚需具備充足的腦力和決斷。

    此刻，楊楚只懷著“模模糊糊過活，不去深想一切”的心情，用最快速度將手機扔進大衣口袋。她祈禱著口袋里有個直通黑洞的入口，吃掉手機的震動，吃掉所有向自己遞來的信息。

    難得不用加班的夜晚，楊楚照樣被自己生活里的瑣事耗掉了最后一絲精力。

    ……

    打了一天的工，還生著病，這本該是個很好睡的夜晚。但當(dāng)楊楚吃完藥躺在床上，卻始終感覺不到困意。

    身體已經(jīng)非常疲憊，是她的腦子不肯休息。

    萬千思緒從腦中穿過，越想睡覺就越是清醒，以前的幾十年是怎么睡著的，完全想不起來了。

    無奈，楊楚起身，給自己熱了杯牛奶。

    于瑜和楊楚一樣，還沒睡覺。

    他密切地關(guān)注著自己的任務(wù)對象。

    楊楚的生活仿佛一片沼澤地。于瑜無從得知在自己觀測不到的時候，她的腳又踏進了哪個泥坑，他能唯一確信的是，她又陷進去了。

    比楊楚做恐怖的噩夢更加恐怖的是，楊楚不做夢。而身為恪盡職守的美人魚特種兵，她睡不著的事，于瑜必須嚴肅處理。

    楊楚喝著牛奶，身體一陣陣發(fā)虛。

    廚房的小夜燈被按亮，于瑜走近了她。

    “你也沒睡？”她抱歉道：“是我一直翻身吵到你了嗎？”

    “對。”他有備而來，為自己的下一步鋪墊。

    楊楚一口氣喝完所有牛奶：“我馬上回去睡覺，盡量不翻身，不發(fā)出聲音吵你?！?/br>
    他問：“你回去能睡著嗎？”

    她沒自信：“不知道啊。”

    “我可以給你講睡前故事，這招哄小孩睡覺很好使的?！庇阼ち脸鍪謾C，上面有他搜索到的《小寶寶助眠故事大全》。

    楊楚尷尬：“我明年三十了?！?/br>
    “你想聽哪種睡前故事？”他裝作為難：“你不快點睡著我也沒法睡，明天我還要上一天的班呢?！?/br>
    畢竟是自己不對，她只好順應(yīng)他的要求：“那你決定吧，有什么能講的故事？”

    于瑜隨機往下一翻：“《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這個怎么樣？”

    “童話啊……”楊楚小聲說：“那我更想聽美人魚的童話?！?/br>
    “行啊?！彼ⅠR去搜《海的女兒》。

    五分鐘后，一切準備就緒。

    楊楚蓋好被子，在自己的床鋪上躺平。

    于瑜打著地鋪，睡在她的床邊。他關(guān)掉臥室的燈，點開搜索到的美人魚童話，自己先稍微看了幾眼。

    “我要按上面的念嗎？”于瑜一邊翻頁，一邊挑剔：“這里面關(guān)于美人魚的設(shè)定很多不對啊?！?/br>
    “哪里不對？”楊楚知道他對美人魚有自己的那一套，也樂意給他發(fā)揮想象力的空間，聽他瞎編。

    “這兒，《海的女兒》故事一開始，小美人魚公主成人了，被允許浮上海面。這就很不合理。”

    于瑜一本正經(jīng)，與她細細將來：“我們?nèi)唆~族的族人稀少，任何時候，貴族都不可能以身涉險浮上海面，只有特種兵才會被派出來做任務(wù)。并且，女人魚比較珍貴不能折損，我們族的特種兵只會用男人魚?！?/br>
    見他難得的嚴肅，楊楚憋笑道：“行吧，那按你的版本，你來改一下劇情唄?！?/br>
    “嗯，按照我們的常識，這故事應(yīng)該改成‘特種兵人魚成年了出來做任務(wù)，在任務(wù)中恰巧拯救了人類公主’，這樣就合理多了?！?/br>
    于瑜滿意了，楊楚不滿意。

    “英雄救美？太俗了吧，那種類型我都看膩啦。”

    他撓撓頭：“好吧，那前面的設(shè)定先不改，結(jié)局這里的bug更大。”

    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結(jié)局怎么了？”

    于瑜翻到故事結(jié)尾，說：“小美人魚公主要得到王子的靈魂，不然她就會變成泡沫。人的靈魂是無形的，不能收集啊。我們?nèi)唆~要收集的東西是人類的眼淚，眼淚中凝結(jié)了人類情緒的能量，那能量很強大，可以被轉(zhuǎn)換，為人魚所用?！?/br>
    “人的眼淚能用來做什么？它有啥珍貴的啊？”楊楚已經(jīng)有點困了。

    “論能力，人魚比人類強百倍，但人類的眼淚始終是人魚沒有辦法生產(chǎn)的一種原料。人魚可以用人類的眼淚制作改變外型的‘變身藥丸’，用它制作攻打人類的‘強力武器’，人魚想要侵占人類的陸地，就處處離不開它……”

    于瑜交代了一大堆世界觀，還沒進入故事正題。

    催眠的效果倒是不錯，楊楚迷迷糊糊間，聽到他還在啰啰嗦嗦地補充。

    “其實《海的女兒》中間那個設(shè)定是立得住的。巫女給人魚‘變身藥丸’，人魚才能在陸地上生存。人魚本來就是不能在陸地上生活的，如果沒有定期吃‘變身藥丸’，我們的身體無法適應(yīng)陸地，就會變成泡沫?！?/br>
    原本好好的童話故事，被他拆得支離破碎。

    楊楚努力想跟上他的思路，無奈，他的設(shè)定太多太復(fù)雜，實在是讓人難以消化。

    就在于瑜繼續(xù)講述著“變身藥丸不僅僅可以變換雙腿”這個設(shè)定時，再也撐不住的楊楚打起了小呼嚕。

    閉上嘴，于瑜關(guān)掉手機屏幕。

    他用自己的方式優(yōu)秀地完成了任務(wù)。

    在地上躺好，于瑜驚喜地察覺，床上的楊楚正在做夢。

    人魚的意識抽離軀體，溫柔地游動于夢的外圍，保護著夢的雛形。他極有耐心等待著她的深睡，夢的長大。

    再悄悄地，跟隨她，游入她夢中。

    第14章 魚頭怪

    上個夢吃過虧，這次于瑜打算游到夢到中心點，也就是楊楚的身邊，在那里降落。

    古怪的是，這次入夢后，身為入侵者的他卻無法在她的夢里自己創(chuàng)建身份。于瑜的意識被一股力量吸納進了另一副身軀。

    這意味著，楊楚夢見他了，她的夢里有他的角色。

    夜色中，海風(fēng)清冽，純白的月光灑在一望無際的大海。

    在夢里睜開眼，于瑜動作敏捷地從海底游出水面。抖落身上的水珠，他深吸一口氣——真舒服，熟悉的海洋的氣味！

    于瑜回到了他的主場，這次楊楚夢里的他正是一只美人魚。

    不過，從剛才起，一直覺得哪里怪怪的呢……

    于瑜一低頭，驚掉了下巴。魚生頭一回，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用蛙泳的姿勢游水。他這只人魚，仍舊長著人腿。

    好消息：是人魚。

    壞消息：魚頭人身。

    魚頭人大怒，魚頭人蹬腿狂游，尋找把他變成這樣的始作俑者。

    不遠的海域停留著一艘巨輪。披著毛絨小坎肩、一頭黑色小卷毛，紅唇濃妝的楊楚，以一種暴發(fā)戶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甲板上。

    身邊的侍從對她畢恭畢敬：“女王大人，請您下達指令吧?！?/br>
    女王楊楚嘴角帶著三分薄涼，三分譏笑，四分的嘴部抽筋。

    她對著船隊發(fā)號施令：“天涼了，該讓公司破產(chǎn)了?！?/br>
    侍從們從船艙里拖出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于瑜定睛一看，那不是他們公司的大老板嗎。只穿了一條四角褲的老板被綁上炮臺，侍從往他手里放了一根點燃的炸藥。

    老板哆哆嗦嗦地跟楊楚求饒：“女王大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撩撥新進公司的小meimei了！”

    楊楚搖晃著紅酒杯，侍從幫她滿上一杯果粒橙。

    她往海面瀟灑一揮手，紅唇輕啟：“殺。”

    “咻——”

    “轟——！轟——！”

    伴隨著船上的煙花，老板被一起發(fā)射了出去。

    于瑜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精彩場面。

    他蛙泳蹬腿，矯健地撲通幾下，接近了巨輪。望著她耀武耀威的模樣，他居然感受到一絲欣慰：楊楚長出息啊，這回終于不是被欺負的角色。

    煙花升空，老板炸了。

    黑色的夜幕下，五光十色的煙火鋪成開壯觀的花朵，未燃盡的火焰拖著長長的尾巴墜落，掉進遠方的海里。

    女王冰冷的臉龐也被煙花的光芒照亮。

    船上的人們，水中的魚頭人，都仰頭注視著夜空。

    煙花越升越高，越綻越大。于瑜欣賞著她夢中的怪象——煙火不會熄滅，亮度循環(huán)堆疊在上空，像給世界的天花板打開了一盞流光溢彩的大燈。

    他這邊看得有滋有味呢，忽然，后腦勺被人一拍。

    “你還是那么愛看熱鬧?！迸鯒畛⑺藗€正著。

    她手勁挺大，于瑜的魚頭被拍得有些恍惚。

    “來人啊，”她冷酷地下達命令：“幫我把這個魚頭怪撈上來。”

    ——魚頭怪？

    尊貴的美人魚特種兵眉頭一皺，帥氣的魚生從沒受過這種屈辱。按理說他本來就要登船接近她，但她派人來抓他又是另一回事了。

    魚頭出擊，勇猛地頂飛了三四個打撈他的侍衛(wèi)；他的長腿蓄力一踹，巨輪的船身居然出現(xiàn)晃動。女王陛下沒站穩(wěn)，侍從也沒來得及去扶……

    華麗的艷紅色大裙擺晃動，她尖叫著踩空，于瑜張開雙臂，做好了挾持她的準備。

    “抓到你了。”他拎起她細瘦的手臂。

    女王掏出藏在裙擺下的電棍，猝不及防對著他的腹部來了一下。

    “是我抓到你了，傻魚?！?/br>